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艾:去國前夜 淚灑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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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7月22日訊】2012 年7月6日下午5點,我們一家四口走出飛機踏上美國土地的那一瞬,我才算舒了口氣。經過長達13個多小時的飛行,終於到達了自由的彼岸。是什麼讓我如此決絕地選擇離開?為美國人甚至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人民所無法理解的神奇國度,總是讓人有種生不如死的抑鬱和分裂。

驅離北京,遣往唐山

4月4日,我們一家四口在首都機場被攔截回來後,不得不繼續在北京租房內生活了一個月,期間我多次找國保質詢出境及機票等損失事宜未果。既然國保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便準備在5月4日房租到期之時搬到昌平分局去住。早已於5月2日就在我們住處樓下守候的國保們自然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5月4日中午,昌平分局的國保來正式談話,告知北京市公安局國保領導的意思是若想出國就不得待在北京,要閉嘴耐心等候,要將我們遣送回我的老家河北唐山。國保威脅加利誘說:「給你們的條件很優厚,保證你們不在北京期間衣食無憂。誰也沒說不讓你們出境,肯定會放你們走,在家安心等待,不許惹事。每個月昌平分局會發給你們五千塊錢的生活補助,直到放你們出國那天。五千塊錢應付你們在唐山的開銷應該綽綽有餘了。如果不同意,非要留在北京,你們什麼也得不到,出國的事也甭想了。」

「離開北京,不一定非要去唐山,去燕郊也可以。」我說。可是國保卻不准,認為住在河北燕郊跟住在北京沒什麼區別。我聞聽哭笑不得,這真是一個國保說黑即黑說白即白的國度。2011年古川被綁架失蹤63天獲釋後,我們曾打算去燕郊租房,國保不準我們離開北京,認為燕郊不屬於北京,強迫我們必須留在北京租房。今時今日國保卻又把燕郊歸入北京,仍不允許我們前往。在十來個國保的裹挾下,恐怕我們想不回唐山都難了。我們完全感受不到中國公民的尊嚴何在!

下午5點多,三輛車,八個昌平分局的警察和我們一家四口,一路從北京到唐山。晚上9點,我們到達唐山農村老家住宅,夜裡的村莊很靜,沒有人,大概都入睡了吧,平日早該睡下了的父母、兄弟還在等著我們。

卸下行李,我又跟國保吵了一通,我對他們已經沒有絲毫信任感,我要求近期必須放我們出國,我們不會在唐山久住。吵吵嚷嚷到半夜,我們勉強留下來,國保付給我們5月份的五千塊,並規定此後每個月的5號將付款給我們,他們讓我們簽好收條後離去。比起國保這兩年來給我們造成的各種損失,這點小錢真的不算什麼!

自從2011年2月19日以來,我的身體每況愈下,整日被憤懣、焦躁、抑鬱所包圍,每次與國保接觸都令我十分不快,漸漸地我就被國保氣出了心臟病。一年多來頻頻發病,呼吸困難、胸悶、心跳紊亂、雙手麻木、睡眠質量差、頭暈頭痛,每次犯病都有種瀕死的感覺。情緒不好或者身體受累都會誘發。從2012年4月22 日古川被釋放回來的那天起,我們就決定一定要帶兩個孩子離開這個國家,想給他們一個有利於身心健康成長的環境。

柳樹酄 48日(2012年5月4日——6月21日)

兩個孩子在姥姥姥爺家倒是如魚得水,每天都玩得很歡,完全不顧把渾身上下搞到髒兮兮。而我仍是憂愁的,度日如年。

6月5日,我們在唐山終於熬過了一個月。我想得到一個確切的時間,國保到底何時肯放行?我不想再無休止地等下去。可是我在電話裡與昌平分局國保陳世傑話不投機又大吵了起來,我知道他也是在執行市局的命令,但做人不能像一架唯命是從、死氣沉沉的機器。有時我真的無法理解這樣的生命體的存在意義。

之後,我們開始計劃著向美國大使館求助。6月中旬,我們與美使館政治處的一位工作人員聯繫了一番,對方表示上司很樂意在使館外的地方見面,後知曉我們有進入大使館尋求庇護的意圖後,對方似乎害怕了不願意再見面,而客氣地表示會將我們的處境向美國國務院匯報。

6月15日,北京市公安局國保與昌平分局國保不期而至,據說市局高層召開了一次會議,專門討論了對包括我和古川在內的一批「異議人士」進行何種處理的情況。同時,不知他們從何途徑已掌握了我們聯絡美使館的情形(入侵Gmail郵箱或者監聽了使館電話?)。

北京市局來了一個名叫趙輝的國保總隊某隊長,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個頭不高,身材有些發福,說話很橫,帶著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勢,顯出對我們這些小人物十分輕蔑的表情。趙聲稱,這次是為解決我們的事情而來。

當天晚上,我家前後門就被柳樹酄鎮派出所的車輛和警察包圍看守了起來。我們一踏出家門,警察就會緊緊跟隨。後來唐山市豐南區的國保來接手,他們也弄不清狀況,只說聽北京國保的指令配合他們的工作,不讓我們去北京美國大使館。看來我們與美使館取得聯繫令北京方面很惶恐。豐南國保還說:「咱們家這邊的國保基本都是打擊邪教的。」我說:「還有截訪的。還有610辦公室吧!」豐南國保說:「610辦公室是管法輪功的。像你這種情況的我們沒遇到過,你是第一個。」

6月16日,北京國保與我們在柳樹酄鎮政府談話並要求我們寫下保證書,揚言要寫得真誠、深刻才能過關,領導才會批准我們出國。我和古川按國保要求每人寫下一份保證書,內容如下:陳述如何形成的反動思想;保證在出國前不與圈內人士聯繫、不上網聲揚、不發表任何攻擊黨和政府的文章、言論;保證出國後不接受媒體採訪、不再參與維權活動、不與海外敏感人士聯繫、不發表不利於中國政府的文章、言論。總之就是要求我們脫離民主維權圈,開始新的生活。

寫完保證書總該放我們走了吧?誰知等了兩天還是沒消息。北京國保舒服地再城區住賓館,豐南國保只得每天跑到鄉下24小時看守我們,飯吃不好覺睡不好,還得忍受日曬蟲咬。

我們的事也很快傳遍了整個鎮子,大家都議論紛紛:「不知他們家出啥事了?到處都有警察看守,連她父母也被抓走了。」各種離譜的謠言瘋傳,家人遭受了很大的壓力,父母向我抱怨:「太丟人了,讓我們以後怎麼生活?」親戚聞訊也跑來家裡打探,害怕、擔心極了。

6月18日,我再無耐心等待,詢問國保到底何時允許我們出境。一直得不到確切答覆,我很惱怒,一氣之下想回北京。國保將我攔了下來,趙輝只得與我見面談話,要求我們每人再寫一份認錯書,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最後承諾最遲在未來15天左右會讓我們出境。

6月19日,北京國保與我們在鎮政府會面,我們按要求每人又寫下一份認錯書。我的內容如下:對《親歷2.19——多行不義必自斃》、《肉身翻牆受難記》這兩篇文章的反思;對4月4日首都機場闖關的反思;對近期與美使館聯絡的反思並保證馬上停止一切聯繫,不再發生類似事件,否則就以叛國罪論處;對這一年多來我上Twitter發言、參與網上籤名、炒作計劃生育的反思;對國保進行真誠的道歉。古川的內容如下:對《「茉莉花」飛來「黑頭套」——在被綁架失蹤63天的日子裡》這篇文章的反思;對給美國總統奧巴馬和國務卿希拉里寫英文公開信的反思(並未公開發表,只是電郵給了大使館人員);對4月4日首都機場闖關的反思;對近期與美使館聯絡的反思;對國保道歉。國保一再要求我們出國後必須約束自己的言行,不要給自己和家人找麻煩,否則出去後就永遠不讓回國了。

繼續等待,豐南國保先受不了了,來詢問我:「你們的事情還沒解決完嗎?北京那邊又不讓我們問不讓我們知道具體情況,也不知道還需要多長時間?我們都跑夠了,要不你們去豐南住賓館吧?比家裡條件還好,也省得跟你父母弟弟弟媳一家擠在一起不方便,我們來出錢,你看怎麼樣?」我把這個意思轉達給了北京國保,他們很樂意,隨即與唐山方面商量費用的問題。

賓館15日(2012年6月21日 ——7月6日)

6月21日晚飯後,北京國保接我們一家四口去賓館。自此,看守我家六天六夜的豐南國保也得以撤回城區。這家賓館名叫錦卉賓館,共四層,豐南區公安局的警察和賓館老闆大概認識,國保將第四層全包了下來,我們一家住西側的一間套房402,北京國保5個人分住東側的416、418、420、422、424。豐南國保在一樓大廳和每層樓的服務台分別有人看守。我們出賓館房門走下第四層都要跟國保匯報,必須由北京國保陪同才能下樓和外出。豐南國保說北京國保不在賓館的時候,我們不能外出,因為北京方面不讓他們跟隨外出,只得由北京國保親自跟隨才行。這令我們很不爽。有時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捏住卵蛋的男人,站著不動不舒服,邁一步動動也不舒服,很窩火卻又無奈。

為了安撫我們的情緒,使我們能安心等待,北京國保買來撲克牌陪我們打牌解悶。6月30日晚上,北京國保還給我過了個生日,關係得到緩和,我身份證上的生日是7月1日,實際是陽曆8月9日(陰曆七月初一)。

到了7月份,我的耐心一點點消逝,昌平分局國保也有些著急了,還跟我抱怨:「好久沒回家了,媳婦都鬧意見了。」不過最後還是安撫我說:「應該快了,批準要一級級簽字,簽得差不多了,就等大領導最後簽字了。」他們的意思是,國保的頭跟著胡錦濤去了香港,要回京後才有功夫簽字。

7 月5日上午10點多,國保來詢問我們準備訂幾號的機票走,我們說當然越快越好。國保答應這次買機票,我們仍出4月4日購買機票的金額,剩下的由他們來補差。於是我們將一萬四千元現金交給國保,國保訂下7月6日從北京直飛紐約的航班,並決定7月6日早上6點從賓館啟程回北京。下午,國保開車送我們回家與父母話別。

從6月15日到7月6日,昌平分局國保留在唐山守了我們22天。他們說每個人出去之前都要走這麼個程序,都得談話、寫保證書。

威脅恐嚇,送抵登機

7月5日晚上,國保總隊的趙輝又從北京趕到錦卉賓館,來跟我們進行最後一次談話。晚上7點多,古川還沒吃完晚飯就被趙輝叫進賓館經理辦公室談話,直到近11點鐘才出來。我問:「還有什麼好談的,怎麼這麼久?」古川一臉的疲憊和不悅:「又問維權網的事,非要我說張祖樺。」沒來得及交談上兩句,我又被急促的敲門聲叫出去了。

我一進屋,趙輝就陰陽怪氣地問:「你老公回去都跟你說什麼了?」我說:「沒說什麼。只說了詢問維權網的事。」趙輝又急赤白臉地恐嚇:「你和丁訪關都構成了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不聽話就把你們全抓走一人關一單間,兩個孩子送兒童村。」我一直面帶笑意地聽著,他突然又吼了一嗓子:「你他媽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待會讓你哭。你們倆就是兩隻蒼蠅,我想轟走就轟走,想拍死就拍死。」我有些怒了,但暫時忍住了。之後,他非要做筆錄詢問我是誰介紹加入維權網的,他在這個問題上對我的回答十分不滿意,又罵罵咧咧地指責我態度不端正,這樣下去想出國,門都沒有。我終於忍不住火了,賭氣說:「不讓出國就不讓吧!」趙輝喊:「那你就滾出去吧,沒必要談了!」我也嚷:「不談就不談!」然後,啪的一聲摔門而去。

陪談做記錄的昌平分局國保見狀追了出來勸我回去繼續心平氣和地談,「這是最後一次談話了,你明天就走了,何必這麼情緒激動呢?」我說:「你看他是什麼態度啊,我笑也不行,罵罵咧咧的,我為了出國這點破事,已經夠窩囊的了,保證書也寫了,還想怎樣?」昌平分局國保又把我拉回屋裡,趙輝陰沉著臉不再說話,竟自由昌平分局國保問話。主要內容仍是糾結於維權網的事,非要問出我是張祖樺介紹加入維權網的;我說當時我沒工作急需找一份工作,所以就拜託張老師給我介紹工作,是我主動找的他,與他無關。問張祖樺是不是維權網在國內的負責人;我答不清楚,大概不是。又問是不是進入維權網工作的人都是經張祖樺推薦;我答別人的情況我不瞭解。後來,我的眼淚突然抑制不住地掉下來,有一種很憋屈的不快感。昌平分局國保驚奇地問:「你怎麼哭了?」我不言語任憑眼淚灑落。

之後,趙輝出去了,留下昌平分局國保安慰我。我哽嚥著說:「我不是沒皮沒臉的人,我不可能為了出國為了一己私利而不管不顧、不擇手段。你們問關於我自己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告訴你們,什麼不讓出國什麼坐牢,我都不怕,不用拿那些東西來震懾我。但是你們不要懷著一種險惡用心試圖從我嘴裡得到任何第三者的情況,無論我知不知道對方的情況,我都不會亂說,我只說我自己。你們想知道別人的事情,不應該來問我,而是去問本人。你們想用我說的話拿去對張祖樺不利嗎?張老師是一個溫和、樂於幫助後生的長者,我最尊敬的人,我的恩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還未報答他,怎麼反而能害他呢!再說了,維權網的情況你們不是成立專案組已經調查了嘛,為什麼還要逼我?很多事你們明明知道的比我還多,為何非要企圖從我嘴裡挖出別人的名字呢!你們欺人太甚!」

昌平分局國保解釋說:「你想太多了,我們不會對張祖樺怎麼樣的,放心,他比你活得還安穩呢!出去之前都有這麼個例行公事,你總得讓我們放心放你走啊!在你之前出去的某某、某某某比你們說得寫得厲害多了呢,不也沒怎麼樣嘛!不要瞎想,沒人要害你。」

其實在此之前,昌平分局國保已經給我和古川分別做過一份筆錄了,無非是要求說明古川被綁架失蹤63天期間沒有遭受任何酷刑;4月4日首都機場闖關時我沒被警察捂嘴掐脖子;要承認我們文章裡寫的是些不實之詞。

折騰了一個小時到半夜12點,國保終於不再糾纏追問維權網的細節肯放我回去睡覺了。我擦乾眼淚對昌平分局國保說:「趙輝的目的達到了,他剛才嫌我笑,要讓我一會哭呢!」昌平分局國保說:「我挺意外的,看到了你的另一面,原來李昕艾也會哭啊!」「有人誤解我的為人並不可怕,我做事問心無愧就好。我小時候就很不合群,初中時有位同學給了我兩個字的評價,令我感動了好一陣子呢,因為那麼多人只有她讀懂了我。」「正直?」昌平分局國保猜道。「你說得很準,就是這兩個字。」我回應。昌平分局國保嘆息一聲:「但是你正直的過頭了。」我淡然一笑:「聰明人眼中的傻子唄!」

回到房間,我跟古川聊了一會便陷入了失眠狀態,過了不知多久才睡著,可感覺沒多久又被鬧鈴叫醒了。早上5點多就得爬起來,很乏累不情願起床,掙扎著起身洗漱。收拾好行李,喚醒酣睡中的兩個小寶貝,乘國保的車前往北京。一路上,我已經構思好此文的雛形《去國前夜,淚灑唐山》,昨晚的問話真的令我很氣惱。

早上8點多,我們到達北京,先去銀行處理了一些事務,10點鐘直奔首都機場。機票是下午13點從北京起飛的國航航班,後來飛機晚點改到15點起飛。11點我們換好登機牌,國保一路護送,一路攝像拍照。來到邊檢站,由於排隊的人較多,國保協調後我們由外交禮遇通道過邊檢站,兩個昌平分局國保和一個市局國保從工作人員通道經過。

來到候機室,我們等了兩三個小時才登上飛機。國保攝下我們登機的最後一個鏡頭後揮手而別。自此,肉身翻牆終通關,自由彼岸才著陸。

感謝我愛著的和愛著我的那些人,我的生命裡正是因為有你們的存在而不致孤單和沉淪。

文章來源:《民主中國》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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