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罪行錄之八十一:因「破壞交通」獲罪的倪匡

整理:袁斌

7月3日下午,與金庸、黃霑和蔡瀾並稱為「香港四大才子」的著名作家倪匡去世,終年87歲。

有人說,香港傳奇如大團雲霧,六十年間,倪匡穿行雲中,留下蹤影無數。

他曾為邵氏編了261部武俠片,一手開啟武俠電影黃金年代。

他曾寫了145部衛斯理,超八千萬字科幻小說,引領三十年科幻風潮。

他曾同時給12家報紙寫連載,堅持多年每天手寫數萬字,自封為「漢字寫作,速度之快,世界第一」。

倪匡一生留下了太多的傳奇,其中有的廣為人知,有的鮮為人知,他早年在內蒙古被中共迫害,因「破壞交通」獲罪的經歷,知道的人就不多。

倪匡十六歲輟學離家,隻身從上海去蘇州,在華東人民革命大學受訓三個月,成為江蘇省公安廳的幹警。之後,他被派去內蒙古,專職管理勞改農場的犯人。當時的內蒙古保安沼是第三勞改管教支隊所在地。倪匡二十歲來內蒙古,二十二歲離開。

在內蒙古保安沼勞改管教支隊,倪匡飼養過四條極為凶狠的小狼狗,它們一見外來人,便狂吠著撲上去就咬。一天,總隊領導來支隊視察。這個書記是退伍軍人,當過營長。視察完他正要離開,倪匡與幹警們隨行送別。領導走過關狼狗的屋子,不知怎麼就隨意拉開房門,只聽到四隻小狼狗狂吠。倪匡在領導的背後,還沒看明白發生什麼事,只聽領導一聲慘叫,他手背上鮮血直冒,一條厚厚的棉褲,也被咬出幾團棉花。領導隨即拔出腰間手槍,將四隻小狼狗一一擊斃。領導憤怒異常,轉身厲聲問:是哪個畜生在營房養的野獸?中隊幹部個個噤若寒蟬。槍擊硝煙彌散,四周空氣凝重。倪匡低著頭,硬著頭皮站出來承認是自己養的。領導狠狠瞪了一眼倪匡,沒再說什麼。但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事沒這麼簡單就過去。

另一次,也與狼有關。倪匡所在的支隊接到上級通知,選派幹警去總隊參加批評會。倪匡被選上去總隊部開會。開會了,由那位槍擊四隻小狼狗的領導主持,這次挨批評的是一名測量員。會議上,領導宣布了這名測量員的罪名:那天,測量員獨自趕路,身後一條猙獰灰狼始終跟著他。身處草原曠野,測量員內心慌亂,揮舞水平儀,驅趕灰狼,測量員在揮動水平儀時,不慎與地上砂石碰撞而毀壞了。他回到大隊部,書記、隊長震怒,認為這是惡意破壞國家財產。

這種說辭現在看來顯然是「上綱上線」的。但當時在數十人的批評會上,人們爭先恐後發言。測量員誠惶誠恐,不時低頭認錯。批評會步入高潮。平時,倪匡不管在什麼場合都好動好說話,此時聽了「上綱上線」的批判,忍不住發出笑聲。舉座愕然,領導不由大怒。看到是倪匡在發笑:這小子不就是那天養四條小狼狗傷自己手的那人?領導按下怒火,厲聲責問:「你笑什麼?這是嚴肅的政治鬥爭。」

倪匡站了起來回答:「其實可以這麼看,要是他不把狼趕走,被狼叼走,茫茫草原,水平儀也找不回來,現在水平儀雖然壞了,還可以修嘛。」倪匡生性活潑,意識單純,政治上近乎胡塗,也不會說場面話,不知道自己已然再次惹下大禍。

此時,批評會矛頭陡然轉向。會上批評不再提水平儀和測量員,而劈頭蓋腦衝著倪匡而來,他稀裡胡塗被扣上「在嚴肅場合竟然縱笑」的罪名,不到十五分鐘,有了更具體的結論:「批評和自我批評是黨的生命線,嘲笑批評和自我批評,就是反對黨的生命線,就是反對黨的政策,就是反黨。」如此上綱上線,倪匡自然據理力爭,一一反駁。那個領導官大,卻不善口才,幾番爭辯,那個領導文化水平不高,結結巴巴不知如何回應,但很顯然他再度記恨之心。

內蒙古的冬天冰天雪地。倪匡和戰友住的房子,冬天一旦沒有燃料,就和冰窖差不多。一次,受大風雪封阻,燃煤運不到,燃料中斷,不到二十四小時,本來身貼上去暖烘烘的牆上,出現了厚厚冰花,凍得人都沒法坐,這樣下去,人都會凍死的。倪匡想起不遠處有一道小河,河上有一道簡陋小木橋,是粗糙地隨意搭成的,河水早已凍到了底,過河可以不必用橋。於是,倪匡帶了工具,找了幾個人,把那座木橋拆了,化成一堆木柴,搬了回來,燒了三四天。煤運來了,就此渡過難關。本來,他認為那是小事一樁,來年春暖花開,再去砍幾株樹,把橋搭起來就是了,誰知總隊知道後,又上綱上線變成政治事件。倪匡背上一大罪名:「破壞交通」就是「反革命罪行」。批評會、批判會、批鬥會,逐級升級。

在一次批鬥會上,那個總隊領導竟拉起衣袖,展示手背疤痕,大聲宣布:「此人早就對革命同志懷有仇恨,故意蓄養凶狼,殘害革命同志。在戰場上,日本鬼子國民黨,都沒能傷了我,我是給他養的狼狗咬傷的。這是早有預謀的反革命行為!」會場上群情激憤,倪匡只好唯唯諾諾,低頭認錯。會後,寫上幾萬字檢討,承認自己「潛存的反革命思想」。不久,倪匡被隔離在十里方圓沒人煙的一間小屋子裡。農場成立了一個工作小組徹查他。

五月初的一天,倪匡在總隊部政治處的一位朋友,悄悄跑來倪匡那間小屋。這位朋友是蒙古族人,來自托克托縣。原先與倪匡一起工作,兩人不久就成了好友。朋友對他說:「情況不對勁,看來你有危險了。聽說要組一個法庭審判你。」

朋友對倪匡說:「你已觸犯破壞交通罪。」倪匡不解:「這怎麼能算『破壞交通』呢?不就拆了一座小木橋嗎?到夏天再重新鋪上去。」朋友說:「依我看,事情會很麻煩,一旦特別成立法庭,那即便不是死刑,也是二十年徒刑。」倪匡驚呆了:「那怎麼辦?」那朋友說:「你趕快逃跑,遠離這裡。」

沉默了好一陣。倪匡疑惑,問那朋友:「怎麼逃?」那朋友說:「從草原腹地走,要朝北跑,那裡遊牧民族多,有蒙古人村落,蒙古人會收留你的,他們正需要勞動力,住上兩三年再說。」他接著說:「我幫你去偷一匹馬,騎上它逃亡,越遠越好。」

翌日早上,那朋友牽來一匹馬。馬又老又瘦,沒有馬鞍,只披著兩個麻布袋。那朋友說:「你快跑吧,兄弟。」倪匡握著他的手臂:「我跑了,你們怎麼辦?」「你別管那麼多了。記住,往北走。」

要不是有幸獲得這位好心人的幫助,及時逃離了內蒙古,最後逃到了自由的香港,被打成反革命的倪匡就不會有後來的人生故事和輝煌了。

幾十年後,倪匡還記住這個蒙古人,認他是恩人。

(作者提供/責任編輯:劉明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