【禁書連載】楊繼繩《墓碑》(十九)

Facebook

【新唐人2013年12月3日訊】【導讀】《墓碑》是一本記錄中國六十年代餓死三千六百萬人的大飢荒真相的著作,作者是前新華社經濟記者、《炎黃月刊》副社長楊繼繩。他花了十多年時間,查閱資料,訪問經歷大饑荒的人,收集了上千萬字的資料數據,以翔實而豐富的資料記錄了大飢荒餓死幾千萬人的史實,揭穿了中共官方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之謊言, 揭示了餓死人的根源是人禍而非天災。《墓碑》獲得二零一三年美國海耶克圖書獎(The Hayek Prize)。作者說《墓碑》不僅是為紀念死去的三千六百萬人的靈魂,也是希望「埋葬」造成這個悲劇的中共體制。

(接上期)

五 只准講「疫情」,不能說飢餓

人口大量死亡,全國各地統一口徑稱「疫病流行」,不能說飢餓所致。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三日的中共中央宣傳部編寫的《宣教動態》以「為什麼腫病繼續上升」為題報道,「據衛生部報告,入春以來,腫病又有上升趨勢,涉及面也較廣。從今年一月到目前,在山東、河南、江蘇等十一省、自治區共發生腫病一百零五點五萬人,死亡六千七百多人。其中以山東省最為嚴重,一至四月十四日,發生腫病病人七十七點九萬人,死亡六百一十八人,僅四月一日至十一日,就發生腫病病人十七點三萬人。其次是河南省,從一月到四月二十日,發生腫病十五點三萬人,死亡二千多人。」這裏沒有提四川和安徽,因為這兩個省當時蓋子捂得很嚴,外界不知道。

這篇報道分析腫病發生的原因,第一,因口糧緊張,群眾以為吃鹽可以增加力氣,每天吃鹽一兩以上(正常日需三錢),因吃鹽過多,引起代謝障礙發生浮腫;第二,食品單調,長期間未能調節,脂肪、蛋白質嚴重缺乏或不平衡;第三,去年發過腫病未能根治,今年複發;第四,原患有慢性病、貧血、身體虛弱、年齡大,腸胃不好。(註五十三)

一九六零年春天,正當成千上萬的農民死於飢餓的時候,三月十六日,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了《中央關於衛生工作的指示》,這個《指示》中說:

衛生工作,這兩年因為忙於生產大躍進,有些放鬆了。現在應該立即抓緊布置,抓緊總結經驗,抓緊檢查、競賽、評比……中央提醒同志們,要重視這個問題,要把過去兩年放鬆了的愛國衛生運動重新發動起來,並且一定要於一九六零、一九六一、一九六二這三年做出顯著成績,首先抓緊今年的衛生運動。(註五十四)

一九六一年二月一日,中共中央批轉衛生部黨組《關於防治當前主要疾病的報告》,把浮腫、乾瘦、婦女閉經、子宮下垂等因飢餓所致的病態和其它常見疾病混在一起,用常見疾病來掩蓋飢餓致病。並且籠統地要求各地加強「疾病治療」。(註五十五)四川省委看到衛生部這個報告,立即下發通知,用「疾病」來掩蓋飢餓,用「衛生工作」來代替對饑民的救濟。通知說:「在搶治浮腫病、婦女病、小兒病等主要疾病的基礎上,結合進行四大寄生蟲病的防治工作,更進一步做好以食堂為中心的集體化衛生工作,防止傳染病的流行」。接著提出了三項措施:一、開展防治腫病突擊運動,迅速清理現有腫病病人,集中免費醫治、營養、休息三結合的辦法突擊搶治;二、進一步加強以公共食堂為中心的集體衛生工作,辦好公共食堂;三、圍繞防治腫病這個中心,結合防治鉤蟲病、血吸蟲病、瘧疾、絲蟲病和季節性傳染病。這些措施洋洋大觀,就是不提給農民增加糧食供應。從此以後,各地上送的報告,都把飢餓致病、致死,都說成「疾病」、「流行病」、「疫情」。

一九五九年八月九日上午,四川省委楊萬選自南溪報告說,長寧縣流行的水腫和腹瀉,自六月下旬以來發病人數佔總人數的百分之十三興晏公社一個生產隊今春以來死亡率達百分之十七。發生這次「流行病」的原因,西醫說是缺乏維生素B 以及食堂不衛生造成的,中醫說是濕氣和脾胃不和造成的。(註五十六)這個報告也提到糧食不足,就是不敢說因飢餓而致病致死。

一九五九年秋後不久,古藺縣因飢餓出現大量浮腫病人,餓死人的情況也相當嚴重。這時,從縣委到地委省委,統一口徑說古藺出現了「疫情」。十二月七日,中共瀘州地委辦公室關於古藺縣疾病情況的彙報中,將發病人數縮小為四百零三人,還說前次所報數字不準(實際前次報的數字是大大縮小了的),「把一般正常的疾病或富裕中農鬧糧無病叫病等都統計進去了」。這個報告還誇大其它疾病的比重,縮小腫病的比重。說鉤蟲病佔百分之八十六點六。「腫病是鉤蟲病的晚期,並非急性傳染病,更不是吃代食品所致。」(註五十七)

這個報告很符合李井泉的口味,第二天他就對這個報告作了批示:「這個報告提出了一個問題,即腫病和鉤蟲病往往結合著發生,在注意腫病的同時,要首先治鉤蟲病。請衛生廳對此加以研究,採取必要的措施加以解決。」(註五十八)這個批示進一步把人們的注意力從飢餓引向鉤蟲病。十二月十二日,「瀘州專區古藺疫情調查工作組」上報了一份更符合李井泉口味的報告,這篇報告完全沒有糧食不足和飢餓的影子,還批駁了「有些人認為病是吃代食品造成的種種錯誤論調」,說是鉤蟲病佔百分之三十一點九,一般慢性病佔百分之二十五點八,感冒佔百分之十九點八,胃腸道病佔百分之十三點八,其它病佔百分之八點七。結論是:「當前應當立即行動起來,開展一個聲勢浩大的冬季除害滅病運動,大力抓好鉤蟲病的防治,大搞食堂衛生和積極預防冬季多發病和傳染病的宣傳教育工作。」省委負責人之一的杜心源於一九六零年一月二日在這個報告上批示:「結合開展春節以除害滅病為中心愛國衛生運動,進一步檢查和防治工作。」(註五十九)這是一場掩蓋事實真相的鬧劇,用「愛國衛生運動」代替了對饑民的救助。

然而,愛國衛生運動救不了飢餓的農民,「疫情」繼續發展。省委除災滅病辦公室一九六一年一月十八日報告,瀘縣到一月八日止,有腫病人二萬零六百二十六人,比去年十二月下旬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資中縣一九六零年十二月下旬腫病人比十月份增加了四倍。但這個數字還不是腫病人數的全部。各地都少報、瞞報。長寧縣原報腫病人四千多人,經查至少在八千人以上,江安縣上報七千七百零九人,實際至少有二萬名。在一個公共食堂,幹部上報十六個腫病人,實際有一百一十六個。瀘縣死亡率已佔總人口的百分之七,死亡還在繼續,一九六一年一月四日到八日,五天就死二百八十一人。(註六十)

既然是疾病,就得治療。因此,四川省委下令,各地要組織醫療機構,加強治療病人。其實,治這種「病」最有效的藥品就是糧食。由於政府把住糧食不鬆口,要求供應糧食就是「鬧糧」,而「鬧糧」就是右傾機會主義。因此,各地開出了治療腫病的種種藥方。

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內江地區一份給省委和內江地委的報告中講到資中縣腫病又有所發展。當地的治療處方是:

雞蛋一個,白酒(五十度以上)一兩,雄黃二錢。三者混合均勻后一次生服。效果很好,不再複發,無負作用。(註六十一)

一九六零年十月二十三日,萬縣除害滅病辦公室在開縣召開中西醫座談會,提出了治腫病的多種驗方:

水夜合、荀兒皮各適量,熬後去渣,用汁煮稀飯吃。可消腫、健脾。

復方糠丸。細糠一斤,黃豆四兩,車前子四兩,陳皮一兩,將糠、豆磨細、炒熟后,混合做成五錢一丸,日服三次,每次二丸。

老虎姜、貓兒皮(草藥名)何首烏、臭草根、路邊姜,兌紅糖熬水喝,或用汁燉黃豆吃。

夜關門、餓馬黃、炮桐子樹根、山胡椒根、川牛夕熬水兌紅糖喝。

高梁桿根熬水喝,可消腫強心。

高梁篼切成一寸長,加水煎(一斤濕高梁篼加二斤水,干高梁篼加四斤水),煎一半後放紅糖五錢,為一日服量,分三次服用。(註六十二)

各地發現的藥方都向省委彙報,由省里向其它地方傳播。但藥方都離不開紅糖,黃豆,藥材,有的還要雞蛋,一般農民是得不到這些極為珍貴的東西,而幹部卻從這裏得到了雞蛋、紅糖、黃豆的供應源。

四川省委曾多次發出突擊搶治腫病的通知,要求各地把病人集中起來治療。各地利用中小學教室、祠堂,牛棚建立臨時病房。一九六一年三月,省委除害滅病辦公室報告說,全省已辦起臨時腫病醫院二萬七千零五個。已集中治療病人九十五萬二千多名。(註六十三)

但是,這些所謂臨時醫院條件極差。一是缺醫少葯。涪陵縣黃旗公社集中了六百多名腫病人,不分重病輕病,一律吃大鍋煮的草藥。榮縣有些臨時醫院,病人集中了十多天後,沒有葯吃。二是經費不足。有的公社醫院墊付資金,連工資都發不出,南充縣九十五個公社,有四十二個公社醫院發不了工資。農村醫務人員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都集中治療腫病,沒有業務收入。病人大量集中以後沒人管理。有的臨時醫院管理不好,接連發生事故。合川縣永興公社在半個月內就發生六起燒傷和跌傷事故,燒死三人。(註六十四)

江北縣仁睦公社中建大隊醫院集中了病人一百五十八人,只有一個醫生,而且生病卧床,三個護理員不懂業務。醫院沒有菜吃,沒有開水、熱水,冬天病房沒有烤火,病人也沒有葯吃。

江北縣石壩公社六耳大隊醫院集中了一百七十二個病人,只有八間病房,三十多張病床。只好幾十個人擠在一個地鋪上,地鋪上草很少,百分之三十的病人感冒,沒有燃料,有的病人長時間沒有洗臉洗腳。

涪陵縣明家公社醫院收有六十三個病人,其中重病人五十三個,不懂醫務的大隊黨支部書記兼院長,兩個醫生中一個原來是會計,兩個護理人員中一個是十一歲的孤兒。病房臭氣難聞,連護理人員也不願進去。(註六十五)

涪陵五馬公社醫院糧食不足,病人上頓不接下頓,經常斷炊,沒有菜,以鹽水代菜,每天都有病人死亡。病人住院后工分掙得少,糧食分得少,出院後生活下降,加劇了飢餓和死亡。(註六十六)

蘆山縣清源公社蘆溪大隊的臨時醫院,病人自己做飯,缺炊具、缺柴燒,二十多個病人用一個洗臉盆輪流做飯。雅安天全縣大坪公社住院八十八個人,兩個月後,死亡三十三人,轉重的四人,沒有改變的十六人。(註六十七)省委副秘書長周頤在雅安考察時看到不少腫得很嚴重的病人,問他們為什麼不去醫院治療,他們說:「醫院條件很壞,在那裡死得更快些。」(註六十八)金堂縣五星管理區的腫病醫院是牛棚改的,清潔衛生沒有搞徹底,臭氣難聞。病房沒有門,四周沒有牆,百分之九十的病人睡地鋪,鋪草很薄。有的病人沒被子,白天還喊冷。廣漢縣金魚公社醫院院長黃某,把活人裝進棺材埋掉。

金堂縣棲賢公社二管區腫病醫院常住病員八九十人,只有醫生一人,「保育員」兩人,病房是包穀桿搭的草棚棚,睡的是穀草地鋪,男女病人混住一房。廣漢興隆公社腫病「療養院」病人住的是「檐口邊、拌桶內」;西外公社「重病院」的病人水腫破皮不能料理自己,被蓋、鞋、襪、褲子都是濕的,有的人睡著吃飯、屙屎,無人護理;中興醫院有的病人死了無人處理,同室的病人挪得動步子的只好搬走,走不動的「伴同死人住了三天三夜」。(註六十九)

廣漢松林公社醫院半年內收治腫病人二百五十人,地委幹部王樹本去了解情況時,已死亡九十七人,去的當天又死二人,第二天死三人,他離開時只剩下的六十七人,估計將近一半活不到半個月。(註七十)

長期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飢餓的折磨,把婦女們的身體完全摧垮,婦女病廣為流行,最常見的是閉經和子宮脫垂。婦女們突然之間都不來月經了,正常的生理活動周期中止了,伴隨而來的是頭暈腦脹,腳酸手軟,腰腹脹痛,面黃肌瘦,鄉下人稱之為「干病」。同樣因極度虛弱和勞累的原因,導致子宮懸吊組織鬆散,脫垂出體外,鄉下人稱之為「吊兒腸」(「兒腸」即子宮),長期磨擦,感染潰爛,痛苦不堪。溫江縣除害滅病辦公室一九六零年六月份作了一個調查,全縣十八到四十五歲的「經期婦女」五萬多人中,停經的達兩萬多人,另有子宮脫垂的二千多人,他們並認為這個數字「可能偏小」。據他們在金馬、永興兩個公社重點了解,前者停經婦女占經期婦女一半,後者達百分之六十。金馬公社八百九十六名停經婦女中,十八歲到二十五歲的青年婦女有三百三十四人。一份來自溫江湧泉公社華豐管區的調查說,全管區十五到五十歲的一百二十四名婦女中,停經的達九十人,占婦女的百分之七十以上。(註七十一)

婦女病也要求集中突擊治療,但大部分「醫院」和腫病醫院一樣條件惡劣。明明餓出來的病,卻得不到營養的供應;治不好,又要治醫生的罪。情急之下,醫生就下猛葯,結果釀出大禍。邛崍雙江公社魚唱管理區「療養院」醫生李明徵,將草烏、南星等有毒草藥加進處方,護理員又未按操作方法泡製,就讓病員服了。醫院條件太差,醫護人員晚上都在外面去住。兩小時以後,服藥的二十九人全部發作,呼天搶地,無人照應。凌晨五點鐘,醫生李明徵聞訊趕到,發現已經有四人死得硬梆梆,還有一些奄奄一息者,他就跑出去投河自殺了。(註七十二)

「醫療」解決不了飢餓。「疫情」繼續發展。一九六一年七月五日,宜賓地委除害滅病小組「關於腫病發展情況的報告」稱,自六月中旬以來,我區腫病又有發展,從六月十八日到七月二日,十五天上升了百分之二十九。死亡情況也比較嚴重,七月二日比六月十八日死亡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宜賓縣月波公社光輝大隊金竹生產隊去年年底總人數是一百九十二人,到今年七月二日,只有一百四十七人,減少四十五人,將近死了四分之一,最近幾天又死了主要勞動力六人。(註七十三)由於大量死人,田土大版荒蕪。宜賓縣安邊公社總耕地面積一萬三千一百七十一畝,拋荒二千五百零六畝,佔總面積的百分之十九。(註七十四)中共宜賓地委一再聲稱要採取措施挽救危局,但飢荒還繼續發展,一九六二年二月二日發出的「宜賓地委關於當前治病情況的電話彙報」中說:「我區病情到一月二十九日止,全區出現腫干病十二萬三千八百三十二人,比五天前上升了百分之十,死亡還在上升。」

六 「社員餓得光骨頭,幹部吃得肥油油」

糧食集中到食堂,不準社員在家裡做飯,使幹部擁有一個令人致命的權力――社員的吃飯權,也為幹部們侵吞公物和生活特殊化大開方便之門。群眾吃稀的,他們吃乾的,群眾吃菜,他們吃肉,群眾吃一頓肉,他們吃幾天肉。

公共食堂炊事員掌握了勺把子的權力,這是直接分配食物的權力。湯湯水水的大鍋稀飯,見了順眼的勺子沉底一撈,就吃得多一點,見了不順眼的皮面上一劃,清湯寡水幾片菜葉。炊事員還可以半夜三更煮好的吃,往家中輸送救濟。這樣重要的崗位,一般落到幹部親屬或親信頭上。

在飢餓中,幹部多吃多佔是普遍現象。省委檢查團的一份報告中說,長寧縣桃坪公社十二名總支委員中,有貪污挪用行為的有九人,占幹部總數的百分之七十五。全公社幹部中有貪污挪用、私分行為的幹部占幹部總數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他們對社員可以任意懲罰,社員無法監督他們。什字區嚴海臣等五人私分黃谷一萬四千斤,中壩管理區主任張吉臣一人就貪污糧食三千多斤。他們將貪污的糧食大肆揮霍。社員說:「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東西都被大嘴烏鴉吃光了。」(註七十五)大足縣土橋公社有不同程度多吃多佔的幹部占幹部總數的百分之六十七點九。小河大隊支部書記蔣某一九六一年為父親祝壽,辦了二十桌酒席,請了一百六十人,吃掉集體糧食一百多斤。后給以撤職處分。一九六二年復職后,又辦幹部小伙食團,共吃掉大隊提留糧八百多斤、國家供應社員的糧食四百多斤,還拿三百多斤回家。碾盤大隊五十三名幹部一九六二年一到八月就多吃多佔糧食一千六百六十一斤。社員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時候,幹部經常私下「打平伙」、「加餐運動」,還把糧食、糖拿到家中。群眾說:「社員餓得光骨頭,幹部吃得肥油油」、「社員面黃肌瘦,幹部肥頭大耳」。(註七十六)

各地治腫病的臨時醫院是幹部搞特殊化的場所。由於政府對這類醫院供應一些紅糖、糧食等,很多幹部及其親屬以病號名義,冒領補助糧食和糖。幹部利用這個機會多吃多佔,還把上級供應給病人的紅糖、糧食據為己有。江北縣石壩公社有九十二名幹部沒有病虛報為病人領取補貼,還有一百三十七名幹部家屬、親戚報稱「病人」領取補貼。此外,醫院的院長、保管員、護理員、炊事員、運輸員、勤雜員貪污尅扣病人的供應物品的現象也比較普遍。在涪陵縣明家公社醫院,病人看到糧店供應的一百斤麵粉被醫護人員分了。(註七十七)各地醫院病人普遍反映,國家供應的黃豆、紅糖,他們都沒有吃到。

墊江縣城西公社春花管理區在公共食堂無米下鍋的情況下,幹部們尅扣口糧,大吃大喝。一九五九年下半年,管理區的幾個幹部把小春剩餘的二千斤種子私分了,一部分拿回家,一部分放在管理區任其揮霍。一九五九年中秋節前後,他們從副業隊提回幾十隻鴨子,專供幾個幹部吃。(註七十八)

墊江縣界楓公社共揭發出一百七十七人有盜竊行為,其中生產隊長以上幹部一百三十七人,占盜竊人數的百分之七十七,占幹部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二。這些幹部除了盜竊集體的糧食和財產以外,還對社員明火執仗。石花管理區大隊長夏某,竟在白天以沒收富裕農民財產為借口,將老上中農夏炳盛家的被蓋二床、蚊帳三 籠、桐籽一百一十斤、麻二十斤、漆一斤、紅海椒二斤、煙葉一點五斤全部拿走,連一床草席也不放過。(註七十九)

在食堂斷糧、群眾生活最困難的時候,郫縣紅光管區竟不顧群眾死活,開辦幹部食堂,大米白面,吃酒吃肉,幾個幹部吃了牛肉二百多斤,過舊曆年一隊社員食堂殺了一隻一百五十斤重的豬,幹部食堂就拿去九十多斤。紅光公社有兩對著名戀人,一對是縣委農工部部長潘兆清和公社黨委書記鄭功瑤,另一對是合興公社總支書記劉紹元和和獨柏管區的支部書記游福群。他們的幹部食堂將供應照顧病人和幼兒園的白糖、雞蛋都卡住吃掉。一九六零年過元旦,殺了一隻豬重一百三十斤,劉和游就拿走吃掉六十斤,當時全管區六個食堂已全部停伙,只吃一點白水煮的苕葉,死人累累,但他們卻大擺宴席三桌,為其一周歲的兒子做生日。他們為了吃鰱魚,在數九寒天,逼迫十余個社員下水戽魚,共戽了六十斤魚,劉紹元、游福群和潘兆清、鄭功瑤就吃了三十多斤……更惡劣的是劉紹元在公社上碰到一個社員拿了一隻雞,劉硬說是偷來的,把雞拿走,社員跟著要雞,到了鄉公所,劉便拿起電話,假裝給派出所打電話,社員看到叫派出所,便嚇跑了,雞被他們吃掉。一九六零年,潘兆清,鄭功瑤夫婦數喜臨門。五月潘兆清升任華陽縣委書記。六月鄭功瑤升任郫縣縣委常委。(註八十)

四川省留下的檔案中,只有揭發農村基層幹部的特權行為,縣以上幹部的特權行為沒有留下多少資料,這是四川省委嚴加控制的結果。當時任重慶市委辦公廳副主任廖伯康提供了李井泉的生活情況,李井泉住在重慶潘家坪招待所的時候,幾乎每天吃了晚飯後先看電影,再打橋牌,或者先看戲再跳舞。看電影是專場,看戲是堂會。跳舞、打牌到凌晨再吃夜宵。(註八十一)基層幹部的特權行為是為了吃飽,而少數高級幹部則是在餓殍遍地的情況下追求享樂。

註解:

[註五十三] 中共中央宣傳部:《宣教動態》,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三日。

[註五十四] 《中央關於衛生工作的指示》,一九六零年三月十六日,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九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第八十頁。

[註五十五] 衛生部黨組:《關於防治當前主要疾病的報告》,一九六一年二月一日。

[註五十六] 楊萬選:《關於長寧縣旱災和水腫病情況的報告》,一九五九年八月九日于南溪,省委收文第五二六八號。

[註五十七] 中共瀘州地委辦公室:《關於古蘭縣疾病情況彙報》,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七日。

[註五十八] 《井泉同志對「中共瀘州地委辦公室關於古蘭縣疾病情況彙報」的批示》,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八日。

[註五十九] 《中共瀘州地委批轉古蘭疫情調查工作組關於古蘭最近發生的疾病和死亡情況的調查報告》及杜心源的批示均見四川省一九六零年第一次地委書記會議文件六。

[註六十] 省委除害滅病辦公室:《工作組對目前防治腫病的情況反映》,一九六一年一月十八日,中共四川省委辦公廳收文號三四三。

[註六十一] 喬鍾靈、翟容致省委並內江地委,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

[註六十二] 省委萬縣專區糧食工作檢查團薛志強致省委、萬縣地委,一九六零年十月二十八日,省委辦公廳收文號,一九六零年七零一一。

[註六十三] 省委除害滅病辦公室:《防治腫病工作情況》,一九六一年三月七日。

[註六十四] 同上。

[註六十五] 省委除害滅病辦公室涪陵檢查組魏萍、譚萬才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六日報告。

[註六十六] 地委除害滅病辦公室:《關於涪陵、武隆部分公社疾病調查情況簡報》,一九六一年八月十二日。

[註六十七] 省委辦公廳李定邦:《雅安地區當前生產生活情況》,一九六二年九月四日,省委辦公廳收文號 [六二] 三八八二。

[註六十八] 《周頤同志關於西昌地區點滴情況彙報》,一九六二年五月二十七日省委辦公廳[六二] 收文 二二九零號。

[註六十九] 東夫:《麥苗兒青菜花黃――川西大躍進紀實》,網路電子版。

[註七十] 王樹本給溫江地委的報告。一九六零年十二月十三日,轉引自東夫:《麥苗兒青菜花黃――川西大躍進紀實》,網路電子版。

[註七十一] 東夫:《麥苗兒青菜花黃――川西大躍進紀實》,網路電子版。

[註七十二] 同上。

[註七十三] 宜賓地委除害滅病領導小組:《關於全區腫病發展情況的報告》,一九六一年七月五日,四川省委辦公廳收文 [六一] 第三四零二號。

[註七十四] 宜賓生產檢查組李寅:《宜賓安邊公社空田空土情況》,一九六一年七月二十六日,省委辦公廳收文 [六一] 第三五九七號。

[註七十五] 中共四川省委檢查團宜賓分團江安工作隊:《關於長寧縣桃坪公社落後情況的報告》,一九五九年七月九日。

[註七十六] 中央統戰部工作組:《四川省大足縣土橋公社大隊和生產隊幹部多吃多佔問題的調查》,一九六二年八月二十四日。

[註七十七] 江北縣委王道一:《柳蔭縣石壩公社搶治疾病的報告》,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八日,中共四川省委收文 [六二] 第六四三號。省委除害滅病辦公室涪陵檢查組魏萍、譚萬才:《涪陵縣明家公社當前防治腫病情況的調查報告》,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六日。

[註七十八] 李林:《給省委並廖書記》,一九六一年一月三十一日。

[註七十九] 省委檢查團墊江工作隊:《關於界楓公社整風整社第三階段貪盜臟款追退工作情況報告》,一九六一年四月八日。

[註八十] 東夫:《麥苗兒青菜花黃――川西大躍進紀實》,網路電子版。

[註八十一] 廖柏康:《歷史長河裡的一個旋渦——回憶「蕭李廖事件」》,列印稿二稿,第二十七頁。

(待續)

作者授權發表,轉載請註明出處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