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連載】《孔子傳》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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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2月13日訊】【編者的話】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市東南)人,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相傳有弟子三千,賢弟子七十二人,孔子曾帶領弟子周遊列國14年。孔子還是一位古文獻整理家,曾修《詩》、《書》,定《禮》、《樂》,序《周易》,作《春秋》。孔子的思想及學說對後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本書綜合司馬遷以下各家考所訂所得,重為孔子作傳。其最大宗旨,乃在孔子之為人,即其所自述所謂「學不厭、教不倦」者,而以尋求孔子畢生為學之日進無疆、與其教育事業之博大深微為主要中心,而政治事業次之。故本書所采材料亦以《論語》為主。

第二十二章 孔子离邦 子贡答贤

鲁国今年的郊祭进行得草率简单,定公不等礼仪进行完毕即与季桓子各自返回,与齐所赠之女乐欢乐调情去了,一应余事交给孔子办理。现实使孔子大失所望了!

这天一早,孔子便毕恭毕敬地沐浴梳洗,诚惶诚恐地来到南门外参加郊祭。这时的孔子已再不是为了听音乐,观看国君大臣的威仪,他已是鲁国屈指可数的重要人物,他的行动本身就是国家政治活动的内容。当他见定公对周礼规定的祭祀天神的礼节漫不经心,已和季桓子襟连不开时,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暗自叹息:我并不主张敬神奉鬼,这些礼仪并非为神灵、为祖先而设,实际上是为活人而制,可以通过这些礼仪看出人民的品德和国家的兴衰。但古有制规,国家以祭祀和戍战为重。国君不重,国何兴焉?难道我真的要挂冠出走了吗?



孔子回到家中,子路等人忙问郊祭的情况,孔子简单说过,独自惆怅。子路气哼哼地说道:「夫子,吾等可行矣。」

孔子长叹一声说道:「国君如此违礼之举,令人失望。按祖制明日需将膰肉分与亲臣共享,如不分膰肉,则可辞职而行矣!」

定公急火火地回至宫中,与歌女堂上戏闹,榻上弄潮。季桓子奏请分享膰肉之事,定公只顾与歌女们调情卖俏,哪还顾得上。季桓子在旁一再催问,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孤令你代分膰肉,不必询问。」

季桓子遵命将膰肉带回家中,早有歌女迎上,拉入后厅。季桓子又令家臣代分膰肉。家臣们俱是官场熟客,深知此肉不是随便分的。国君应在朝廷之上,隆重地分给亲信大臣。今国君推给大夫,大夫又推给家臣,实在是告诉他们自己分而食之罢了,众家臣何乐而不为。

孔子在家一直坐等到天黑,不见国君派内侍来召入朝。第二天又等了一天,还不见膰肉分到。孔子正在焦虑中,恰巧子路赶来向他说道:「夫子,膰肉已被季氏家臣分享。我等可行矣。」

孔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子路的话,一动不动地呆坐着。子路连声呼喊:「夫子,夫子!你怎么了?」孔子默默地摇了摇头,眼眶中的泪水,潸然而下。他彻底地绝望了,伤透了心,从头冷到了脚。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一切都完了!自己在鲁国竭忠尽诚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就这样结束了。满腔热情化为冰水,多年心血付之东流,自己也该走了!

「夫子,我们还赖在这干什么?该走了!」子路急切地说道,他似乎一天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孔子无言地点点头,拭了拭泪水说:「凤凰不至,河不出图,吾之一生岂能就此了结!……」

颜回上前劝慰道:「夫子何必如此伤情,回尝听夫子言道:『有德者永不孤立,必有敬仰之伙伴。』夫子道德文章超群绝代,何愁不遇明君?」

孔子深情地看看颜回,望望大家,良久才开口说道:「吾决计离开这父母之邦,访问列国诸侯,寻求明君圣王,以行吾道,达吾志——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众弟子不愿随吾行者可留下读书,亦可回家养亲……」

「愿随夫子同行!」众弟子异口同声地喊道。

望着这一张张诚恳的面孔,一双双纯洁的眼睛和期待的目光,孔子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一股强大的热流冲击着他的心扉。这位以理智、清醒、冷静著称于世的圣哲,此刻也深深地动情了,他再也控制不住那夺眶而出的泪水。流吧,为这些可爱的弟子尽情地流吧;流吧,为人世间的昏暗不明而悲愤地流吧;流吧,为正义和善良的人们的不幸而怜悯地流吧;流吧,为道路艰难坎坷而辛酸地流吧!他哽咽着对弟子们说:「若干年来,尔等随丘受苦了,丘不胜感激!」说着,他向弟子们深施一礼。

众弟子急忙上前搀住夫子。突然,子路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他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喊道:「是非混淆,黑白颠倒,圣贤不得重用,天不平,地不公呀!……」他愤怒地擂着墙壁,墙壁被他那粗大的拳擂得摇摇欲坍。

同学们急忙上前规劝,毫无效果,孔子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子路的头,热泪洒在了他的肩胛上。子路转身扑到孔子的肩头,师徒二人紧紧地互相拥抱着,泪水流到了一起。孔子深深地理解弟子们的心情,他们和自己一起,为了振兴鲁国花费了多少心血,他们为行仁道付出了多少代价,做出了多少牺牲!他们有的抛舍了二老双亲,有的告别了新婚妻子,来到自己身边,追随着自己,杀身以成仁,可是到头来却遇到这样的昏君佞臣,怎不让人寒心!孔子知道,尽管子路整天价喊着要离开鲁国,其实他并不愿真心离开鲁国,谁都不愿真心离开鲁国,大家的心都在流血呀!离开倒也容易,拔腿一走了之,可是,天昏昏,地沉沉,前途茫茫,到哪儿去呢?去安身立命,乞食谋生吗?人哪,本就不应该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作为;随俗浮沉,同流合污,该是多么幸福啊!……然而,当天地相接,混沌一片时,盘古何以要挥动板斧,开天辟地呢?当四极废,九州裂时,女娲何以要练石补天呢?当十日并出,草木焦枯时,羿何以要援弓而射九日呢?当沧海横流,九州淹没,人为鱼鳖时,禹何以要在外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呢?还有构木为巢的有巢,钻燧取火的燧人,衔木石填海的精卫……谋食不谋道,只顾自己温饱,不顾他人死活,有力而不出,不造福于天下,与禽兽何异?愚公能移太行王屋二山,丘为何就不能辟一「仁政」「德治」之蹊径呢?想到此,孔子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平静地说道:「尔等一腔深情,为师已经心领了,然而不可全部随我同行,十余人足矣。其他各有安排,先与家小相商后再行定夺。」

「我随夫子同行!」

「我!……」

「我!……」

众弟子相争不让。颜回嫩声稚气地说:「我等何必争吵,请夫子定夺就是。」

大家都不吱声了,眼巴巴地望着夫子,都希望点到自己的名下。

孔子说道:「各位暂且回去安歇,待为师想好必有分晓。」

众弟子这才退下。

子路回到季氏府中,找来冉求商量辞职一事。依子路的意见便要不辞而别,冉求说:「求手下尽为季氏账目田册,怎好不作交代?余在此交差,汝去夫子处请众人等我同行。」

冉求进内厅向季桓子交账辞职,却见他正与歌女逗乐。季桓子闻听,故作惊讶地说:「你们师徒要走?如此说来,孔夫子是另攀高门了。」

冉求也不便说明真相,彼此心照不宣,只好说道:「夫子欲访问列国,求学问道,增长见闻,故而前来辞职。」

季桓子说:「斯有何对不住夫子处,还请他海涵。师乙,你去尽量挽留夫子。」

那个名唤师乙的家臣急忙上前,季桓子附耳叮咛了几句,然后说道:「尔要将我的真诚实意转告夫子。」

师乙点头称是,与冉求一同告别了季桓子。

夜,本来是安详宁静的标志,温存与幸福的象征,然而公元前497年农历春三月的这一个夜晚,却极不宁静,这是话别的夜晚,挥泪的夜晚,一颗颗赤诚的心在滴血的夜晚……

孔府内宅,待亓官氏为丈夫打点好行装,孔子收拾好书简,已是三更过后了。夫妻相对,默默无语。孔子望着妻子那与年龄不相称的衰老的容颜,心中像刀扎一样疼痛!虽说妻子较母亲颜征在的命运稍好一些,但同样是历尽坎坷,自己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妻子则失去了一个女人所应该得到的温存和爱抚,离别之苦,家庭的重负便是妻子的全部生活内容。三十余年,夫妻相伴,含辛茹苦,道路崎岖。天下无道,峰火连年,自己在外边入仕、从政,妻子为自己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曾偷偷抹过多少辛酸的泪水。今日之前,自己虽说身为大司寇摄行相事,但妻子却依然是麻衣布裙,料理着全部的家务。妻子是贤惠的,她虽寡言少语,但对自己的爱却是忠贞的,深情的。多少次她孤灯下飞针走线直到天明;多少次她夜备晨炊亲自下厨烹调,做自己最喜欢吃的腌姜丝和肉笼松;多少次自己夜读经书她秉烛相陪;多少次自己患病,她煎汤熬药,守候身边,问寒问暖;多少次,她枕边细语温暖着自己的心胸……如今又要离别了,妻子下一步的艰辛与凄苦可想而知。孔子抬头望望妻子,妻子仍默默地坐着,她似乎并不悲伤。是的,她并不悲伤,三十多年来她一直在默默地支持着丈夫的一切,尽管她对丈夫的所作所为并不十分理解,但她坚信,丈夫无论怎样都是正确的,她尤其不能忘记夹谷会盟胜利归来时的那个火热的、沸腾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待师乙来到阙里,只见道衢两边挤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他顾不得细听,来到孔宅门前。只见一排几辆车马正要出动,孔鲤夫妇,公冶长夫妇,南宫敬叔夫妇和一班弟子正在送行。师乙忙来到孔子车前施礼:「大司寇,何故离开父母之邦?季孙大夫令我前来劝留。」

孔子手捧祭冕说道:「我道不行也,命矣夫。」

师乙为难地说:「季孙大夫将怪罪小人未能尽心挽留夫子。」

孔子说道:「人云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五曰讽谏。国君不识正邪忠戆,我从讽谏矣。」

师乙问道:「如何向季孙大夫禀报?」

孔子歌曰:

「彼妇之口,(用的是美人计,)

可以出走。(美人计把我赶走。)

彼女之谒,(歌舞也够迷人,)

可以死败。(政事可就没了救。)

悠哉游哉,(悠哉游哉,)

聊以卒岁。(度我余年。)



大人请以此歌报季孙大夫,丘去也!」

师乙转身欲走,孔子说:「拜请大人代丘将此祭冕呈予国君,丘心安矣。」

「祭冕乃荣誉与权力之象征,大司寇何故退还主公,师乙不敢代劳。」

「丘将遍访列国,此鲁国之物,丘携而无用矣,拜大人代劳。」孔子说着从车上将祭冕交给师乙,令子路御车而行。

孔子一行出了曲阜,天色将晚,下起了蒙蒙细雨。马车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子路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行走,便问孔子。孔子答非所问地说:「尔行何其速也,且慢行。」他恋恋不舍地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四周凝望……

夜幕降临,笼罩了大地,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孔子不觉悲上心头。咳,一怒之下离开了故土,到什么地方去呢?齐国是不能去了,夹谷会盟,馈送女乐这两件事刚刚过去。到宋国去吧,那是自己的祖籍,又是妻子的故乡……

子路见夫子迟疑不答,知道他也在犹豫,至今尚未确定此行何方。回头看看,夜色深沉,雨雾茫茫,不见后边的几辆车子与行人,岂能够于莽莽旷野之中让春雨淋浇一夜,于是便说道:「夫子,向西行便是卫国,由曾在卫做过邑宰,熟人多。由之妻兄颜浊邹也在朝中为官,他对夫子敬佩得五体投地,定会在灵公面前推荐夫子,咱们就到卫国去吧!」

孔子正欲令子路御车适宋,听到子路如此一说,心中不觉一动。卫与鲁乃兄弟之邦。卫国这块版图原为纣王少子武庚所盘踞,武王伐纣后,武庚投降,武王恐其叛乱,令兄弟管叔、蔡叔监督之。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旦辅佐成王坐天下。管叔、蔡叔怀疑周公篡权谋私,与武庚合伙叛乱。周公兴兵讨伐,杀死武庚、管叔,放逐了蔡叔,封康叔为卫君。康叔是周公旦的同母兄弟,周公平时最疼爱他,见他年幼,难以胜任,教导他做国君后「必求殷之贤人、君子、长者,问其先殷所以兴,所以亡。」周公又说:「纣之所以亡者,乃因其不行德政,不畏天命,沉湎酒色,唯妇人是听。」周公命康叔以此为戒,制定法律,颁布于世,卫国百姓欢悦,国势兴盛。周公提出的「明德慎罚」正是自己所崇尚的「仁政」「德治」。对于「不孝」、「不友」的「无恶大憝」一定要「刑兹无赦」,正是自己「宽猛相济」的治国政策。想来卫国必有先祖遗风,况且还有史鱼、蘧伯玉等自己所崇拜的贤臣,特别是蘧伯玉曾打发人专门来看望过自己,这是位既谦逊而又有修养的长者。卫国一直较为安定,卫灵公统治了三十八年,原有的一些人才大部分已经老了,正处于青黄不接,需要人才的时候,那么自己去便可施展抱负,大有作为。想到此,孔子对子路说:「由呀,为师尊重你的意见,到卫国去。你先去卫,为师与二三子随后就到,今夜宿于鲁,父母之邦呀!」

「是呀,」子路说,「夫子于齐,何其速也,于鲁,何其迟也!……」

子路将车赶到就近的一个村庄,找了一户人家住宿,并请主人煮些饭食以充饥。此时后边的几辆车已赶到,颜回、子贡等人上前问安。待主人端上饭食,众人十分惊讶。原来主人以瓦罐煮食,以土盆盛之。子贡斥责主人说:「尔待夫子如此无礼,焉用土盆也?」

主人施礼说:「国君不厌玉器,大夫陶甄食之,我乃小人也,以土盆盛之,岂非礼乎?」说罢,退立一旁。

「二三子请饱餐果腹,此乃鲁食也!」孔子说着,双手捧起土盆,大吃大嚼起来,如同吃膰肉一般。

颜回、子路等人见夫子如此狼吞虎咽,便也尽情地吃了起来。只是子贡等人富商出身,总觉难以下咽。孔子饭毕深情地说:「我不厌瓦甂陋器,煮食薄膳。不闻好谏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亲乎?不以馈为贵,以其食思我亲也。此食乃故国之美也。」孔子说着,神色若有所失。

子路放下土盆说道:「我等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夫子不必怀恋故土,待我连夜赶到卫国,奏明卫君,恭迎夫子入卫。」

说罢起身,策马向卫飞去。

夜深了,弟子们俱已安歇,孔子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索性爬了起来,来到院当央。然而四堵高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他蹑手蹑脚地打开街门,来到大街上,步入村外,向东遥望。雨雾蒙蒙,夜色浓重,眼前只见那模糊而庞大的龟山身影,除此便一切渺然。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要踏上征途,离开鲁国这父母之邦。应该说,鲁国作为父母,对他这位赤子是极不公道的——他有一颗赤诚的心,父母不能理解;他有超人的才智,父母并不重用;他像熔化了的炽铁一样爱着自己的父母,父母泼向他的却是一盆冷水,令他寒透了心。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忍心离去,因为这儿有他的庐墓,埋着他童年的幻梦,青年的追求,成年的奋斗,这块土地是滚烫的,在这块滚烫的土地上,有他的学生,他的杏坛,他所开创的人类史上的第一所规模宏大的私学。在这块土地上播下了他深深的爱与恨,留有他的业绩和理想……然而这一切全都为漫漫黑夜所吞噬,所掩没,面前只有模糊的、庞大的、雨雾蒙蒙的龟山,他不禁脱口吟颂了一首《龟山操》:

我想再看一眼鲁国啊,

龟山却把我的视线挡住了。

无奈手中没有开山斧啊,

却只能望山兴叹心似火烧。



孔子不仅是在吟,而且是在唱,若不是夜深人静,怕惊动了他人,他真想操琴高歌一曲……

孔子师徒一行来到了卫国地界,正行间,见一妇人头带象牙梳子立于路旁。孔子停车向诸弟子说道:「欲知卫国的教化能否普及男女,当向妇人口中采风。谁能去向道旁妇女作回答?」

夫子的话音刚落,颜回答道:「回愿前往。」说罢下车,行至妇人面前,拱手施礼说:「吾有徘徊之山,百草生其上,有枝而无叶,万兽集其中,有饮而无食,故向妇人乞罗网而捕之。」妇人闻言即取象牙梳子给颜回。颜回一边伸手接梳子一边问道:「妇人不问原委,即取宝栉与我,是为何故?」

妇人回答说:「徘徊之山,乃君之首;百草生其上,有枝而无叶,乃君之发;百兽集其中,是为发中生虱;乞罗网而捕之,乃乞栉捕虱。故取栉而授之。」

颜回肃然起敬,解发临风梳栉,然后束发如冠,将象牙梳擦拭干净,拱手奉还,长揖告别。颜回将全部经过告诉了孔子,孔子长叹道:「此妇人之智慧,吾愧不如!可见卫国的教化普及闺门,否则妇人何来如此之智慧呢?」

卫国的都城帝丘(今之河南濮阳县),繁荣异常,人烟稠密,长街之上,比肩继踵,熙来攘往,这是国家安定昌盛的标志,孔子见了赞叹不已。

「请问夫子。」冉求见孔子啧啧称赞便问,「人口已经众多了,下一步该如何呢?」

孔子回答说:「使人民富裕起来。」

「那么,富裕起来以后呢?」

「施以教化,使人人学礼,皆成君子。」

卫灵公知道孔子是列国中颇享盛名的圣人,为了沽博爱贤之名,便盛情接待了孔子师徒。卫灵公问道:「夫子在鲁俸粟几何?」

孔子回答道:「俸粟六万。」

「列国盛誉夫子门下弟子三千,贤者七十有余。我有幸亲睹诸子风采,真乃快事!夫子何不阐述仁学,以开我之茅塞。」

孔子听后,暗之思忖,弟子中确也贤哲多不可数,小者可为诸侯相辅,大者胜似诸侯王公。有的可治千乘之国,有的可事工商贾肆。孔门可谓群星会萃,但这些怎么能与一个刚见面的国君论说呢?

公孙朝、弥子瑕、王孙贾等八位嫉贤妒能之辈,竟提出了许多希奇古怪的问题,冷讽热嘲,故意刁难,孔子一律不予以回答,他要看看卫灵公对这些问题持怎样的态度。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臣说:「孔夫子学识渊博,不知师承哪家?既为圣人,又有众多弟子相携,不在父母之邦效力,跑来卫国何为?」

孔子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子贡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想,初次见面,卫君询问仁学,倒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伙权臣竟不怀好意,当面质问夫子,夫子又不作回答,定有难言之隐,我理当代夫子回击他们,也好让他们知道我等非登门乞食之辈。想到这儿,子贡便施礼答道:「文武圣王之道犹在人间未绝矣,贤者识其大,庸者识其小。夫人乃当今之圣人,焉能不学?何怙常师之授也!众位大人以此问道,不知学之道也。夫子之道,犹如红日,光照天下,岂暖一邦一国乎?夫子在鲁,名可谓盛,禄可谓厚,今辞司寇之官来此,焉求名禄乎?乃为仁道行矣。鲁卫兄弟之政,夫子道行三年必大兴,何患晋侯加兵哉!至于夫子门下,赐非全识,略述一、二:颜渊,回也,不厌不倦,诵诗崇礼,行不贰过,安贫乐道。夫子赞以诗云:『媚兹一人,应侯慎德。』子路,仲由也,好勇过人,奋不顾身,不畏强暴,不欺弱寡,出言循性,擅长政事,兼能治军,夫子和以文,赞以诗,大意说:精通小法、大法,能使下国强大,受天子宠命,不忧不惧,奏事忠直,强哉武士,文不胜质。治理千乘,易如反掌。冉有,求也,敬老恤幼,迎宾知礼,好学博艺,办事勤谨。夫子赞曰:『敬老近礼,恤幼近惠,好学多智,勤则有功,好似个宣德国老。』仲弓,冉雍也,纯孝性成,德行无亏,若明君知遇,乃王者之相。不忧贫,不迁怒,不念旧恶。夫子有诗赞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子华,公西赤也,持躬斋庄严肃,立志通达好礼,傧相两君,笃雅有节。夫子赞他《诗》、《礼》,可以免学而知,躬行三千威仪,极难得之。子我,宰予也,利口善辩,智足以知圣人,见解独道,富于创造。可游说列国,出入两军阵前,胜过百万雄师。论及子张、有若、南宫、公冶长等等,均具先贤之风,皆赐眼见目睹者也。赐之同窗居赐之右者众矣。赐曾车驾九州,未闻若我孔门弟子者……」

子贡侃侃而谈,正气凛然,口若悬河。卫君不时颔首称是。几位大臣听得目瞪口呆,羞得面红耳赤,低垂了头。子贡说完,扫视朝堂,众人默然无对。卫灵公点头说道:「孔夫子在鲁俸粟六万,孤亦供粟六万,来日定然委以重任!」

莫非孔子来卫真的逢到了知遇之明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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