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小鼠黑皮書(28)-我畫三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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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1年12月23日訊】五七小右派李文書口述個人史

我畫三峽

這個題目本該是我下一部口述個人史《鼠目花皮書》上的結束語,然而繪畫是我兒時就產生了的夢想,《黑皮書》、《花皮書》我都用這個話題來結束,讓大家知道兒時的夢想已成真,老來才成真,高興,欣慰。

在上個世紀最後十年,昔日寧靜的長江三峽,終於因為三峽水利工程的最終上馬而在整個世界範圍內都變得沸沸揚揚。這使得以各種不同門類的藝術手段去表現它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頓時明顯地變得多了起來。我是個不趕潮流和時髦的人,沒打算要去畫她,只想去看看。一九六一年亡命天涯是由三峽出川,但在那種苦難中沒有多少心思去細看,只想在她被淹掉毀滅之前去仔細看看,拍些照片。所以在一九九六年春末我去了。當時我的工資才一百多一點,卻窮操買了個二百多的二等艙。二等艙只有兩個床位,同艙的男子與我是同代人,有知識談得來,不知不覺就談到了江李政府決定建三峽水利工程,實現毛澤東沒能實現的高峽出平湖的宏偉心愿的事情。當談到中央召集水利專家們論證建三峽水利工程,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多利少,有的說利大弊小,甚至還有人說根本就沒有弊,毛主席的高峽出平湖就是要高高舉起。我就問他是否知道最後是怎麼決定下來要建的呢。他說,爭論的開始一直是弊多利少佔上鋒,反對修三峽,僵持不下。之後的每次論證會議誰提出反對,下次會議就見不到這個人了。是這樣才由弊多利少轉變成利多弊少,最後以少數服從多數通過,其主要理由還是實現毛主席高峽出平湖的心愿。我很感嘆地說:「那麼這個中央論證會,就不是講科學而是講政治啰!」他說:「你說得對。從全世界的水利工程實踐證明,在大江大河修水電站是弊大於利,都已放棄而轉向核電,一二十年前就作了這個定論。」我又好奇地問:「發電不利還可以防洪,大壩下流不就像報上宣傳的那樣,可以預防百年不遇、千年不遇的洪災了嗎?」他有點氣憤地說:「那是御用新聞媒體的瞎說瞎吹……」。這時進來一位年輕漂亮女子對他說:「廳長,快到巫山了,要轉換小遊船看小三峽……」。這時我才知他是一位廳長。我問他是什麼廳長,他一點不避諱,一口說出是某省水利廳專管水利的副廳長。哦!原來如此,我緊接追問:「你是水利專家?你參加中央論證會議?你是什麼態度?」他意味深長地說:「你真傻,前面說的不就是我的態度嗎?這不,開會沒我的份兒了!我來最後看一看世界獨一無二的大江高峽風光還是可以的嘛!」我也給他亮了底,並開玩笑地說:「看來剛才那位女子是你的女秘書吧,你們沒有同住這個兩人間,可以肯定你不是腐敗官員,對吧?」他哈哈大笑,笑出了他的人品,笑出了他的憤懣,笑出了水利專家的鬱悶、良心和智慧。

經過二等艙中的對話,我決定畫三峽。既要畫三峽的雄奇高聳,更要畫即將被淹沒的偉岸怪石的歲月滄桑。一路上最使我興奮激動的並不是什麼巫山神女、牛肝馬肺,而是被高山壓得變了形的畸石怪穴,被萬年洪水沖刷得體無完膚、破爛不堪的巨大石堆,用重慶口語說洗白了的石堆。看似破碎卻是緊緊抱著一團的堅硬,好像很孤立卻有成千上萬隻白鶴野鴨在陪伴圍住她轉。這是我的個性、我的人生經歷,我怎能不把目光對準她們――一堆一堆、一片一片的洗白了的堅硬怪石。回到租用畫室,連續畫了幾幅,卻始終不滿意,怎麼也畫不出它的堅硬。我就請來西南大學美術學院年輕教授、油畫專業研究生導師馬一丹先生指導。一丹老師看后,首先肯定我的選題,要把三峽作為一個系列畫出幾十幅來,這是全世界的油畫家都沒有的,要成為獨一無二。其次,要畫出堅硬,只有使用新材料塑形膏、新技法做肌理。接著一丹老師就拿來塑形膏,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做肌理。兩月後就完成了一幅由一丹老師指導並命名的《家住三峽》。《家住三峽》上世紀末在重慶展出受到觀注,多次被邀請參加各種畫展,重慶有個「李三峽」便傳開了。接下來的十年,我一心撲在這一題材,畫出來幾十幅長江三峽古老的風光,最小畫幅116×83cm,最大畫幅200×150cm。二OO二年五月初,帶著《家住三峽》等十來幅作品去參加北京藝博會,有一位觀眾久久不離,在展位里轉來轉去地細細觀看,最後他坐下來與我交談。他問我:「老先生專門畫三峽?」「對!」「老先生出了畫冊嗎?」「沒有。」「老先生想不想出畫冊?」我說:「誰不想出畫冊?畫畫的人都想出畫冊。可是而今出畫冊出版社要錢,動徹幾萬元買什麼書號。我是位窮畫家沒這個經濟實力,就是有錢我也不願意自己掏錢出書。現在多數人出書不就是為了評職稱嗎,我已退休,本來就沒有職稱,我還去操那份心,花那種錢?即使我沒退休我也不願意花錢買職稱,或者走關係向當官兒的送禮下跪,我不是這種人。再說出版社要作者掏錢出書,我覺得不合理,是亂整,我很不適應,所以就沒出畫冊。」我說得這位先生髮了笑,他就掏出名片向我遞過來。我一看: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劉建平。我又打趣地問:「這個劉建平社長是你嗎?」他也打趣地反問:「難道要我掏出身份證?」哈哈哈哈,我們都笑了。他說:「老先生畫得很好,達到了我們出版社要求的高水平,從題材來看是油畫領域的獨一無二(奇怪,水利專家、一丹老師、社長都說「獨一無二」),我們給您出畫冊,不收一分錢,而且你要買書我們還給你六八折,這是給新華書店的發行折扣,你的書我們在全國發行,我們還要給您一點象徵性的稿費。我們對那些為了給自己或朋友留作紀念,質量不高、沒有市場的作品,或者就像您說的為了評職稱等等主動要我們給他出畫冊的,當然要收費,確實要幾萬甚至十萬的都有,這很正常,老先生不必奇怪。」就這樣,我們當場達成了口頭協議。劉建平在我帶去的畫作照片集中選定了三十幅出第一集,畫冊命名《李文書長江三峽風景畫集》。最後劉建平說:「我知道你還在繼續畫三峽,等到畫出后我們還給你出一本續集。」劉建平還說:「你畫的四川小河小溝風景很好看,最好能在畫完三峽續集后再畫幾十幅小河小溝的小品出來,我們再給你出一集《巴蜀鄉村小景》」。

二OO三年六月,第一本畫集在全國面世,第一個打電話祝賀的就是馬一丹先生。當時他正在中央美院進修,是他在中國美術館圖書室發現后及時打來電話的。接著,廣東的、福建的、成都的、昆明的、重慶本土的新老朋友們,在新華書店發現后都打電話來祝賀。畢竟朋友們都知道,這是我兒時理想、一生追求、從不放棄的願望終於實現,為我高興,為我祝福。七月,劉建平打電話給我說,我的畫冊在全國賣得很好,不到一月全賣光沒有退貨的,對繪畫水平反映不錯,紛紛讚揚,期待第二本畫冊問世。最後劉建平還強調說,出版社已定出一套《當代中國油畫家》叢書,要將我的第二本畫冊納入這個叢書。我反問他:「我什麼都不是,什麼職稱都沒有的老人夠格兒嗎?要自己掏錢嗎?」劉建平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不要職稱要水平,也不要錢。」就這樣在二OO九年一月,我的第二本畫冊《當代中國油畫家李文書長江三峽風景畫集》問世了,在全國新華書店發行。朋友們紛紛打來電話祝賀,都說這本畫集更精彩。

我畫三峽結束了,幾十幅原作放在家裡不知怎麼辦。六十周年我的單位歌劇院本想納入慶典活動搞展覽,卻沒實現。後來我想在重慶三峽博物館搞個展,一打聽每天要掏三千元,把我嚇一跳,不敢奢望。本來畫作最對這個博物館的題和路,可我沒這個經濟實力,博物館恐怕也沒這個興趣,畢竟作品畫的全是三峽的過去。當今的美術熱潮是塗鴉、動漫、前衛、野獸、亂七八糟的這樣派那樣派,我這種老老實實、需要功夫、說真話、干預生活的現實主義,似乎不吃香不需要了。如果真是這樣,不能不說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文化藝術的悲哀。我只能盼,盼到有一天出現一個有錢有權的有識之士,建起一座真正的三峽博物館。

講述新中國前三十年個人史的《小鼠黑皮書》到此結束。后三十年個人史的《鼠目花皮書》何時講述還未定,到時我會請大家再來聽,如果大家還有這個興趣的話。謝謝大家!

二O一O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聯繫電話:18725938371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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