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時,吳續久和胡健是實驗小學5年級的同學,他倆的父親又都是被批鬥的當權派,因此他們常在一起。胡健家有一台紅燈收音機,吳續久來時他們會亂撥電台挑選節目。一次,他們無意中撥到了莫斯科廣播電台。那可是敵台!他們十分驚異,十分恐懼。
敵台是文革時期的一個流行語,泛指中國境外的華語或英語等語種的廣播電台,特指當時敵對國家和地區的廣播電台,如美國之音、BBC等。當時收聽這些電台只能通過短波,並在夜裡進行。如果缺乏耳機設備,人們往往需要把聲音調到最小,故曰偷聽敵台。這種行為一旦被發現,輕則收繳收音機,被停職,隔離審查,批鬥,勒令檢討,給戴上壞分子的帽子,重則判刑。在思想禁錮的文革歲月,偷聽敵台成為一部分中國人了解外部世界,滿足求知慾望甚至是娛樂渴望的特殊途徑。
一次,胡健和吳續久從莫斯科廣播電台聽到中國作曲家李煥之的《春節序曲》。那麼歡快,那麼喜慶,那麼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真是好聽極了!還有一次,我們聽到當時中央音樂學院院長馬思聰的小提琴曲《思鄉曲》。一唱三嘆,好呀!莫斯科電台播音的聲音不同於國內電台,內容則大都是對中國當時被禁的文藝名作的介紹。
不久,複課鬧革命了,他們也上中學了。胡健在淮中,吳續久在一中。有一天,是個星期天,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說吳續久被抓了。因為寫反動標語,成了現行反革命!胡健驚呆了。他心想:「如果吳續久成反革命,那麼我怎麼辦?」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晚上睡覺時人在床上就好像飄起來似的。
次日星期一,胡健去學校上學。班主任通知他:「早操後你去辦公樓政工組一下。」「完了!徹底完了!!」無邊的恐懼籠罩著他。他胡裡胡塗做完早操,隨著班級的隊伍從環城路向校園跑去,整個人好像在隊伍中飄,心中說著:「同學們,再見了!白雲藍天,再見了!」到了政工組,兩個中年模樣的人詢問他關於吳續久的情況,他如實相告。最後,他們兩個好像非常友善地說:「你沒事了,不要害怕!」可胡健怎麼可能不害怕呢!不久就傳來了吳續久以現行反革命罪被批鬥勞改的消息。
吳續久後來回憶說:那天早上進教室時,他發現教室窗戶都被用紙糊了起來(神祕),桌凳也變動了。吳一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兩名壯實高大的同學就夾在著他坐下,市文教衛系統革委會的頭頭和一中革委會的頭頭也走過來了,當眾宣布:「把現行反革命分子吳續久押起來!」吳續久就這樣收押了。當時他不到14歲。
所謂的反動標語根本不是吳續久寫的。「當時我父親、我舅舅都被打成走資派,我怎麼敢寫反動標語呢?我怎麼也不承認,並提出可以通過驗筆跡等方法查出寫標語的人。」革委會的頭兒們先是來硬的:「你父親、你舅舅都被批鬥,你不可能沒有階級仇恨的,反動標語不可能不是你寫的!」後來他們又玩軟的:「你承認了吧,你很小,可以寬大處理,不會影響你的上學、你的前程。」一個不足14歲的小孩子,哪裡經得起那些橫高豎大的大人們一天一夜的折磨,吳續久終於在審他的人事先寫好的紙上籤了字。這些成年人欺哄逼供孩子,真是其無後乎!就這樣,吳續久成了現行反革命,不准再上學,不斷地被批鬥,並在學校裡勞動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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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供/責任編輯:劉明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