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血紀》上集(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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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1年10月12日訊】【編者的話】《血紀》記述了大陸一名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孔令平先生,被打成右派而下放四川西部甘洛農場,在勞改農村二十年的血淚歷程。《血紀》一書完全可以與前蘇聯作家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相比。小說《古拉格群島》反映了蘇聯人民在斯大林統治下的血腥恐怖讓人觸目驚心,而《血紀》則完全是以孔令平先生的苦難經歷為主線。這條主線也是毛澤東禍國殃民的編年史,更是陳力、張錫錕、劉順森等先烈的英雄史詩。書中人物眾多,文筆樸素,使中共監獄的慘無人道和烈士的壯懷激烈躍然紙上。

孔令平先生在本書前言中說:「當這本書有幸與你相逢時,讓我們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相識,為融化中國專制主義,建立中華民主而共同增加一把火。」下面請看長篇紀實連載《血紀》。

第三章:監獄歸宿

第三節:回到南桐看守所

第二次回到南桐看守所,與初來這裏時的「學生心態」已不同,短短八個月的監禁,使我再次親眼目睹了「三面紅旗」的成果:人民公社荒蕪的土地;至今還隱沒在荒草叢中的小高爐殘垣斷壁;老百姓長期忍受著缺吃少穿而不敢言說。

這年夏天,我在這裏看到了趙凡,我倆在放風時相對凝視良久,那晚又勾起了我對趙家彎的回憶,很想找機會問他,怎麼也落到我這個地步。但沒找到這機會。

看來他與南桐看守所的303,石板坡的08當屬同一類型,這是些人類社會的渣滓,曾是「革命」的柱石,當過中共的槍手,手上沾著無辜者的鮮血,後來跟不上毛澤東的步伐,變成了另一批槍手的犧牲品。毛用權和利作繩子,牽著他們的鼻子圍著權勢團團轉,可悲的是,他們一輩子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可恥。

而我正好充當了毛皇上登基過程的犧牲品。

監獄反省,使我弄明白划我右派的原因:那用「革命理論」和「階級鬥爭」層層包裝的,已被民國廢棄的,一人死罪,滿門抄斬的連坐法,進一步為毛澤東恢復,並創意為「烙印」罪。

「成分論」乃是無窮冤獄的源頭,在歷次運動中被中共擊倒的父輩們,被重重地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踩在最底層后,無辜兒女們,便成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奴隸,成為中國最大的冤海!這些受害者,越用低沉的哀告以求躲避,越被整得慘!

有一位昆蟲學家在他臨終前說:昆蟲的四肢是那麼長,而我的生命是那麼短!那是對生物生存長河中,不留下痕迹可憐蒼生的惋惜。時間對於人的價值,就在他短短一生中留下些不被人遺忘的東西。

可惜,我竟落到了一個不把人的生命當生命的可悲年代,有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我真覺得活得太累,那時間太長太難過去,可我觀察周圍渾渾噩噩的人時,我真奇怪,生命在他們眼裡一錢不值,為了幾片肉和幾倆糧食,可以費盡心機,這同成天覓食的昆蟲有何兩樣?尤其是那些暫時操縱權柄,肆意浪費別人生命的人,生命對他們實在太濺了!

1960年9月,我帶著略呈水腫的身體,背著破被裹就的行囊,提著那口從家裡帶出來的破皮箱,在警察押解下離開了南桐看守所,到了重慶彈子石四川省第二監獄「勞改犯人轉運站」,開始了我長達十九年的勞改生涯。記得那一天天還沒有亮,我就被叫醒,從保管室里取出了自己的行李,便被押上了一輛警車。車出南桐時,最多是早上六點鐘。

第四節:大躍進后……

此刻,1960年10月份,我結束了兩年多的「右派改造」生活和八個月的監獄生活,彷彿一直在一場漫長惡夢中跋涉。我的練獄還剛剛開始,我將去的地方,是一所更殘酷的人間地獄。

我從囚車的窗縫中向外窺望,三個月前當我從南桐到石板坡看守所時,由於雙手傷勢嚴重,幾乎沒有留意這個城市發生的一切。

後來,我從石板坡看守所重返南桐時,囚車的窗門又是緊閉的,什麼也沒有看見。這一次,到彈子石監獄的途中,承蒙開車人照應,一路上窗門大打開,手上又不戴手銬,我可以附在車窗邊上較為自由的,對重慶市的街道容貌好好認識一下。

我想:闊別整整三年,經歷了轟轟烈烈的三面紅旗「指引」,經過持續三年的「一天等於二十年」的大躍進,再怎麼說也應當有一點新的氣派。雖然,我在獄中,從新進來犯人的口中知道,市民每月只有十八斤糧食的供應,每年只有五尺布票,街上買肥皂,火柴都要票;買不到副食品,連鹽巴也是每月二兩的供應。國營食店裡經常出現搶飯和麵條的故事。

但百聞不如一見,真想看看這城市被三面紅旗搞成了什麼樣子了。

當囚車開進南坪以後,街道便漸漸進入了我的視野:同兩年前一樣,街道依然是那麼窄,汽車行駛在開裂的路面上,因坑凹太多,顛簸不已,所以行駛速度很慢。街道兩旁依然是十年前泥牆、夾磚柱結構的老房。這種黃色和灰色的建築,高矮不一,使街道變得「衰老不堪」。

臨街的房子幾乎都是平民住房,商店就夾在矮小的平房中,偶爾一幢三層樓略加粉飾后,鶴立雞群的引人注目。配以橫置木匾上寫著「××路國營商場」的招牌,幾乎成為這條街最豪氣的代表。不過,這一天大概不是星期天,出入商店的人並不多。

囚車經過兩扇朱紅的大門,我看清楚那門邊的兩排貨架上擺著稀稀拉拉的布匹。想來這年頭,成衣太貴,貧賤的市民們都是手持布票去商店買布,再到縫紉鋪中去打或拿到家中自己裁縫。

往裡看去,便是熱水瓶、面盆、瓷盅之類的搪瓷用品,從那裡面走出來的人手裡拿著毛巾、肥皂、火柴可判斷,裏面是些消耗性日用品,那年代買這些消耗品多半是要憑票供應的。

說到這票,1960年市民每人的布票僅僅三尺,赫魯曉夫說中國人當時是三個人穿一條褲子,指的就是三個人一年的布票加起來才夠買一條褲子的意思。

這話當是市場的供應實況,沒有任何的貶義和誇張,可是後來竟變成赫光頭猖狂攻擊中國三面紅旗,引發「中蘇關係破裂」的罪證。

囚車再往前走,街的右側夾在矮小的平民居舍中,在一個平房結構,鋪面很寬的商店面前排成一個長長的隊列。那隊列是由老太婆和中年人組成,手裡各拎著一個竹籃。門上立著的招牌上書:「××街蔬菜公司」,那裡面可是人聲喧嘩,人牆嚴嚴實實擋住了裏面的貨櫃,看不清店裡的陳設。

我從那擁擠人群的籃子里,看到了牛皮菜和蘿蔔。兩個人不知為什麼在那裡搶著一個籃子,我聽見那櫃檯里傳出來爭「兩」論錢的吵聲。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粗野的罵聲,給死氣沉沉的街道增加了一點鬧意。

囚車繼續向前開出大約五十米,又見一個門口掛著:「××街二段縫紉店」。旁邊還掛著一個小木牌,上面寫著本店服務項目,其中竟有一項是「補縫歸衣」!

看那很狹窄的店面里,懸挂的竟是一些洗凈了的補巴衣服!這使我注意到了街上行人們的衣著,與三年前的解放服和中山裝為主體的衣著沒什麼區別,色彩依然的藍、灰、白,三種流行色。

只是所有行人身上穿的全是補了巴的。區別僅在於補巴的整齊不整齊。那巴很有規律,按上衣四點式:兩肩,兩肘;褲子三點式:兩膝、一墊,幾乎是統一的。

還有的幾乎連巴都沒有,巾巾掛掛的一身,那似乎不像乞丐。不過在那個年月里,老百姓的日子恐怕連乞丐都不如。在這稀稀拉拉的店鋪中,這種補巴為業的縫紉鋪,生意頂火紅。

那個年代老棉布是我國唯一的紡織品,老棉布不經磨,一件新衣服,如果小心保護,最多也只能穿一年就破了。布票那麼缺,怎不是「遍地補巴衣,不見新衣人」。流行的一句口號是在報上註銷,叫「節約是美德,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毛澤東鼓吹節約仍中華民族之傳統美德。

不過在這裏,實在同他自吹自擂的「市場繁榮」形成反襯。我不禁驚嘆,中華民族子民們忍受饑寒的耐力,堪稱世界諸民族之最!需知同一時期的經濟發達的國家,拿出來救援受災國家災民的,都難找一件像中國百姓身上穿的千巴萬補的破衣服。

已接近十二點鐘了,街的左側,一個很狹門面,門口排著長長的隊列。那店的門口掛的木板黑字,寫著:「××街二段國營食店」。門口幾個戴著紅袖籠的中年人正在游弋,突然從店裡竄出兩個扭成一團的人,並沒注意正在緩緩向他們駛近的囚車,囚車緊按喇叭,喇叭的尖叫聲並沒提醒那兩人,囚車被迫停了下來。兩個戴紅袖籠的人按了過去,一面怒吼著:「把他們兩個人帶到看守所去,真他媽不要命了。」

旁邊站在隊列中的人嘆息說:「憑什麼為二兩糧票打得頭破血流?」我再去看方才廝打的兩個人果然臉上都掛了彩。在紅袖章的干涉下,兩個打架的年輕人才分開,在司機一再鳴笛聲中,圍觀的人讓開了道。

我回過頭去再望了望那漸漸離遠的街道,就沒有看到一處糖果鋪和水果鋪。它們在長長的街道上消失了。至於肉店,禽蛋商店現在也所剩無幾,肉和蛋統統留給蔬菜公司憑票出售了。

整個城市像死一般的沉寂。馬路上看不到幾輛破汽車,也看不到忙碌的行人,九月炎熱的餘威還控制著城市,隨著疾馳的風帶進囚車,帶進我耳朵里的是一些隱隱約約念經的聲音——聽得出那是街段的居民,按上級安排組織朗讀報紙和文件,傳達黨中央的大躍進「捷報」。

我感到了疲倦,開始打起盹來,耳朵里隆隆的發動機響聲帶我進入了夢鄉。離家似乎正在靠近。我現在明白,我已經不能回去了。說不定是永遠不能回去了,還好,就讓我默默無聲的離去吧,悄悄的走開,會避免一場臨別的大悲慟……

我又彷彿看到了外婆那花白的頭。我不敢想,否則我的心會立即出血,二十年後,九死一生的我從新踏上回歸的路,他老人家已與世長逝了整整十五年了。我連她的骨灰盒都沒有找到,當我將她的遺像放置在我卧室的衣櫃之上,我才號啕大哭了一場,天哪!這真是命中注定的呀!

弟弟在哪兒呢?可知今天哥就要離去,赴那地獄的煎熬么?想到今後,家的重擔將會落在你骨瘦如柴的雙肩時,淚就會充滿我的眼眶,我哪能回答你稚氣的發問:「哥,你怎麼會犯錯?」今天當改口問:「哥,你怎麼會犯罪?」

媽媽,我去了,我知道這些天您比我更沉重,如果說我還有一層孩子的稚氣和健忘,保護我幼嫩的神經免受過分悲傷而失常。而您一直在用母愛承受我們四人的所有不幸,現在擔憂這一老一少的脆弱生命受到威脅和折磨。

此刻,我只有深深的祈禱蒼天,不要再將新的災難降給無辜的孩子和老人,讓我們母子倆在天涯兩處,共同面對著家破人亡,骨肉分離,承受著「無產階級專政」的鞭打,十年、二十年!

我知道我將去的地方是我的父親先我十年去的地方,如果蒼天命定了我們父子倆將歸宿於此,那麼父親啊!你現在在哪兒呢?命運之神會不會安排我們在這裏相聚?。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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