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名著】《東周列國志》第三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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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3年8月13日訊】【導讀】《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用古白話寫成的小說,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展開的。其中叙寫的事實,將分散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按照時間顺序穿插編排,成爲一部結構完整的歷史演義。

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 齊姜氏乘醉遣夫

話說楚成王假飾乘車赴會,跟隨人眾,俱是壯丁,內穿暗甲,身帶暗器,都是成得臣鬥勃選練來的,好不勇猛!又遣蒍呂臣鬥般二將統領大軍,隨後而進,准備大大廝殺。宋襄公全然不知,墮其圈套。正是:「沒心人遇有心人,要脫身時難脫身」了!楚王拿住了襄公,眾甲士將公館中所備獻享犒勞之儀,及倉中積粟,擄掠一空。隨行車乘,皆為楚有。陳、蔡、鄭、許、曹五位諸侯,人人悚懼,誰敢上前說個方便!楚成王邀眾諸侯至於館寓,面數宋襄公六罪,曰:「汝伐齊之喪,擅行廢置,一罪也;滕子赴會稍遲,輒加縶辱,二罪也;用人代牲,以祭淫鬼,三罪也;曹缺地主之儀,其事甚小,汝乃恃強圍之,四罪也;以亡國之餘,不能度德量力,天象示戒,猶思圖伯,五罪也;求諸侯於寡人,而妄自尊大,全無遜讓之禮,六罪也。天奪其魄,單車赴會,寡人今日統甲車千乘,戰將千員,踏碎睢陽城,為齊鄫各國報仇!諸君但少駐車駕,看寡人取宋而回,更與諸君痛飲十日方散。」眾諸侯莫不唯唯。襄公頓口無言,似木雕泥塑一般,只多著兩行珠淚。須臾,楚國大兵俱集,號曰千乘,實五百乘。楚成王賞勞了軍士,拔寨都起,帶了宋襄公,殺向睢陽城來。列國諸侯,奉楚王之命,俱屯盂地,無敢歸者。史官有詩譏宋襄之失。詩云:

    

無端媚楚反遭殃,引得睢陽做戰場。

昔日齊桓曾九合,何嘗容楚近封疆?





卻說公子目夷自盂地盟壇逃回本國,向司馬公孫固說知宋公被劫一事:「楚兵旦暮且到,速速調兵,登陴把守。」公孫固曰:「國不可一日無君,公子須暫攝君位,然後號令賞罰,人心始肅。」目夷附公孫固之耳曰:「楚人執我君以伐我,有挾而求也。必須如此如此,楚人必放吾君歸國。」固曰:「此言甚當。」乃向群臣言:「吾君未必能歸矣!我等宜推戴公子目夷,以主國事。」群臣知目夷之賢,無不欣然。公子目夷告於太廟,南面攝政。三軍用命,鈴柝嚴明,睢陽各路城門,把守得鐵桶相似。方纔安排停當,楚王大軍已到,立住營寨。使將軍鬥勃向前打話,言:「爾君已被我拘執在此,生殺在我手。早早獻土納降,保全汝君性命!」公孫固在城樓答曰:「賴社稷神靈,國人已立新君矣。生殺任你,欲降不可得也!」鬥勃曰:「汝君見在,安得復立一君乎?」

公孫固曰:「立君以主社稷也,社稷無主,安得不立新君?」鬥勃曰:「某等願送汝君歸國,何以相酬?」公孫固曰:「故君被執,已辱社稷,雖歸亦不得為君矣。歸與不歸,惟楚所命。若要決戰,我城中甲車未曾損折,情願決一死敵!」鬥勃見公孫固答語硬掙,回報楚王。楚王大怒,喝教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楚兵多有損傷。連攻三日,乾折便宜,不能取勝。楚王曰:「彼國既不用宋君,殺之何如?」成得臣對曰:「王以殺鄫子為宋罪,今殺宋公,是效尤也。殺宋公猶殺匹夫耳,不能得宋,而徒取怨,不如釋之。」楚王曰:「攻宋不下,又釋其君,何以為名?」得臣對曰:「臣有計矣。今不與盂之會者,惟齊魯二國。齊與我已兩次通好,且不必較。魯禮義之邦,一向輔齊定伯,目中無楚。若以宋之俘獲獻魯,請魯君於亳都相會,魯見宋俘,必恐懼而來。魯宋是葵邱同盟之人,況魯侯甚賢,必然為宋求情,我因以為魯君之德。是我一舉而兼得宋魯也。」楚王鼓掌大笑曰:「子玉真有見識!」乃退兵屯於亳都,用宜申為使,將鹵獲數車,如曲阜獻捷。其書云:

    

宋公傲慢無禮,寡人已幽之於亳。不敢擅功,謹獻捷於上國,望君辱臨,同決其獄!

魯僖公覽書大驚,正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明知楚使獻捷,詞意誇張,是恐嚇之意。但魯弱楚強,若不往會,恐其移師來伐,悔無及矣!乃厚待宜申,先發回書,馳報楚王,言:「魯侯如命,即日赴會。」魯僖公隨後發駕,大夫仲遂從行。來至亳都,仲遂因宜申先容,用私禮先見了成得臣,囑其於楚王前,每事方便。得臣引魯僖公與楚成王相見,各致敬慕之意。其時,陳、蔡、鄭、許、曹五位諸侯,俱自盂地來會,和魯僖公共是六位,聚於一處商議。鄭文公開言,欲尊楚王為盟主,諸侯囁嚅未應。魯僖公奮然曰:「盟主須仁義布聞,人心悅服。今楚王恃兵車之眾,襲執上公,有威無德,人心疑懼。吾等與宋,俱有同盟之誼,若坐視不救,惟知奉楚,恐被天下豪傑恥笑。楚若能釋宋公之囚,終此盟好,寡人敢不惟命是聽!」眾諸侯皆曰:「魯侯之言甚善!」仲遂將這話私告於成得臣,得臣轉聞於楚王。楚王曰:「諸侯以盟主之義責寡人,寡人其可違乎?」乃於亳郊,更築盟壇,期以十二月癸丑日,歃血要神,同赦宋罪。

  

約會已定。先一日,將宋公釋放,與眾諸侯相見。宋襄公且羞且憤,滿肚不樂,卻又不得不向諸侯稱謝。至日,鄭文公拉眾諸侯,敦請楚成王登壇主盟。成王執牛耳,宋魯以下,次第受歃。襄公敢怒而不敢言。事畢,諸侯各散。宋襄公訛聞公子目夷已即君位,將奔衛以避之。公子目夷遣使已到,致詞曰:「臣所以攝位者,為君守也。國固君之國,何為不入?」須臾,法駕齊備,迎襄公以歸,目夷退就臣列。胡曾先生論襄公之釋,全虧公子目夷定計,神閒氣定,全不以舊君為意;若手忙腳亂,求歸襄公,楚益視為奇貨,豈肯輕放。有詩贊云:

    

金注何如瓦注奇?新君能解舊君圍。

為君守位仍推位,千古賢名誦目夷。



又有詩說六位諸侯,公然媚楚求寬,明明把中國操縱之權,授之於楚,楚目中尚有中國乎?詩云:

    

從來兔死自狐悲,被劫何人劫是誰?

用夏媚夷全不恥,還誇釋宋得便宜。  

宋襄公志欲求伯,被楚人捉弄一場,反受大辱,怨恨之情,痛入骨髓,但恨力不能報。又怪鄭伯倡議,尊楚王為盟主,不勝其憤,正要與鄭國作對。時周襄王之十四年春三月,鄭文公如楚行朝禮,宋襄公聞之大怒,遂起傾國之兵,親討鄭罪,使上卿公子目夷輔世子王臣居守。目夷諫曰:「楚鄭方睦,宋若伐鄭,楚必救之。此行恐不能取勝,不如修德待時為上。」大司馬公孫固亦諫。襄公怒曰:「司馬不願行,寡人將獨往!」固不敢復言,遂出師伐鄭。襄公自將中軍,公孫固為副,大夫樂僕伊、華秀老、公子蕩、向訾守等皆從行。諜人報知鄭文公。文公大驚,急遣人告急於楚。楚成王曰:「鄭事我如父,宜亟救之。」成得臣進曰:「救鄭不如伐宋。」楚成王曰:「何故?」

得臣對曰:「宋公被執,國人已破膽矣。今復不自量,以大兵伐鄭,其國必虛,乘虛而擣之,其國必懼,此不待戰而知勝負者也。若宋還而自救,彼亦勞矣。以逸制勞,安往而不得志耶?」楚王以為然。即命得臣為大將,鬥勃副之,興兵伐宋。宋襄公正與鄭相持,得了楚兵之信,兼程而歸,列營於泓水之南以拒楚。成得臣使人下戰書。公孫固謂襄公曰:「楚師之來,為救鄭也。吾以釋鄭謝楚,楚必歸。不可與戰。」襄公曰:「昔齊桓公興兵伐楚,今楚來伐而不與戰,何以繼桓公之業乎?」公孫固又曰:「臣聞『一姓不再興』。天之棄商久矣,君欲興之,得乎?且吾之甲不如楚堅,兵不如楚利,人不如楚強。宋人畏楚如畏蛇蝎,君何恃以勝楚?」襄公曰:「楚兵甲有餘,仁義不足。寡人兵甲不足,仁義有餘。昔武王虎賁三千,而勝殷億萬之眾,惟仁義也。以有道之君,而避無道之臣,寡人雖生不如死矣。」乃批戰書之尾,約以十一月朔日,交戰於泓陽。命建大旗一面於輅車,旗上寫「仁義」二字。公孫固暗暗叫苦,私謂樂僕伊曰:「戰主殺而言仁義,吾不知君之仁義何在也?天奪君魄矣,竊為危之!吾等必戒慎其事,毋致喪國足矣。」至期,公孫固未雞鳴而起,請於襄公,嚴陣以待。

  

且說楚將成得臣屯兵於泓水之北,鬥勃請:「五鼓濟師,防宋人先布陣以扼我。」得臣笑曰:「宋公專務迂闊,全不知兵。吾早濟早戰,晚濟晚戰,何所懼哉?」天明,甲乘始陸續渡水。公孫固請於襄公曰:「楚兵天明始渡,其意甚輕。我今乘其半渡,突前擊之,是吾以全軍而制楚之半也。若令皆濟,楚眾我寡,恐不敵,奈何?」襄公指大旗曰:「汝見『仁義』二字否?寡人堂堂之陣,豈有半濟而擊之理?」公孫固又暗暗叫苦。須臾,楚兵盡濟。成得臣服瓊弁,結玉纓,繡袍軟甲,腰掛彫弓,手執長鞭,指揮軍士,東西布陣,氣宇昂昂,旁若無人。公孫固又請於襄公曰:「楚方布陣,尚未成列,急鼓之必亂。」襄公唾其面曰:「咄!汝貪一擊之利,不顧萬世之仁義耶?寡人堂堂之陣,豈有未成列而鼓之之理?」公孫固又暗暗叫苦。楚兵陣勢已成,人強馬壯,漫山遍野,宋兵皆有懼色。襄公使軍中發鼓,楚軍中亦發鼓。襄公自挺長戈,帶著公子蕩向訾守二將,及門官之眾,催車直沖楚陣。得臣見來勢兇猛,暗傳號令,開了陣門,只放襄公一隊車騎進來。公孫固隨後趕上護駕,襄公已殺入陣內去了。

只見一員上將擋住陣門,口口聲聲叫道:「有本事的快來決戰!」那員將乃鬥勃也。公孫固大怒,挺戟直刺鬥勃,勃即舉刀相迎。兩下交戰,未及二十合,宋將樂僕伊引軍來到,鬥勃微有著忙之意。恰好陣中又沖出一員上將蔫氏呂臣,接住樂僕伊廝殺。公孫固乘忙,覷個方便,撥開刀頭,馳入楚軍。鬥勃提刀來趕,宋將華秀老又到,牽住鬥勃,兩對兒在陣前廝殺。公孫固在楚陣中,左沖右突,良久,望見東北角上甲士如林,圍裹甚緊,疾驅赴之。正遇宋將向訾守,流血被面,急呼曰:「司馬可速來救主!」公孫固隨著訾守,殺入重圍,只見門官之眾,一個個身帶重傷,兀自與楚軍死戰不退。原來襄公待下人極有恩,所以門官皆盡死力。楚軍見公孫固英勇,稍稍退卻。公孫固上前看時,公子蕩要害被傷,臥於車下,「仁義」大旗,已被楚軍奪去了。襄公身被數創,右股中箭,射斷膝筋,不能起立。公子蕩見公孫固到來,張目曰:「司馬好扶主公,吾死於此矣!」言訖而絕。公孫固感傷不已。扶襄公於自己車上,以身蔽之,奮勇殺出。向訾守為後殿,門官等一路擁衛,且戰且走。比及脫離楚陣,門官之眾,無一存者。宋之甲車,十喪八九。樂僕伊華秀老見宋公已離虎穴,各自逃回。成得臣乘勝追之,宋軍大敗。輜重器械,委棄殆盡。公孫固同襄公連夜奔回。宋兵死者甚眾,其父母妻子,皆相訕於朝外,怨襄公不聽司馬之言,以致於敗。襄公聞之,嘆曰:「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寡人將以仁義行師,豈效此乘危扼險之舉哉?」舉國無不譏笑。後人相傳,以為宋襄公行仁義,失眾而亡,正指戰泓之事。髯翁有詩嘆云:

    

不恤滕鄫恤楚兵,寧甘傷股博虛名。

宋襄若可稱仁義,盜跖文王兩不明。



楚兵大獲全勝,復渡泓水,奏凱而還。方出宋界,哨馬報「楚王親率大軍接應,見屯柯澤。」得臣即於柯澤謁見楚王獻捷。楚成王曰:「明日鄭君將率其夫人,至此勞軍,當大陳俘馘以誇示之。」原來鄭文公的夫人羋氏,正是楚成王之妹,是為文羋,以兄妹之親,駕了輜軿,隨鄭文公至於柯澤,相會楚王。楚王示以俘獲之盛。鄭文公夫婦稱賀,大出金帛,犒賞三軍。鄭文公敦請楚王來日赴宴。次早,鄭文公親自出郭,邀楚王進城。設享於太廟之中,行九獻禮,比於天子。食品數百,外加籩豆六器,宴享之侈,列國所未有也。文羋所生二女,曰伯羋叔羋,未嫁在室。文羋又率之以甥禮見舅,楚王大喜。鄭文公同妻女更番進壽,自午至戌,吃得楚王酩酊大醉。楚王謂文羋曰:「寡人領情過厚,已踰量矣!妹與二甥,送我一程何如?」文羋曰:「如命。」鄭文公送楚王出城,先別。文羋及二女,與楚王並駕而行,直至軍營。原來楚王看上了二甥美貌,是夜拉入寢室,遂成枕席之歡。文羋徬徨於帳中,一夜不寐,然畏楚王之威,不敢出聲。(以舅納甥,真禽獸也!)次日,楚王將軍獲之半,贈於文羋,載其二女以歸,納之後宮。鄭大夫叔詹嘆曰:「楚王其不得令終乎?享以成禮,禮而無別,是不終也。」

  

且不說楚宋之事。再表晉公子重耳,自周襄王八年適齊,至襄王十四年,前後留齊共七年了。遭桓公之變,諸子爭立,國內大亂,及至孝公嗣位,又反先人之所為,附楚仇宋,紛紛多事,諸侯多與齊不睦,趙衰等私議曰:「吾等適齊,謂伯主之力,可借以圖復也。今嗣君失業,諸侯皆叛,此其不能為公子謀,亦明矣。不如更適他國,別作良圖。」乃相與見公子,欲言其事。公子重耳溺愛齊姜,朝夕歡宴,不問外事。眾豪傑伺候十日,尚不能見。魏犨怒曰:「吾等以公子有為,故不憚勞苦,執鞭從遊。今留齊七載,偷安惰志,日月如流,吾等十日不能一見,安能成其大事哉?」狐偃曰:「此非聚談之處,諸君都隨我來。」乃共出東門外里許,其地名曰桑陰。一望都是老桑,綠蔭重重,日色不至。趙衰等九位豪傑,打一圈兒席地而坐。趙衰曰:「子犯計將安出?」狐偃曰:「公子之行,在我而已。我等商議停妥,預備行裝,一等公子出來,只說邀他郊外打獵,出了齊城,大家齊心劫他上路便了。但不知此行,得力在於何國?」趙衰曰:「宋方圖伯,且其君好名之人,盍往投之。如不得志,更適秦楚,必有遇焉。」狐偃曰:「吾與公孫司馬有舊,且看如何?」眾人商議許久方散。

只道幽僻之處,無人知覺,卻不道「若要不聞,除非莫說,若要不知,除非莫作。」其時姜氏的婢妾十餘人,正在樹上採桑喂蠶,見眾人環坐議事,停手而聽之,盡得其語,回宮時,如此恁般,都述於姜氏知道。姜氏喝道:「那有此話,不得亂道!」乃命蠶妾十餘人,幽之一室,至夜半盡殺之,以滅其口。蹴公子重耳起,告之曰:「從者將以公子更適他國,有蠶妾聞其謀,吾恐洩漏其機,或有阻當,今已除卻矣。公子宜早定行計。」重耳曰:「人生安樂,誰知其他。吾將老此,誓不他往。」姜氏曰:「自公子出亡以來,晉國未有寧歲。夷吾無道,兵敗身辱,國人不悅,鄰國不親,此天所以待公子也。公子此行,必得晉國,萬勿遲疑!」重耳迷戀姜氏,猶弗肯。次早,趙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立宮門之外,傳語:「請公子郊外射獵!」重耳尚高臥未起,使宮人報曰:「公子偶有微恙,尚未梳櫛,不能往也。」齊姜聞言,急使人單召狐偃入宮。姜氏屏去左右,問其來意。狐偃曰:「公子向在翟國,無日不馳車驟馬,伐狐擊兔。今在齊,久不出獵,恐其四肢懶惰,故來相請,別無他意。」姜氏微笑曰:「此番出獵,非宋即秦楚耶?」狐偃大驚曰:「一獵安得如此之遠?」姜氏曰:「汝等欲劫公子逃歸,吾已盡知,不得諱也。吾夜來亦曾苦勸公子,奈彼執意不從。今晚吾當設宴,灌醉公子,汝等以車夜載出城,事必諧矣。」狐偃頓首曰:「夫人割房闈之愛,以成公子之名,賢德千古罕有!」狐偃辭出,與趙衰等說知其事。凡車馬人眾鞭刀糗糒之類,收拾一一完備,趙衰狐毛等先押往郊外停泊。只留狐偃、魏犨、顛頡三人,將小車二乘,伏於宮門左右,專等姜氏送信,即便行事。正是:「要為天下奇男子,須歷人間萬里程。」

  

是晚,姜氏置酒宮中,與公子把盞。重耳曰:「此酒為何而設?」姜氏曰:「知公子有四方之志,特具一杯餞行耳。」重耳曰:「人生如白駒過隙,苟可適志,何必他求?」姜氏曰:「縱欲懷安,非丈夫之事也。從者乃忠謀,子必從之!」重耳勃然變色,擱杯不飲。姜氏曰:「子真不欲行乎?抑誑妾也?」重耳曰:「吾不行。誰誑汝!」姜氏帶笑言曰:「行者,公子之志,不行者,公子之情。此酒為餞公子,今且以留公子矣。願與公子盡歡可乎?」重耳大喜,夫婦交酢,更使侍女歌舞進觴。重耳已不勝飲,再四強之,不覺酪酊大醉,倒於席上。姜氏覆之以衾,使人召狐偃。狐偃知公子已醉,急引魏犨顛頡二人入宮,和衾連席,抬出宮中。先用重褥襯貼,安頓車上停當。狐偃拜辭姜氏,姜氏不覺淚流。有詞為證:

    

公子貪歡樂,佳人慕遠行;

要成鴻鵠志,生割鳳鸞情。



狐偃等催趲小車二乘,趕黃昏離了齊城,與趙衰等合做一處,連夜驅馳。約行五六十里,但聞得雞聲四起,東方微白。重耳方纔在車兒上翻身,喚宮人取水解渴。時狐偃執轡在傍,對曰:「要水須待天明。」重耳自覺搖動不安,曰:「可扶我下牀。」狐偃曰:「非牀也,車也。」重耳張目曰:「汝為誰?」對曰:「狐偃。」重耳心下恍然,知為偃等所算。推衾而起,大罵子犯:「汝等如何不通知我,將我出城,意欲何為?」狐偃曰:「將以晉國奉公子也。」重耳曰:「未得晉,先失齊,吾不願行!」狐偃誑曰:「離齊已百里矣。齊侯知公子之逃,必發兵來追,不可復也。」重耳勃然發怒,見魏犨執戈侍衛,乃奪其戈以刺狐偃。

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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