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名著】《隋唐演義》第七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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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3年1月23日訊】【導讀】《隋唐演義》是一部清代長篇白話歷史演義小說,作者褚人獲,字稼軒,又字學稼,號石農,長洲(今江蘇蘇州)人。終身不仕,文名甚高,能詩善文,尤喜涉獵歷代稗史軼聞。《隋唐演義》一書是褚人獲根據明代的《隋唐志傳》、《隋煬帝艷史》和《隋史遺文》等書廣采博收,同時吸收了唐宋傳奇的有關材料,加工改寫而成。以隋朝末年農民起義為故事背景,講述隋朝覆滅與大唐建立的一段歷史演義。小說中塑造人物個性鮮明,語言通俗曉暢,故事情節膾炙人口,兼有英雄傳奇和歷史演義雙重性質的小說。

第七十回 隋蕭後遺梓歸墳 武媚娘被缁入寺

詩曰:



武才人因蕭後已死,歡喜不勝,弄得太宗神魂飛蕩,常餌金石。會高士廉卒,太宗將往哭之,長孫無忌、褚遂良諫道:「陛下餌金石,于方不得臨喪,奈何不爲宗廟社稷自重?」太宗不聽,無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諫,太宗乃還,入東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遂命圖畫功臣二十四人于淩煙閣,列其姓名爵裏,已故者書謚。適徐勣得一疾,太醫說惟須灰可療,太宗親自剪須,爲之和藥,勵頓首泣謝。太宗又因勣妻袁紫煙新逝,姬妾甚少,恐他無人侍奉,意欲選一二宮奴,賜他作伴。勣再三辭謝,太宗道:「朕爲社稷,非爲卿也,何須遜謝?」即日著內監,選兩個有年紀的宮奴,賜與徐勣不題。時太白屢晝見,太史令佔道女主昌,民間又傳秘記雲:「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聞言,深惡之。

  

一會,會諸武臣宴于宮中,行酒令使言小名。左武衛將軍李君羨,自言小名五娘,其官稱封邑皆有武字,出爲華州刺史。禦史複奏,君羨謀不軌,遂坐誅。因密問太史令李淳風:「秘記所雲信有之乎?」淳風對道:「臣仰稽天像,俯察曆數,其人已在陛下宮中,自今不過三十年,當有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太宗道:「疑似者盡殺之何如?」淳風對道:「天之所命,人不能違,王者不死,徒多殺無辜。況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或者頗有慈心,爲禍或淺。今若得而殺之,天或更生壯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孫無遺類矣!」太宗聽言乃止,心中雖曉得才人姓武有礙,但見媚娘性格柔順,隨你胸中不耐煩,見了他就回嗔作喜,頃刻不忍分手,因此雖放在心上,亦且再處。武才人也曉得大臣的議論,諒天子意思,必不加刑,但欲遜避,恨無其策。日複一日,太宗因色慾太深,害起病來,那太子晉王朝夕入侍,瞥見武才人顔色,不勝駭異道:「怪不得我父皇生這場病,原來有這個尤物在身邊,夜間怎能個安靜。」意欲私之,未得共便,彼此以目送情而已。

  

一日晉王在宮中,武才人取金盆盛水,捧進晉王盥手。晉王看他臉兒妖豔,便將水灑其面,戲吟道:

乍憶巫山夢裏魂,陽台路隔恨無門。

武才人亦即介面吟道:

未曾錦帳風雲會,先沐金盆雨露恩。

晉王聽了大喜,便攜了武才人的手,同往宮後小軒僻處,武才人道:「陛下聞知,取罪不小。」晉王笑道:「我今與你也是天緣,何人得知。」武才人扯住晉王禦衣泣道:「安雖微賤,久侍至尊,今日欲全殿下之情,遂犯私通之律;倘異日嗣登九五,置妾於何地?」晉王見說,便矢誓道:「倘宮車異日晏駕,冊汝爲後,有違誓言,天厭絕之。」武才人叩謝道:「雖如此說,隻是延臣物議不好,倘皇爺要加罪于妾身,何計可施?」晉王想了一想道:「有了,倘父皇著緊問你,你須如此如此說,自可免禍,又可靜以待我了。」武才人點首,晉王乃解九龍羊脂玉鈎贈武才人,才人收了,隨即別出。時京中開試,放榜未定日期,太宗病間,召李淳風問道:「今歲開科取士,不知狀元系何地何人,料卿必知。」淳風道:「臣昨夜夢入天廷,見天榜已放,臣看完,隻見迎榜首出來,他彩旗上面有詩一首。」太宗道:「詩句怎麽樣說?」淳風道:「臣猶記得。」遂朗吟:

美色人間至樂春,我淫人婦婦淫人。

色心若起思亡婦,遍體蛆鑽滅色心。

太宗聽了說道:「詩後二句,甚不解其意,不知何處人,什麽姓名?」淳風道:「聖天子洪福不淺,今科三鼎甲,乃是忠直之士,大有稗于社稷;姓名雖知,不便說出,恐泄漏于臣,上帝震怒不淺,乞陛下賜臣於密室,寫其姓名籍貫,封固盒中,俟揭榜後開看便知。」太宗叫太監取一個小盒,淳風寫了封在盒內,太宗又加上一封,藏於櫃中。淳風辭了出來。不一日開榜時,太宗取櫃中李淳風寫的一封,卻是狀元狄仁傑,山西太原人。榜眼駱賓王,浙江義烏人。探花李日知,京兆萬年人。不勝駭異,始信淳風所言非誑,讖數之言必準。因思:「今已如此大病,何苦留此餘孽,爲禍後人。」便對才人武氏說道:「外延物議,道你姓應圍讖,你將何以自處?」武才人跪下泣奏道:「妾事皇上有年,未嘗敢有違誤。今皇上無故,一旦置妾于死,使妾含恨九泉,何以瞑目?況妾當時同百人選進宮,蒙皇上以衆人爲宮娥,妾獨賜爲才人,受思無比。今日若賜妾死,反爲他人笑話。望陛下以好生爲心,使妾披剃入空門,長齋拜佛,以祝聖躬,以修來世,垂恩不朽。」說罷大慟。太宗心上原不要殺他,今見他肯削發爲尼,不勝大喜道:「你心肯爲尼,亦是萬幸的事。宮中所有,快即收拾回家,見父母一面,隨即來京,賜于感業寺削發爲尼。」武才人同小喜謝恩,收拾出宮。正是:

玉龍且脫金鈎網,試把相思忖與誰。

時武士囗聞知媚娘要出宮爲尼,忙差人去接到家中相聚。家人領命,不多幾日,接到家中。楊氏母親,見媚娘當年怎麽樣進宮,今日這般樣出來,不覺大哭一場。小喜亦思量起父母死了,如今要見他,怎能夠了,亦哭了一場。大家拜見過,武媚娘道:「聞得父親過續個三思侄兒,怎麽不見?」楊氏道:「他怎比當初,近來準日有許多朋友,不是會文,家是講學。日日在外面,吃得大醉回來。」媚娘道:「我忘記今年幾歲了?」楊氏道:「當年你父親過繼他來時,已是三歲,如今已一十五歲了,看去像個人,不知他胸中如何?」

  

正說時,隻見武三思半醉的進來。楊氏道:「三思,你家姑娘回來了,快來拜見。」媚娘與小喜忙起身,與三思見了禮。三思道:「姑娘在宮中受用得緊,爲什麽朝廷聽信那廷臣之議,把姑娘退出官來,卻要去削發爲尼。這皇帝也算無情了,虧他捨得放你出來。」媚娘止不住落下淚來。三思道:「姑娘你不要愁煩,我看那些尼姑到快活,並無憂愁。」媚娘心上初出宮的時節,到覺難過,今見了三思相貌嬌好,也就罷了。吃了夜飯,三思見父母與小喜走開,即走近媚娘身邊,帶醉的說道:「姑娘,我看你好股青絲細發的,日後怎捨得剃將下來?」媚娘因是自家骨肉,又見他年紀幼小,摟在懷裏。三思道:「姑娘睡在那裏?」媚娘道:「就在母親房內。」三思道:「我有許多話要問姑娘,今夜我陪姑娘睡了罷。」媚娘道:「有話待我母親睡著了,你可以進房來說。」三思道:「如此卻切記,不要閂了門。」媚娘點點頭兒。

  

那夜武三思,候父母睡著,悄悄挨進媚娘房中,成了鶉鵲之亂。過了幾日,武士囗恐怕弄出事來,隻得打發媚娘、小喜出門。武三思送了一二裏,媚娘消對他說道:「侄兒,你若憶念我,到了考試之期,竟到感業寺中來會我。」三思唯唯,灑淚而別。在路上行了幾日,到了感業寺中。那庵主法號長明,出來接了武媚娘與小喜進去,見媚娘千嬌百媚,花枝般一個佳人,又見小喜年紀,二十四五,豐神綽約,也不是安靜主顧;想道:「如此風流樣子,怎出得家?」領到佛堂中,四五個徒弟在那裏動響器,長明老尼,叫武媚娘參拜了佛,便與他祝了發。小喜也改了打扮,佛前懺悔過。停了音樂,各人下來見禮。小喜看到第四個,宛如女貞庵裏二師父,心裏是這般想,因初相見不好說破,大家定睛看了一回。長明道:「這四個俱是小徒。」指著懷清道:「這位是去歲冬底來的。」就領武夫人進去說道:「這兩間是夫人喜姐住的房,間壁就是這位四師父的卧室。」媚娘聽了,暫時收拾,安心住著。

  

到了黃昏時候,隻見小喜笑嘻嘻的走進來。媚娘道:「你這個女兒,倒像慣做尼姑的,到這個地位,還有什麽好笑?」小喜道:「夫人不知,那位四師父,就是女貞庵李夫人的妹子懷清,是我認得的,剛才不好叫出來,如今在他房裏,問了別後的事情,故此好笑。」媚娘道:「什麽女貞庵李夫人?」小喜把當初隋蕭後回南上墳,到女貞庵與隋南陽公主、秦、狄、夏、李四位夫人相會,說了一遍。媚娘道:「如此說他好了,爲什麽又到這裏來?」小喜道:「濮州連歲饑荒,又染了疫症,秦、夏、李三位夫人,相繼病亡。他被一個士子挈了要同到京,不想中途士子被盜殺了,他卻跳在水中,被商船上救了,帶至京都,送在此地暫寓。」媚娘道:「他們果有人來往麽?」小喜道:「他說有個姓馮的表弟,住在藍橋開張藥鋪,常來走走。」媚娘點點頭兒。一日媚娘正在佛堂內看懷清寫對,聽得外面叩門,恰好長明老尼不在庵中,領衆徒到人家念經去了。懷清出來,問道:「是誰?」那人道:「阿妹,是我。」懷清知是馮小寶,歡喜不勝,忙開了進來。懷清道:「爲什麽多時不來?」馮小寶道:「聞得你們庵中,有什麽朝廷送的武夫人,在此出家,故此我不敢來。今見寺門閉著,想是徒弟不在家,我悄悄來會你一會。」懷清道:「那武夫人在堂中,你要去見見麽?」那馮小寶隨了懷清進來,見武夫人倚在桌上看懷清寫的榜對。懷清道:「五師父,我們的兄弟在這裏看我,見個禮兒。」媚娘掉轉身來一看,隻見:

身軀寡弱,態度幽嫻。鼻倚瓊瑤,昨含秋水。眉不描而自

綠,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發,盡堪盤雲髻一窩,天與嬌

姿,最可愛桃花兩頰。慢道落水中宵夢,欲蔔巫山一段雲。

媚娘忙答一禮道:「這個就是令弟麽?」恰好小喜尋媚娘進去,小寶見了,也與他揖過。小喜問道:「此位尊姓?」懷清道:「就是前日說的馮家表弟。」小喜道:「原來就是令弟,失敬了。」說罷,懷清同著小寶,走到自己的房中。隻見小寶走到桌邊,取一幅花箋,寫一絕道:

天賦癡情豈偶然,相遇已自各相憐。

笑予好似花間蝶,才被紅迷紫又牽。

懷清笑道:「妾亦有一絕贈君。」題起筆來,寫在後面道:

一睹芳容即耿然,風流雅度信翩翩。

想君命犯桃花煞,不獨郎憐妾亦憐。

寫完,懷清出房,到廚下去收拾酒菜,同小寶在房中吃酒玩耍。媚娘在房,細想了一回,隨同小喜走到懷清房門首,悄悄立著。隻聽得外面敲門聲響,曉得老師父領衆回來。媚娘便走進房,小喜出去開門,那懷清亦出來。隻見長明領了四個徒弟,婆于背著經懺。懷清與那幾個說些閑話,小喜恐怕媚娘冷淡,即便歸房去,隻見媚娘展開了駕箋,上寫道:

花花蝶蝶與朝朝,花既多情蝶更妖。

竊得玉房無限趣,笑他何福可能銷。

從來享樂恨難長,倏爾依回恣采香。

討盡花神許多債,慢留幾點未親嘗。

兩人正在那裏看詩,見懷清進來說道:「武上師,你同六師父到我房裏去談談。」媚娘道:「你有令弟在那裏,我怎好來?」懷清道:「自古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你我?」媚娘道:「既如此說,何不同到我房裏來坐坐,我泡好茶相候。」懷清道:「我同六師父去挽他來。」攜了小喜出房,不一時先把酒肴送到,小喜也先進來。媚娘道:「你可曾拿我的詩麽?」小喜道:「詩在案上,沒有人動,我剛才在他房裏,見桌上一幅字,也是什麽詩兒,被我袖在這裏,與夫人看。」放了東西,在袖子裏取出來,媚娘接來細看,乃是懷清與小寶唱和的兩首絕句。忽見懷清與小寶走進來,媚娘悄悄將詩藏過,便道:「四師父,我在這裏沒有破鈔,怎好相擾?」懷清道:「幾個小菜,叫人笑死。」便將燭放在中間,叫小寶朝南坐了,自向媚娘對席,叫小喜也坐在橫頭,大家滿斟細酌,狎邪嘲笑,飲酒歡樂,不題。

  

貞觀二十三年五月,太宗疾甚,召長孫無忌、褚遂良、徐勣輩,至榻前說道:「朕與卿等,掃除群五,費了無數經營,始得歸於一統。今四方甯靖,正欲與卿等共享太平,不意二豎忽侵,魏徵、房元齡先我而去,近又喪我李靖、馬周,朕今將分手,別無他囑。太子躬行仁儉,言動禮儀,可謂佳兒佳婦,卿等共輔佐之。」說了大慟,無忌等拜謝道:「陛下春秋正富,正好勵精圖治,今龍體偶不豫,何出此不祥之語。」太宗道:「朕已預知,故爲叮嚀耳。」諸臣辭了出宮。是夜上崩,太子即位,是爲高宗,頒白詔于天下,詔以明年爲永徽元年。時武氏在感業寺,聞之亦爲之慟泣。後因太宗忌日,高宗詣感業奪行香,恰值馮小寶在庵,迴避不及;長明無奈,隻得把小寶落了發。高宗問及,說是侄兒,在土地堂裏出家,才來看我。高宗道:「白馬寺中,田地甚多,僧衆甚少,朕給度牒一紙與他,限他明日即往白馬寺住紮。」武氏見了高宗大慟,高宗亦爲之泣下,悄悄吩咐長明,叫武氏束發,朕即差人來取。囑咐了即起行。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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