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就要到了。按照一些人的說法，「八」就是「發」。北京奧運選在這個「吉利」日子開幕，中南海真是煞費苦心。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那些袞袞諸公的水平。如今黨的喉舌鋪天蓋地宣傳奧運，軍警全線出動保證「祥和」，中共掌權以來這個最大的「面子工程」馬上就要竣工，只等胡錦濤在奧運開幕式上向全世界展示中共統治下的「大國崛起」了。

我們對北京舉辦奧運是認同的，因為中共已經對改善人權和開放新聞自由許下諾言。但是事實已經告訴人們，這種諾言和中共別的諾言一樣，又是一張不兌現的支票，因為這是它的拿手好戲。過去在未當權時，中共曾經信誓旦旦要實行民主。結果政權一到手便立刻翻臉，這已是舉世皆知的事實。如今為了爭辦奧運，不過是略施故伎而已。況且，如今中共已經在中國建立起一個空前強大的軍事獨裁警察國家，甚麼國際輿論，什麼民間呼聲，其奈我何！

有鑑於此，我們覺得有必要再給洋洋自得的中南海諸公潑上一點冷水。因為他們的學歷雖然不低，但是真正有眼光的政治家恐怕不多。

漢朝賈誼的千古名篇《過秦論（上）》的結尾說：「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過秦論》是專講秦王朝滅亡的經驗教訓的。

「七廟」是皇帝祭祀七代祖先的宗廟。宗廟?掉即指皇朝滅亡。「一夫作難」說的是陳勝起義。秦二世元年，陳勝等九百人被征召赴渙陽戍邊，走到半路被大雨所阻誤了期限，按律當斬。所以他和吳廣揭竿而起，造了反。結果全國各郡苦於秦朝暴政者群起響應，於是天下大亂，導致秦朝滅亡。

陳勝準備造反時，對政治形勢有個一針見血的判斷：「天下苦秦久矣！」這是起義能夠成功的根據。這也就是賈誼在《過秦論》裡講的：秦朝統治者的暴政（「仁義不施」）已經使自己處在與人民為敵的被動地位（攻守之勢異也）。

其實陳勝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和秦王朝這架強大的統治機器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而且他也不是什麼有作為的領袖人才，一旦有權，也是胡作非為，後來還被部下殺了。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首舉義旗。因為秦朝統治者已經給自己準備好墳墓，並把全國人民都逼得無路可走，只等有人挖起第一鍬土，大家就會七手八腳把統治者埋葬掉。陳勝就是挖第一鍬土的人。

其實，導致「七廟墮」的「一夫」往往都得不到勝利的果實，但這歷史轉折點上新的一頁，就是由他掀開的。事實上，歷史就是通過一連串的偶然事件而發展的。許多小人物的動作，許多偶發事件，確實看似無足輕重，但是當社會矛盾積累到一個「臨界點」時，恰恰是某個小人物，某個偶發事件，會觸發一點火星，這火星便會引起一場火災。那火勢的大小，蔓延的範圍，就看統治者在老百姓心裡埋下多少仇恨了。「天下苦秦久矣！」說的是秦朝統治者在老百姓心裡埋下的仇恨太深了。

這個教訓太重要了。在歷史轉折點上，常常發生這種「攻守異勢」的情況：表面強大的統治者，看似穩定的政治局勢，往往被一個小人物或是一個偶然事件所引起的連鎖反應所推翻。它不但出乎當局的意外，甚至也出乎被統治者的意外。辛亥革命就是這樣。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的武昌起義，並不是革命黨周密策劃和組織起來的革命行動的一個環節，而是清朝「新軍」中少數人打算造反，因為密謀洩露而倉促發難的遭遇戰，清廷主要的敵人孫中山還在美國籌募第十一次武裝起義的款項呢（因為前十次起義都失敗了）。然而這次由無名小卒臨時拼死一搏的武昌起義，卻把清廷湖北當局嚇得屁滾尿流，並且在全國範圍內引發連鎖反應，各省紛紛宣告獨立，統治中國二百多年的大清王朝就這樣被推翻了。

我們這樣不厭其煩地重翻歷史，是因為從當前許多事件中，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一些「一夫作難」的影子，這不能不使人關注，因為一個新版「天下苦秦久矣！」已經在百姓心中淤積不止一天了。造成幾千萬人死亡的毛澤東暴政，至今不曾清算。他的屍體至今還像秦始皇躺在驪山墓中一樣，霸佔著天安門廣場，他的畫像依然被新當權者作為祖宗供奉在天安門城樓。鄧小平為了挽救一黨專政而被迫開始的經濟改革，由於放鬆經濟控制，使人民能夠自謀生路，改善生存狀況，從而容忍了共產黨的統治。但是一黨專政下的市場經濟造就了一個龐大的權貴富豪集團，即新的官僚資產階級，使中國社會迅速兩極分化，特別是權錢勾結，警特橫行，欺壓良民，草菅人命，更加使矛盾激化，民變蜂起。僅官方有記錄可查的民間群體維權抗爭，每年就有數萬起。

在這種大背景下，可以說，每一起民眾抗爭都有可能成為「一夫作難」，只是由於中共當局比秦朝的統治強大得多，現代化的鎮壓手段更是遠非古代帝王可比，再者由於中共的思想箝制又比秦始皇高明，以致「陳勝」「吳廣」很少，所以至今還沒有出現「一夫作難而七廟墮」的局面。

我們反對一黨專政，但是絕不希望出現暴力對抗天下大亂的局面。我們始終堅持和平實現民主轉型，因為它符合中國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世界上也有成功的先例可循。但是事情不取決於善良的願望，尤其令人失望和擔心的是中共當局一直在使用暴力對付手無寸鐵的人民，這正是在促使人民走上暴力抗爭的道路。三月十四日的拉薩事件，六月二十八日的貴州甕安事件，都是當局濫施暴力引發群眾暴力抗爭。這樣下去，難道中南海諸公就不擔心有一天也會出現「一夫作難而七廟墮」的結局嗎？

就在中共慶祝建黨八十七周年的七月一日，一個名叫楊佳的年輕人，走進上海市閘北區公安分局，用刀連續斬殺了十名警察（六死四傷）。這是他遭警方誣陷毒打，經過七個月的交涉都討不回公道之後的最後一搏。他在追殺時特地放過女警察，可見神志清醒，並非殺人狂。他此次「一夫作難」雖然沒有引起連鎖反應釀成暴亂，但在互聯網上引起一片歡呼，人們稱他為「大俠」、「英雄」，說他「殺了警察，客觀上是為我們每一個人殺的！」還有人說：「在現在這麼腐敗的社會，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楊佳。」這不都是「天下苦秦久矣」的現代版嗎？

中南海裡的新當權者，你們是沿著鄧小平的屠城路線，遵照江澤民「消滅在萌芽之中」的指示，堅持暴力鎮壓，也就是繼續往人民心裡灌注仇恨，填充火葯，還是及早醒悟，改弦更張呢？

－－轉自《爭鳴雜誌2008年８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