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2年11月27日訊】【導讀】《隋唐演義》是一部清代長篇白話歷史演義小說,作者褚人獲,字稼軒,又字學稼,號石農,長洲(今江蘇蘇州)人。終身不仕,文名甚高,能詩善文,尤喜涉獵歷代稗史軼聞。《隋唐演義》一書是褚人獲根據明代的《隋唐志傳》、《隋煬帝艷史》和《隋史遺文》等書廣采博收,同時吸收了唐宋傳奇的有關材料,加工改寫而成。以隋朝末年農民起義為故事背景,講述隋朝覆滅與大唐建立的一段歷史演義。小說中塑造人物個性鮮明,語言通俗曉暢,故事情節膾炙人口,兼有英雄傳奇和歷史演義雙重性質的小說。
第二十九回 隋炀帝兩院觀花 衆夫人同舟遊海
詞曰:
傷心未已,歡情猶繼。天公早顯些微異,穠桃豔李
鬥當時,一杯澆釋胸中忌。北海層巒,五湖新柳。
天涯遙望真無際,夢回一枕黑甜餘,碧欄又聽輕輕語。
調寄「踏莎行」
人于聲色貨利上,能有幾個打得穿識得透的?況貴爲天子,富有四海,憑他窮奢極欲,逞志荒淫,哪個敢來攔阻他?任你天心顯示,草木預兆,也隻做不見不聞,畢竟要弄到敗壞決裂而後止。卻說煬帝雖將許庭輔賜死,隻是思念侯夫人。衆夫人百般勸慰,煬帝終是難忘。蕭後道:「死者不可複生,思之何益?如宣華死後,複得列位夫人,今後宮或者更有美色,亦未可知。」煬帝道:「禦妻之言有理。」遂傳旨各宮:不論才人。美人、嬪妃、彩女,或有色有才,能歌善舞,稍有一技可見者,許報名到顯仁宮自獻。
此旨一出,不一日就有能詩善畫,吹彈歌舞,投壺蹴囗的,都紛紛來獻技。煬帝大喜即刻排宴顯仁宮大殿上,召蕭後與十六院夫人同來,面試衆人。這日煬帝與蕭後坐在上面,衆夫人列坐兩旁,一霎時做詩的,描畫的,吹的吹,唱的唱,弄得筆墨縱橫,珠璣錯落,宮商選奏,鸞鳳齊嗚。煬帝看見一個個技藝超群,容貌出衆,滿心歡喜道:「這番遴選,應無遺珠,但傷侯夫人才色不能再得耳!」隨各賜酒三杯,錄了名字,或封美人,或賜才人,共百餘名,都一一派入西苑。各苑分派將完,尚有一個美人,也不作詩,又不寫字,不歌不舞,立在半邊。煬帝將他仔細一看,隻見那女子:
貌風流而品異,神清俊而骨奇。
不屑人間脂粉,翩翩別有豐姿。
煬帝忙問道:「你叫甚名字?別人獻詩獻畫,爭嬌競寵,你卻爲何不言不語,立在半邊?」那美人不慌不忙,走近前來答道:「妾姓袁,江西貴溪人,小字叫做紫煙。自入宮來,從未一睹天顔,今蒙采選,故敢冒死上請。」煬帝道:「你既來見朕,定有一技之長,何不當筵獻上?」紫煙道:「妾雖有微能,卻非豔舞嬌歌,可以娛人耳目。」煬帝道:「既非歌舞,又是何能?」袁紫煙道:「妾自幼好覽玄像,故一切女工盡皆棄去。今別無他長,隻能觀星望氣,識五行之消息,察國家之運數。」煬帝大驚道:「此聖人之學也,你一個朱顔女子,如何得能參透?」袁紫煙道:「妾爲兒時,曾遇一老尼,說妾生得眼有奇光,可以觀天,遂教妾璇璣玉衡,五緯七政之學。又誡妾道:熟習此,後日當爲王者師。妾因朝夕仰窺,故得略知一二。」煬帝道:「朕自幼無書不讀,隻恨天文一書,不曾窮究。那些台官,往往讀奏災祥禍福,朕也不甚理他。今日你既能識,朕即于宮中起一高台,就封你爲貴人,兼女司天監,專管內司天台事。朕亦得時時仰觀天像,豈不快哉!」袁紫煙慌忙謝恩,煬帝即賜他列坐在衆夫人下首。蕭後賀道:「今日之選,不獨得了許多佳麗,又得袁貴人善觀玄像,協助化理,皆陛下洪福所緻也。」
煬帝大喜,與衆人飲到月上時,等不及造觀天台,就拉著袁紫煙到月台上來,叫宮人把台桌數張,搭起一座高台。煬帝攜著袁紫煙,同上台去觀像。兩人並立,紫煙先指示了三垣,又遍分二十八宿。煬帝道:「何謂三垣?」紫煙道:「三垣者,紫微、太微、天市也。紫微垣乃天子所都之宮也;太微垣乃天子出政令朝諸侯之所也;天市垣乃天子主權衡聚積之都市也。星明氣明,則國家享和平之福;彗孛幹犯,則社稷有變亂之憂。」煬帝又問道:「二十八宿環繞中天,分管天下地方,何以知其休咎?」紫煙道:「如五星幹犯何宿,則知何地方有災,或是兵喪,或是水旱,俱以青黃赤黑白五色辨之。」煬帝又問道:「帝星安在?」紫煙用手向北指道:「那紫微垣中,一連五星,前一星主月,太子之像;第二星主日,有赤色獨大者,即帝星也。」煬帝看了道:「爲何帝星這般搖動?」紫煙道:「帝星搖動無常,主天子好遊。」煬帝笑道:「朕好遊樂,其事甚小,何如上天星文,便也垂像?」紫煙道:「天子者,天下之主,一舉一動,皆上應天像。故古之聖帝明王,常懍懍不敢自肆者,畏天命也。」煬帝又細細看了半晌,問道:「紫微垣中,爲何這等晦昧不明?」紫煙道:「妾不敢言。」煬帝道:「上天既已垂像,妃子不言,是欺朕也;況興亡自有定數,妃子明言何害?」紫煙道:「紫微晦昧,但恐國作不永。」煬帝沉吟良久道:「此事尚可挽回否?」紫煙道:「紫微雖然晦昧,幸明堂尚亮,泰階猶一;況至誠可以格天,陛下苦修德以攘之,何患天心不回?」煬帝道:「既可挽回,則不足深慮
一人將要下台,忽見西北上一道赤氣,如龍紋一般,沖將起來。紫煙猛然看見,著了一驚,忙說道:「此天子氣也!何以至此?」煬帝忙回頭看時,果然見赤光縷縷,團成五彩,照映半天,有十分奇怪,不覺也驚訝起來,因問道:「何以知爲天子氣?」紫煙道:「五彩成文,狀如龍鳳,如何不是?氣起之處,其下定有異人。」煬帝道:「此氣當應在何處?」紫煙手指著道:「此乃參井之分,恐隻在太原一帶地方。」煬帝道:「太原去西京不遠,朕明日即差人去細細緝訪,倘有異人,拿來殺了,便可除滅此患。」紫煙道:「此乃天意,恐非人力能除,惟願陛下慎修明德,或者其禍自消。昔老尼曾授妾偈言三句道:『虎頭牛尾,刀兵亂起;誰爲君王,木之子。』若以木子二字詳解,木在「子」上,乃是「李」字;然天意微渺,實難以私心揣度。」煬帝道:「天意既定,憂之無益。這等良夜,且與妃子及時行樂。」遂起身同下台來,與蕭後衆夫人又吃了一回酒,蕭後與衆夫人各自散歸,煬帝就在顯仁宮,同袁紫煙宿了。
次日煬帝方起來梳洗,忽見明霞院楊夫人,差內監來奏道:「昔日酸棗縣進貢的玉李樹,一向不甚開花,昨夜忽然花開無數,清陰素影,掩映有數裏之遙,滿院皆香,大是祥瑞,伏望萬歲爺親臨賞玩。」煬帝因袁紫煙說木子是「李」字,今見報王李茂盛,心下先有幾分不快,沉吟了一回,方問道:「這玉李久不開花,爲何忽然大開,必定有些奇異。」太監奏道:「果是有些奇異,昨夜滿院中人,俱聽得樹下有幾千神人說道:木子當盛,吾等皆宜扶助。奴婢等都不肯信,不料清晨看時,開得花葉交加,十分繁衍。此皆萬歲爺洪福齊天,故有此等奇瑞。」煬帝聞言愈加疑慮,正躊躕間,忽又見一個太監來奏道:「奴婢乃晨光院周夫人遣來。院中舊日西京移來的楊梅樹,昨夜忽花開滿樹,十分爛漫,特請萬歲爺親臨賞玩。」煬帝見說楊梅盛開,合著了自家的姓氏,方才轉過臉來歡喜道:「楊梅卻也盛開,妙哉妙哉!」因問太監:「爲何一夜就開得這般茂盛?」太監奏道:「昨夜花下,忽聞有許多神人說道:此花氣運發泄已極,可一發開完。今早看時,無一處不開得爛漫。」煬帝道:「楊梅這般茂盛,比明霞院的玉李如何?」太監道:「奴婢不曾看見玉李花。」
袁紫煙在旁說道:「二花一時齊發,系國家祥瑞,陛下何不去觀?」煬帝見說,便道:「我與妃子同去看來。」遂上了金輦,袁紫煙隨駕。到西苑,早有楊夫人、周夫人接住。煬帝問道:「楊梅乃西京移來,原是宿根老本,因該十分開放,這王李乃外縣所獻,不過是浮蔓之質,如何也忽然開放?」二夫人道:「聖國親看便知。」須臾,駕到了明霞院,楊夫人便要邀煬帝進看玉李。煬帝不肯下輦道:「先去看了楊梅,再來看他。」楊夫人不敢勉強,隻得讓輦過去,自家轉隨到晨光院來。煬帝進院,竟到楊梅樹下來看,隻見花枝簇簇,開得渾如錦繡一般,十分歡喜道:「果然開得茂盛,國家祥瑞,不蔔可知。」須臾各院夫人,聞知二院花開,也都來看,皆極口稱贊。煬帝大喜,便要排宴賞花。衆夫人不知煬帝的意思,齊說道:「聞得玉李開得更盛,陛下何不一往觀之?」煬帝道:「料沒有楊梅這般繁盛。」衆夫人道:「盛與不盛,大家去看看何妨?」煬帝被衆夫人催逼不過,隻得同到明霞院來。方進得院來,早聞得濃濃鬱郁的異香撲鼻;及走至後院窗前一看,隻見奇花滿樹,異蕊盛枝,就如瓊瑤造就,珠玉裝成,清陰素影,掩映的滿院祥光萬道,瑞靄千層,真個有鬼神贊助之功,與楊梅大不相同。有「踏莎行」詞一首爲證:
白雲橫鋪,碧雲亂落。明珠仙露浮花萼,渾如一夜氣
呵成,果然不假春雕琢。天地栽培,鬼神寄託。東皇
何敢相拘縛。風來香氣欲成龍,凡花誰敢爭強弱。
煬帝看見五李精光璀璨,也不像一枝樹木,就似什麽寶貝放光一般,嚇得目瞪口呆,半晌開口不得。衆夫人不知就裏,隻管稱揚贊歎。衆內侍宮人,也不識竅,這一個道大奇,那一個道茂盛,都亂紛紛稱贊不絕。煬帝不覺忿然大聲說道:「這樣一枝小樹,忽然開花如此,定是花妖作祟,留之必然爲禍。」叫左右快用刀斧連根砍去。衆夫人聽了,都大驚道:「開花茂盛,乃國家禎祥,爲何轉說是妖,望陛下三思。」煬帝道:「衆妃子那裏曉得,隻是砍去爲妙。」衆夫人苦勸,煬帝那裏肯聽。惟袁紫煙心中明白,對煬帝說道:「此花雖是茂盛,然太發泄盡了,恐不長久。今陛下莫若以酒酬之,則此花不爲妖,而反爲瑞矣。」衆太監正在那裏延挨,不忍動手,忽報娘娘駕到。原來蕭後聞得二院開花茂盛,故來賞玩。到了院中,衆夫人齊出來迎接,就說道:「這樣好花,萬歲轉說他是妖,倒要伐去,望娘娘勸解。」蕭後見過了煬帝,仔細將玉李一看,果然是雪堆玉砌,十分茂盛,心本也沉吟了一會,因問煬帝道:「陛下爲何要伐此樹?」煬帝道:「禦妻明白人,何必細問?」蕭後道:「此天意也,非妖也,伐之何益?陛下苦威福不替,則此皆本德來助之像也。」煬帝道:「禦妻所見極是,且同你去看楊梅。」遂不伐樹,便起身依舊同到晨光院來。
蕭後看那楊梅,雖然繁郁,怎敵得玉李?然蕭後終是個乖人,曉得煬帝的意思,勉強說道:「楊梅香清色美,得天地之正氣;玉李不過是鮮媚之姿。以妾看來,二花還是楊梅爲上。」煬帝方笑道:「終是禦妻有眼力。」隨命取酒來賞。須臾酒至,大家就在花下團坐而飲。飲到半晌,真個是觀于海者難爲水,不但衆人心中,都有一點不足之意,就是煬帝自家,看了一會,也覺道沒甚趣味,忽然走起身來道:「這樣春光明媚,大地皆是文章,何苦守著一株花樹吃酒?」蕭後道:「陛下之論有理,莫若移席到五湖中去。」煬帝道:「索性過北海一遊,好豁豁胸襟眼界。」衆夫人聽了,忙叫近侍將酒席移入龍舟。安排停當,煬帝與蕭後衆夫人們,一齊同上龍舟,望北海中來。隻見風和景明,水天一色,比湖中更覺不同。有詩爲證:
禦苑東風麗,吹春滿碧流。紅移花覆岸,綠壓柳垂舟。
樹影依山殿,鶯聲渡水流。今朝天氣好,直向五湖遊。
煬帝與蕭後衆夫人,在龍舟中,把簾幕捲起,細細的賞玩那些山水之妙。早遊過了北海,到了三神山腳下,一齊登岸。正待上山,忽聽波心裏一聲響亮,隻見海中一尾大魚,揚鰭鼓鬣,翻波觸浪遊戲,逼近岸邊,遊來遊去。見了煬帝,就如認得的一般。煬帝定睛細看,卻是一個一丈四五尺的一尾大鯉魚,渾身錦鱗金甲,照耀在日光之下,就如萬點金星。魚額上隱隱有一個像是硃砂寫的角字,偏在半邊。煬帝看了,忽然想起,說道:『源來就是此魚。」蕭後忙問道:「此是何魚?」煬帝道:「禦妻記不得了?朕昔日曾與楊素在太液池釣魚,有個洛水漁人,持一尾金色鯉魚來獻。朕見有些奇相,曾將朱筆題『解生』二字在魚額上,放入池中。後來虞世基鑿海,要引入活水,途與池相通。不知幾時遊到海中,養得這般大了。如今『生』字被水浸去,止有『解』字半邊一個角字在上,豈不是他?」蕭後道:「鯉有角,非凡物也!」袁紫煙道:「趁此未成龍時,陛下當早除之,以免後日風雷之患。」煬帝道:「妃子之言甚是。」叫近侍快取弓箭。
近侍忙將金囗羽箭奉上。煬帝接在手,展起袍袖,引箭當弦,覷定了那魚肚腹之上,颼的放一箭去。忽然水面上,捲起一陣風來,颳得海中波浪滔天,像有幾百萬魚龍跳躍的模樣,浪頭的水,直噴上岸來,連煬帝與蕭後衆夫人,衣裳盡皆打濕,嚇得衆人個個魂飛魄散。蕭後同衆夫人,慌忙退避。煬帝也吃了一驚,立腳不定;隻見袁紫煙反趨到煬帝面前來說道:「陛下站定,等妾來。」煬帝慌了,正要扯他,那袁紫煙忙在袖中,取出一物,如算丸的木蛋一般,左手挽住一條五彩錦索,右手把那丸兒擲下水去。將近魚身,那鯉魚一見,撲轉鰲頭,悠然入海去了。
袁紫煙收起一二十丈錦索,執著那件寶貝。此時煬帝喘息已定,向紫煙取那件東西來看,原來是圓滴溜溜的一個五色光生丸兒。煬帝道:「此是何物,能使怪魚退避?」袁紫煙道:「此亦妾幼時老尼所贈。說是太液混天球,是當年老君煉就,能辟諸邪,可驅水中怪異,叫妾常佩在身,以防不測。」正說時,隻見蕭後同衆夫人走到面前;煬帝吃了這驚,亦無興上山遊覽,大家上龍舟,進北海搖回。
方登南岸,隻見中門使段達俯伏在地,手捧著幾道表章,奏道:「邊防有緊急文書,臣不敢耽阻,謹進上禦覽定奪。」煬帝笑道:「當今四海承平,萬方朝貢,有什麽緊急事情,這等大驚小怪?」遂叫取上來看。左右忙將第一道獻上。煬帝展開看時,上寫著:爲邊報事,弘化郡至關右一帶地方,連年荒旱,盜賊蜂起,郡縣不能禁治,伏乞早發良將,剿捕安集等情。煬帝道:「這都是郡縣官員,假捏虛情,後日平複了冒功請賞。」蕭後道:「此等之事,雖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陛下隻遣一員能將去剿捕便了。」煬帝又取第二道表文來看,卻是:吏兵二部爲推補事,關右一十三郡盜賊生發,郡縣告請良將。臣等會推衛尉少卿李淵才略兼備,禦衆寬簡得中,可補弘化郡留守,題兵剿捕盜賊等情,伏乞聖旨定奪。煬帝看了,就批旨道:「李淵既有才略,即著補弘化郡留守,總管關右十三郡兵馬,剿除盜賊,安集生民,俟有功隻行升賞,該部知道。」帝批完,即發與段達。段達因邊防緊急事務,不敢耽擱,隨即傳與吏兵二部去了。煬帝猛想起李淵,當年伐陳時,他立意殺了張麗華,況又姓李,恐怕應了天文讖語,如何反假他兵權?心下隻管沉吟,欲要追回成命,又見疏已發出,待要改發一人,一時沒有個良將。
也是天意有定。煬帝正躊躇間,段達忽又獻上一道表來,煬帝展開看時,卻是長安令獻美人的奏疏。煬帝見了,心下大喜,把李淵的事都丟開了,因問段達道:「既是獻美人,美人今在何處?」段達奏道:「美人現在苑外,未奉聖旨,不敢擅入。」煬帝即傳旨宣來。不多時,將美人宣到,那美人見了煬帝與蕭後,慌忙輕折纖腰,低垂素臉,俯伏在地。煬帝將那美人仔細一看,真個生得嬌怯怯一團俊俏,軟溫溫無限豐姿。有詩爲證:
浣雪蒸霞骨欲仙,況當十五正芳年。
畫眉腮上嬌新月,掠發風前鬥晚煙。
桃露不堪爭半笑,梨雲何敢壓雙肩。
更餘一種憨憨態,消盡人魂實可憐。
煬帝見那女子十分嬌倩,滿心歡喜,用手扶他起來問道:「你今年十幾歲,叫甚名字?」那美人答道:「妾姓袁,小字寶兒,年一十五歲。妾家中父母,聞萬歲選禦車女,故將賤妾獻上,望聖恩收錄。」煬帝笑道:「放心放心,決不退回。」遂同蕭後帶了寶兒,竟到十六院來。衆夫人見煬帝新收寶兒,忙治酒來賀。又吃了半夜,單送蕭後回宮。煬帝就是翠華院中,與寶兒宿了。次日起來,就賜他爲美人。自此以後,行住坐卧,皆帶在身旁,十分寵幸。寶兒卻無一點恃寵之意,終日隻是憨憨的耍笑,也不驕人,也不作態。煬帝更加寵愛,各院夫人,也都歡喜他溫柔軟款,教他歌舞吹唱。他福至心靈,一學便會。
一日,煬帝在院中午睡未起,袁寶兒私自走出院來,尋著朱貴兒、韓俊娥、杳娘、妥娘衆美人耍子。杳娘道:「這樣春天,百花開放,我們去鬥草如何?」妥娘道:「鬥草,左右是這些花,大家都有的,不好耍子,到不如去打鞦韆,還有些笑聲。」韓俊娥道:「不好不好,鞦韆怕人,我不去。」朱貴兒道:「打鞦韆既不好,大家不如同到赤欄橋上去釣魚罷。」袁寶兒道:「去不得,倘或萬歲睡醒,尋我們時,那裏曉得?莫若還到後院去演歌舞耍子,還不誤了正事。」大家都道:「說得是。」一齊轉到後院西軒中來。衆美人把四圍簾牖俱開,將珠簾把金鈎掛起,柳絲裊裊,看前楹外群芳相映。正是:
簾卷斜陽歸燕語,池生芳草亂蛙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