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論壇網絡票選國鳥,結果卻是麻雀當選。國人認為麻雀長相樸實、生活頑強,十分適合代表中國人的精神。殊不知一九五零年代麻雀曾在中國經歷過一場滅族的浩劫,因此造成現在中國麻雀機警聰明的性格。麻雀若能選擇,不知願意當只籠中的國鳥?還是只悠然自由的平凡鳥?
「鳥」字在中國民俗裡不是個好字,人們罵人用「鳥人」,罵事用「鳥事」,在國人的眼裡,鳥是用籠子養著叫喚用的,能不能飛並不重要。中國早就有了國花,可是誰也沒想起來弄個「國鳥」,直到「鳥」被提升到自然保護的高度了,「鳥」事也就變得不一般了。
據《現代快報》報導,中國國家林業局早在二零零四年便曾委託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聯合中國二十多家媒體共同舉辦國鳥票選,當年丹頂鶴即以60%的得票率名列榜首,但因其「日本鶴」學名(Grus japonensis)而被擱置,據說日本早就搶先註冊此鳥的學名,不把鳥事當回事的國人真有些處境尷尬。
國鳥為丹頂鶴?抑或麻雀?
今年三月,有人再度提案將丹頂鶴確定為國鳥,國家林業局並在八月二十三日將「國鳥丹頂鶴」的提案交國務院審查,消息一出立刻再次引發輿論爭議。中國的「國鳥」怎麼可以用發動侵華戰爭的日本國的名字,這不代表向小日本投降嗎?強大的「愛國壓力」迫使中央國務院遲遲未批准丹頂鶴成為中國國鳥,鳥事還真是越弄越複雜了。
中國大陸最大網絡論壇「天涯社區」近來靈機一動,自行發起網絡國鳥票選,最後在十種候選鳥中,麻雀脫穎而出,以35.8%的支持率成為新任國鳥,丹頂鶴只得到8.6%。鳥事掀起一輪小高潮。
支持者認為,麻雀長相樸實,地位低微,生活頑強,經常被吃,這和當代中國大陸的百姓生活現狀很相似,更能代表中國人現代精神。反對者則指出,全國都在吃「麻雀」、搓「麻雀」,以麻雀當國鳥成何體統。專家們則呼籲大家鎮靜,網民選麻雀作「國鳥」其實是民眾對當局一種惡搞、嘲諷的民意表達,別太當真。
不管怎樣,既然麻雀又當了回主角,咱們也該說說中國的麻雀到底有什麼特色。中國的麻雀其實是最有發言權的一族,因為它們確實苦大仇深。從單位體重的承受來看,中共對它們的迫害不遜於中國人幾十年來遭受的苦難。
一九五八年全國殺雀運動
一九五五年,毛澤東收到農民的反映,說是麻雀禍害莊稼,於是指示麻雀是害鳥。幾天後,毛澤東同十四位省委書記撰寫了農業四十條,其中第二十七條規定:除四害,要求消滅老鼠、麻雀、蒼蠅、蚊子。
一九五八年三至五月間,毛在成都、武漢、廣州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以及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上,都號召要消滅四害之一的麻雀,「辦法是,下定決心,統一行動,分片包干,封閉糧食,撒下天羅地網,連續打殲滅戰。」
於是,中國又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人民戰爭——人雀大戰。小小麻雀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在毛澤東的親自指揮與發動下,人們使用竹竿、紅旗、鞭炮、石子、彈弓、鑼鼓、喇叭筒、洗臉盆、氣槍、假人、草人,不分老人孩子,不論工人、農民、幹部、學生、戰士,都投入驅趕麻雀的戰鬥。
一時間,紅旗飄揚,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捷報頻傳,據李興濂在其〈麻雀劫難五十年祭〉一文描述,首都北京,全市三百萬人民總動員,經過一天的「戰鬥」,戰果「極為輝煌」,據不完全統計,全市共累死、毒死、打死麻雀八萬三千二百四十九隻。
據報導,忙活了一天感到疲憊不堪的首都軍民「正在養精蓄銳,好迎接新的一天的戰鬥」(見一九五八年四月二十日《人民日報》)。上海,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凌晨,「戰役」開始,經過一天的「人雀大戰」,到晚上八時,全市共消滅麻雀十九萬四千四百三十二隻(見一九五八年十二月十四日《解放日報》)。據各地不完全統計,一九五八年全國共捕殺麻雀二點一億餘只,可憐的麻雀所剩無幾。
麻雀沒了,蟲子開始橫行,在專家的強烈建議下,一九六零年三月,毛為中共中央起草關於衛生工作的指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蟲,口號是『除掉老鼠、臭蟲、蒼蠅、蚊子』。」一場全國範圍的殺麻雀運動方才停止。
中國雀·高智商膽小怕事
中國的麻雀以其超強的繁殖力癒合創傷,延續下來,但是以生物信息的繼承和遺傳來看,它們是被中共施予鳥族滅絕的一群,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的麻雀體內代代相傳的重要生物信息,一定是「離人遠點,他們真的很可怕」。
像在歷史上被中共整過的階級敵人一樣,麻雀經過此劫以後,被徹底剝奪了名份。打麻雀、吃麻雀,成為中國孩子最首選的實戰遊戲,氣槍、彈弓都是以麻雀作為活靶練習。
可憐的麻雀雖然五臟俱全,但只會嘰嘰喳喳,有冤也沒地上訪、沒處說理,唯一的能做就是為生存而變化。於是,國麻一直在不斷的自我訓練,變得異常警覺敏捷,只要有一點動靜,立即飛離散逃。從安全意識來講,中國的麻雀是所有鳥類中智商最高。
但是這一切變化並未被國人察覺,人們想當然的視其為膽小怕事的本性。的確,在我童年的記憶中,從來都是躲起來偷偷觀察麻雀,其中有兩次特殊的經歷,至今記憶猶深。
一次是老麻雀帶著一隻小麻雀在飛行,小麻雀沒能越過一堵高牆,被我碰巧抓著了,這是我第一次抓到麻雀,可是小麻雀卻拒絕進食,僅一天就死了。另一次是閉著眼睛從窗戶裡面向窗外的麻雀射了一彈弓,沒想到一隻麻雀中彈而落,這是我唯一的一次射中目標,我興奮地跑出去拾起落地的麻雀,但很快就有一種失落和恐懼。它的眼睛盯了我一會,然後就腿一蹬嚥氣了,似乎是不給我任何繼續「迫害」的機會。從此,我就對射麻雀失去了興趣,可謂「雀死弓藏」。
美國雀·沒戒心悠然自得
直到成人後,沒想到改變我生活的竟然也是一隻麻雀,但卻是美國的麻雀。
那年剛下飛機,朋友來接機,在開往住地的途上,我坐在小車的前排,眼睜睜看著前方路面上有三、五隻麻雀。車子愈開愈近,十米、五米,眼看就要撞上了,它們怎麼不飛,難道看花了眼?就在我要叫出聲時,就看到一位「雀爺」只是輕輕地往路旁跳了一下,就像人一樣讓過車輪,我回頭再看,它們還在那裡,悠然自得地在馬路上玩食。
我一下驚呆了,這也太猖狂了,「這是麻雀嗎?」我問朋友。「是呀。」朋友回答,「美國的麻雀不怕人,車也不怕。為什麼呢?」,這完全顛覆了我幾十年的觀念。朋友笑了,「因為,沒有人抓它們,它們也就因此和人很友好吧。」
那一晚,想著那群美國的麻雀,我久久不能忘懷,尤其是那輕輕一跳的麻雀身影。原來,麻雀也可以這樣生活呀,原來麻雀也可以不怕人,不怕車,如此逍遙。
在後來的生活中,我看到了鬧市裡跑來跑去的松鼠、麻雀和鴿子一起吃人手裡的食物。我反覆地問自己:哪一種麻雀才是真實的麻雀呢?是中國那些高度機警又聰明、苦海裡泡大的「麻兵」,還是美國這些傻頭傻腦對人沒有戒心的「麻爺」,它們就不怕有一天被人吃了。
當時的我雖然對什麼是自由的感覺知之甚少,也像一隻來自中國的麻雀一樣,懷著十二分的警惕,以防被美國的階級敵人吃掉。
但是,這裡麻雀的生活狀態告訴我一個事實:這裡真是一塊自由的土地,不用擔心被人傷害。那一晚,我有強烈的願望留下來了,就做一隻自由土地上的麻雀好了。
看到中國人選麻雀為「國鳥」,我只是想,絕大多數人一定不瞭解麻雀和人的正常關係該是怎麼個樣子,如果他們能參看自由土地上麻雀的市井生態,也許會小聲一問:麻雀,你願意當籠子裡的「國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