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連載】《孔子傳》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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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1月27日訊】【編者的話】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市東南)人,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相傳有弟子三千,賢弟子七十二人,孔子曾帶領弟子周遊列國14年。孔子還是一位古文獻整理家,曾修《詩》、《書》,定《禮》、《樂》,序《周易》,作《春秋》。孔子的思想及學說對後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本書綜合司馬遷以下各家考所訂所得,重為孔子作傳。其最大宗旨,乃在孔子之為人,即其所自述所謂「學不厭、教不倦」者,而以尋求孔子畢生為學之日進無疆、與其教育事業之博大深微為主要中心,而政治事業次之。故本書所采材料亦以《論語》為主。

第七章 杏壇育人 德降子路

這一夜,孔子沒有合眼,他決心扶正這搖搖欲墜的殿堂,改變這「禮崩樂壞」的現實。要修葺這將頹的大廈,就需要大量的棟、梁、檁、柱、椽,這些材料天上不會掉,只有辦教育來培養。這教育該如何辦法呢?於是他像一個織女,在編織七彩的長虹;像一個工匠,在繪制美麗的藍圖;像一個畫家,在渲染好看的色彩;像一個文學大師.在構思不朽的名著……

眼前的教育,「學在官府」,只有極少數貴族子弟才有受教育的機會,而且公學裏的教師多迂腐不堪,難勝培養棟梁之材的重任。學生在學校裏比身份、比地位、比享受、比闊氣,整日鬥雞走狗,胡作非為,不思長進。雖說還有少數私塾,一些官吏告老還鄉後在設教講學,但所收的也多是閭裏較有身份人家的子弟,而絕大多數平民子弟卻被擯棄在學校大門之外,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這樣長此下去,怎麽能培養出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優秀人才呢?「禮崩樂壞」的局面何日能夠改變呢?他要辦的學校,將「有教無類」,不分貧富,不分貴賤,不分老少,不分國籍,兼收並蓄。手續也很簡單,只要帶著一只贄雉,象征性地表示對老師的敬意,行過拜師之禮就可以了。

待一切想好之後,天已大亮了。孔子梳洗完畢,不待吃早點,就匆匆忙忙地去拜訪仲孫大夫。孔子要征得仲孫大夫的同意,取得他的支持,否則,辦學經費難以籌措。

如今的孔子,在曲阜、在魯國已經是有些影響的人物了,人們對他都有幾分尊敬,仲孫大夫跟他更有著特殊的感情。仲孫大夫很贊賞孔子的膽識,堅信憑他的學問和聲望,一定能辦好這所前所未有的學校,只是不同意他「有教無類」的辦學方針。孔子說:「仲孫大夫一向支持丘汎愛眾,而親『人』的主張,汎者,廣也,仁者愛人。要辦教育,若不廣收天下弟子,使其均享受教育之機會,何談『汎』字,『仁』又安在?任何主張,均宜見諸行動,付諸實踐,否則豈不成了巧言的佞者?」

仲孫氏雖為大夫,但無論知識或口才,都無法與孔子相匹敵,只好曲從。

孔子說,人的本性是相近的,差不多的。人在道德和知識上的重大差異,是後天習染的結果,尤其是受教育的結果。譬如兩匹素練,它們的質地、色澤相差無幾,這好比是人的「性」,「性相近也」。染坊師傅分別將它們投入藍、紅兩個染缸,結果一匹變成了藍色,一匹變成了紅色。這好比是「習」,「習相遠也」。

談到貧富、貴賤,孔子說,這本來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經常相互轉化的。無許由、務光不肯就君位,則無堯、舜的聲譽和尊貴。同是治理洪水,鯀被祝融殺死在羽郊,他的兒子禹卻名揚萬世。商賈出身的管仲佐齊桓公霸諸侯,牛倌百裏奚相秦稱雄……

仲孫大夫被孔子說得心悅誠服,連連點頭稱是,支持他辭官辦學,答應他聯合誌同道合的貴族捐款資助,並奏明昭公。

孔家小院裏熱鬧非常,孔子正在帶領一夥青年壘土築壇,有的刨,有的鏟,有的運,幹得熱火朝天。盛夏,毒日炙烤,天氣悶熱,無一絲風,一個個累得汗流浹背。這些青年中有孔子當初放牛的牧童,當吹鼓手的夥伴,曼父、曾皙、顏路等好友自然也在其中。還有許多素不相識的青年,聽說孔子招收學生不講門閥,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幫忙。十歲的兒子孔鯉,九歲的女兒無違,十五歲的侄子孔蔑,十四歲的侄女無加也穿梭般地跑來奔去。人多力量大,一個滿不錯的講壇,不到半天工夫就築成了。不知是誰移來了一棵小銀杏樹栽在壇邊,雖說這不是栽樹的季節,但挖大點根,多帶點泥,也是可以栽活的。小銀杏樹舒展著嫩綠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孔子凝視著它,仿佛看見小銀杏樹在迅速長大,樹影婆娑,杏果滿枝……他蹲下身去,輕輕地撫摸著筆直的樹幹,若有所思,自言自語地說:「銀杏多果,象征著弟子滿天下;樹幹挺拔直立,絕不旁逸斜出,象征著弟子們正直的品格;果仁既可食中,又可入藥治病,象征著弟子們學成之後可以有利於社稷民生……此講壇就取名杏壇吧……」

孔鯉姊妹們喜得一跳老高,拍手稱妙,紛紛要求拜師求學。調皮的孔鯉推著父親在散發著清新泥土氣息的壇上席地而坐,撲通一聲跪下就磕頭:「老師在上,受學生一拜!」

孔子抱起了兒子,舉過頭頂,哈哈大笑。眾人也都哈哈大笑……

第二天,杏壇上,許多人——下從幾歲的孩童,上至年過半百的長者,最多的自然還是青少年,手捧幹贄雉,很有秩序地依次參拜孔子。

杏壇周圍被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從此,孔子便每日杏壇講學,四方弟子雲集於此。

但是,學生的程度參差不齊,孔子大體上把他們分成初級班和高級班。初級班學初級「六藝」:《禮》、《樂》、射、禦、書、數。高級班學高級「六藝」:《詩》、《書》、《禮》、《樂》、《易》、《春秋》。有時忙不過來,課程顛倒不開,就讓高級班中的優秀者或有某一方面專長的給初級班的學生們講課。

孔子開創的「私學」像一道曙光,沖破了古老東方的黑暗,喚醒了沈寂中的生命。它將使世代躬身俯耕的人們昂起那低垂的頭頸,迎著春風,吸嘬著甘醇的雨露,伸展著雙臂擁抱望眼欲穿的文化知識。地下的水,天上的雲,世間的一切都在齊聲贊頌文化回到了創造者的手中,哪怕道路坎坷,歲月蹉跎,速度緩慢,但卻只有向前,失去的,被奪走的,總會再回來,不論霸占者怎樣窮兇極惡,掠奪者怎樣貪婪吝苛,人們應該得到的總會得到,並且還要掌握它,使用它,不斷地創造和升華,賦予它新的生命,讓它造福於民眾。

孔子以他所處的時代的獨特方式,在他新辟的蹊徑上跋涉,霜雪雨露,疏食飯水,他忍受著,並抵制著來自社會各階層的譏諷、嘲笑,甚至謾罵、誣陷和打擊,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牛,為民族,為人類,也為自己的信仰和誌向而忍辱負重,默默地耕耘著。

一天,孔子正在給弟子們講《詩》,曾皙跑來報告說:

「夫子,您常給我們講過的那個子產,他死了。」

孔子聽了,不覺一怔,忙問:「曾點,此言當真?」

曾皙說:「為何不真?這是鄭使者來報告的消息。」

孔子聽說子產歸天,淒然淚下,伏案慟哭。

顏路說:「夫子,子產遠在鄭國,與您非親非故,您何必如此傷情呢?」

孔子揮淚說:「二三子哪裏知道,子產乃當今罕見之政治家,真君子也。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忠於君王,辦事持重。他每擬一令,無不慮及民之疾苦。」接著他向弟子們介紹了子產的品行。

鄭是弱小的國家,夾在齊楚兩大國之間,子產相國二十多年,不曾受過列強的征伐。他歷聘於齊、楚、晉、魯諸大國,是個出色的外交家,在諸侯中有著崇高的聲望。他知識淵博,卻很謙遜,每決定一件國家大事,都要征求大臣們的意見,請教熟悉情況的人。周景王九年,子產把刑書鑄在金屬制的鼎上,這是中國有記錄的最早的成文法,這是子產在法律上的一個貢獻。愛民是子產的最大特點,冬季裏他能用自己的車子載百姓過河。有時群眾聚集在鄉校,議論朝政,批評子產。有人認為這有害國家,建議拆毀鄉校。子產堅決制止了,他認為這正是聽取民眾呼聲的好機會。

子產初執政時,鄭國流傳著這樣一首歌:

提倡節儉,提倡節儉,

人有好衣服也不能穿;

整頓軍事,整頓軍事,

人要種地也沒法子幹;

誰殺子產,

我們心甘情願

可是過了三年,便流傳了另一首歌:

我們子女,

是子產教育;

我們田地,

是子產開辟;

子產可別死,

死了誰繼續?

子產不重天道,重人道。周景王二十年冬季,有彗星見於辰之西,大夫裨竈向子產說,宋、衛、陳、鄭四國將同日有火災,只有用瓘斝玉瓚等祈禳,才能免除。子產以為天災流行,決不是玉器所能祈禳的。他說:「天道遠,人道近,裨竈何以能逆料天道呢?分明是無稽之談。」竟不聽。結果,鄭國首都並無火災,鄭國有了水災,又有人以為是龍神作怪,但他說:「我們無求於龍,龍也無求於我們,不相幹的。」

弟子們聽了孔子的介紹,無不傷心,對子產更加敬重了。

曾皙說:「怪不得子產一死,鄭國人都哭了呢!」

孔子設教,不像官學和一般私塾那樣,整天死守著一堆竹簡,講呀,念呀,背呀,令人膩煩,而是常以社會為課堂,以生活為教材,把學生帶進大自然中去,開發他們的智力,陶冶他們的性情,啟迪他們的靈感,從中悟出若幹哲理。

仲秋一日,孔子帶領弟子們去遊防山。秋天比春天更顯得生機勃勃,到處是累累碩果,郁郁芳香,師生們遊興甚濃,直到申時,方才踏上歸途。

大自然是神奇莫測的,下午還是天高雲淡,這會卻變得陰沈起來。西北風勁吹,一聲炸雷響過,一堆堆濃黑的雲朵像聽到集合號令,千軍萬馬般地向頭上湧來,剎那間便漫布整個天空。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潮濕得抓一把能握出水來。夜幕籠罩了一切,黑暗吞噬了萬物,電閃雷鳴,野獸咆哮山谷,孔子師徒仍行進在防山的腹臟之中。大家默默地走著,誰也不吱聲,悚懼的心理令他們緊緊攥著手中的武器。突然,「撲通」一聲,路邊的樹上跳下一個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什麽人?」司馬牛上前一步護住了孔子。

眾弟子猛然驚醒,「刷」地抽出佩劍,嚴陣以待。

「哈哈哈!……」那人揮舞著一柄長劍,仰天大笑。那笑聲在寂靜空曠的山谷中回響,顯得是那樣陰森可怖。

「害怕了?膽小鬼!」來人旋風般地躍到孔子面前,一柄長劍舞得呼呼生風,一片白光上下閃耀,一股寒氣透人心肺。

借著閃電的亮光,孔子見此人身高九尺有余,立在那裏像一堵墻。滿臉都被那濃密的胡須遮住,只剩下兩只眼睛,兇光四溢。盔胄上插著兩只長長的野雉翎毛,隨身甩動。全身披著野豬皮綴成的外衣,看上去半人半獸,似鬼若魔!……

他突然收住劍,一招「飛龍」穿雲,劍鋒指著孔子吼道:「你們這般無用學子,全是廢物!看見了吧,除暴安民,靠的是這個!」他那劍鋒差一點就觸到了孔子的鼻尖。那聲音像是山頂上的霹雷,震得人們的耳膜嗡嗡作響。

眾弟子急忙用劍架住他那柄長劍,卻被他「啪啪」兩下全都打落在地。眾弟子正欲拾劍再鬥,孔子平靜地說道:「慢!」

眾弟子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孔子。

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孔子的大腦飛速地思索著,這是個什麽人呢?刺客?不是,若是刺客,早已暗中下手了;盜賊?不像,若是盜賊,怎麽會講「除暴安民」呢?看來是一魯莽武夫!

「這位先生請恕弟子無禮!」孔子上前深揖一禮,拱手道:

「請教先生何方人士,尊姓大名。」

「哼,偽君子,盡是虛言假意!」那人頭也不回,脖子硬梆梆的像插了根鐵杠。

孔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孔名丘,字仲尼,請多指教!」

「我早就知道你是孔老二。」

「大膽!」弟子們氣惱地吼道。

孔子又是微微一笑說:「互道姓名,乃古之常禮,難道先生竟連姓名也……」

「我乃魯之卞人(今山東泗水縣),姓仲名由,字子路。」

「原來是子路先生,失敬,失敬!」

「你我道不同,不相與謀,何敬之有!爾等搖唇鼓舌,為那班昏君出謀劃策,怎比我專戮強暴,為民申冤,為國除害!」

「子路先生精神可嘉,孔丘不勝欽佩!」孔子說,「然天下無道久矣,刀槍劍戈,爭來鬥去,惡人卻有增無減。人民苦於征戰亦久矣,田園荒蕪,子孤母寡,白骨遍野,暴得除乎?民得安乎?」

子路被孔子問得像泄了氣的皮球,雙手耷拉,長劍拄在地上:「依夫子之見,該怎麽辦?」

「施行仁政!」

「何謂仁?」

「克己復禮為仁!」

「仲由魯鈍,請夫子明示!」

「譬如今夜,先生以利劍對孔丘,丘卻以禮對先生。若雙方俱以兵刃相對,勢必流血橫屍,丘目不忍睹,是為仁。仁者,愛人也。」

子路靜靜地聽著,心似有所動。孔子繼續說:「先生責孔丘為昏君出謀劃策,豈不知丘之策旨在勸君為民,若君皆能克己復禮,則天下歸仁矣!仁離著我們很遠嗎?不遠,我想得到仁,仁就在眼前。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兵刃可以得天下而不可以治天下,治天下者,仁德也!」

子路目中的兇光消失了,失神地望著遠方,他像似在思索……

「當啷」一聲,子路手中的劍掉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沈寂,孔子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子路呆呆地望著漆黑的遠方。孔子的話在他眼前展現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自己光知道長劍可以斬惡人,但天下惡人這樣多,一柄長劍能斬得完嗎?多年來諸侯征戰,天下紛爭,肥了官吏,苦了黎民。仲尼以仁德治天下,以禮義化蒼生,使人人向善棄惡,救民於水火之中……

想到此,子路跪倒在地說:「請孔夫子重責由陵暴之罪。」

孔子急忙上前扶起子路說:「先生言重了,你我同有為民之心,可謂誌同而道合也。快快請起!」

子路站起身來,低垂著頭說:「在夫子德風之下,由真羞愧得無地自容!」

孔子笑著稱贊道:「真乃豪爽之士!」

眾弟子也急忙上前說長道短,大家的熱情反而使子路很不好意思,他一一向眾弟子拱手謝罪:「慚愧!慚愧!……」

曾皙半開玩笑地說:「仲由兄,你的劍法可真是上乘,來日一定向你請教!」

子路揮著扇子般的大手憨厚地笑著說:「哪裏,哪裏,仲由乃一介武夫,總想以手中長劍斬盡天下不平,今日想來,大錯而特錯!夫子以德服人,以禮服天下,才是正路。由願拜夫子門下為徒!」他說著單膝跪倒,雙手合抱,拜在孔子面前。

子路的舉動使孔子一時難以作答。雖然降服了這位武夫鬥士,但要他作為孔門一員,恐難對路數。若他一時性起,難免動手動腳……拒絕他嗎?看樣子他倒是一片真誠,自己不是宣布「有教無類」,「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嗎?連這樣一個被德風降服的武士都無信心改造,還談得上什麽改造社會和人類呢?待我經過一番考驗,再收下他不遲。想到這裏,孔子嚴肅地說:「子路先生,既不嫌孔丘譾陋,自甘屈辱,那就一同回府,待安頓下來,再委贄行禮,收你為弟子。」

「怎麽,現在還不行嗎?」子路不解地問。

曾皙忙說:「夫子這就是答應你了,不過入門還得有一定的禮儀規程。」

子路這才起身。眾弟子拉著他高興地說:「以後我們就可以常在一起了。」

翌日,子路早早起身,梳洗修飾起來。多少年來,他被稱為「卞之野人」,過著野人般的生活,以山林為家,以野物為食。為了奉養八十歲老母,他常常到百裏之外去背米,自己則常年以藜藿野菜為食。現在,他看到身穿的野豬皮,不再覺得是雄武偉岸的標誌,反感到是那樣齬齪和討厭。一夜之間,他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他手提那件野豬皮衣服,把它甩到戶外,然後來到街肆之上,狠了狠心,用自己的全部積蓄,買了一件絲織提花新衣。這在當時是極其昂貴的服裝,只有少數貴族才穿得起。他穿上新衣,美滋滋地轉了幾圈,然後去見孔子。

圍繞著是否收子路入門墻,孔子師生展開了一場爭議。多數人認為應該收,因為夫子的教育方針是「有教無類」。少數認為不能收,因為子路太野,收進來會惹是生非,敗壞門風,成為害群之馬。最後孔子一錘定音:收下這個野小子。根據自然是「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孔子說,一位高明的染織師,不僅能將白練染成彩練。而且能將彩練,再染成某一種所需要的顏色。染有某種惡習的人,同樣可以通過教育革新自我,改造成君子,培養成聖人。大家正議論,見子路身著盛裝華服,光彩照人地走了進來。同學們圍上前去,驚奇地欣賞著。

「咳,真美,子路一夜之間變成貴人了!」

「這錦衣華服,再配上個窈窕淑女,就更帶勁了!」

子路美得邁起方步在室內轉了三圈。曾皙湊到他耳邊摹仿著少女的姿態,捏著啜子唱起了《詩·緇衣》:

緇衣之宜兮,(你的黑衣真合體啊,)

敝予又改為兮。(破了我再給你做新的啊。)

適子之館兮,(我要到你館舍去啊,)

授子之粲兮。(去把新衣送給你啊。)

這一下逗得眾人轟堂大笑,滿屋子熱鬧得像開了鍋。

「嗯,嗯!」孔子故意幹咳了兩聲,喧鬧漸漸平息。孔子嚴肅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弟子們這才感到剛才鬧得有些過分,急忙回到夫子身旁,各就各位。子路不知夫子為何不快,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

室內一陣沈默。片刻,孔子才緩緩說道:「仲由啊,長江之水出自高山,發源的地方,水淺得連酒杯也漂浮不起;而到了中下遊則浩浩蕩蕩,不乘大船就難以渡過;這正是眾多的川河聚集到一起的緣故。你這樣華裝盛服,誰還再敢接近你,幫助你呢?」經孔子一說,子路急忙回屋加了一套縫掖之衣,這是當時極普通的服裝。

待子路坐定,孔子沈吟道:「仲由入我孔門為徒,其誌可嘉,除需委贄行禮之外,另有一則,不知肯依否?」

「唯夫子之命是依!」子路斬釘截鐵地回答。

「百日之內,不準習演禮、樂、禦、書、數五藝,必須日日苦習射藝。」

「這……」子路莫名其妙,「日日習射?夫子,不瞞您說,弟子早有了百發百中之絕技……」

不等子路說完,孔子把臉一沈說:「我讓你練的不是絕技,而是德行!」

「什麽,射箭練德行?」子路驚疑地張大了嘴巴。

「如若不肯屈尊,那就請便吧。」說著孔子向內室走去。

眾人忙向子路遞眼色,子路這才勉強說道:「弟子遵命就是。」

孔子微微一笑,轉過身來,親切地拍著子路的肩頭說:「不要勉強,何時感到委屈,便來辭行。」說著親自拿起矢箙及弓箭遞給了子路。

子路擡起頭來,誠懇地問孔子:「夫子如何讓我練德行呢?」

孔子並不正面回答子路的問話,微笑著說:「直練至那幾分小小箭的(古時的即目標,現代人稱為靶。古時的靶為弓箭的握處)在你目中其近在鼻,其大如日,方可停止。」

「好,讓弟子試試看……」

「不是試試,而是必須照辦不誤!」

「弟子鬥膽動問,此為孔門常科,還是專為由而設呢?」

「是我苦思冥想,專為你而設。自明日始,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得懈怠!」孔子說完,不再理會子路,轉身對眾弟子說:「你們也要加倍努力,不得松懈。除我集中講授的課程外,還要抓緊演習我為你們個別開設的藝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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