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中華的傳統文化,從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說起,到三皇五帝創建文明,再到後來,有道家、佛家修煉文化的弘揚,幾千年來,可以說我們在天地神明的護佑下,演繹出了輝煌璀璨的文明。因而,傳統文化也叫作神傳文化。秉性善良的古人,敬天地、拜神佛,保持著高尚純樸的道德修養;而歷史上信佛尋道的修煉人,也同樣是層出不窮,他們共同奠定了中華博大精深的修煉文化。
我們現在的這個系列是和大家一起品讀唐詩,並發掘詩人的內心世界。說到唐詩,先來說說唐朝。在唐朝呢,佛教和道教的發展,都達到了一個鼎盛時期,上至帝王,下到平民,都有禮佛或是崇道的信仰,包括很多著名的文人、大詩人,其實本身也是修行之人。他們其中,有些遠離滿目繁華的鬧市,獨居或投身於山水之中,尋找生命的本真,最終成了清心寡慾的隱士,寫出的詩句也是恬淡,有禪意的。哎,或許有朋友會好奇,這樣的生活會不會很無聊呢?
那就讓一位盛唐時期篤志修佛的詩人,來講講他的修行生活吧。他說自己到了中年,頗好修行,於是晚年搬到了終南山腳下。每到興致來時,他就在山水中遊覽,每每獨自體會其中快意美好的感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樂趣呢?比如他經常信步而行,走到了河流的源頭,就索性席地而坐;舉目四望,他又驚喜地發現,一片雲彩正悠悠然升起。或者,他偶然在林中遇到一位路人,便上前暢懷談笑,共享山林之樂,不知不覺忘記了回家的時間。
一個人獨來獨往,卻感受不到寂寞,反而擁有普通人難以察覺的樂趣,修行人的精神世界原來也這麼豐富呀!唐朝詩人大多信仰佛道,為氣象萬千的唐詩注入幾分清新脫俗的禪意和仙氣。剛才提到的那位詩人,就因此獲得「詩佛」的雅號。他就是王維,他講述的那段修行生活正是他的代表作之一——《終南別業》: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
詩境賞析
「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這首詩在起始兩句便道出了詩人隱居奉佛的生活狀態。王維少年成名,仕途卻不順遂,中年因安史之亂遭遇人生重大變故,因而到了中年放下了對名利情的執著,一心修行佛法,過著半仕半隱的生活。「頗好道」,表達了他對修行的虔誠之心。「晚」,既可以指夜晚,也可以指晚年。詩人或者在描述隱居生活,或者表達了晚年修行生活的期望。
南山陲,也就是終南山腳下。終南山,在陝西西安附近,屬於秦嶺山脈的一部分,歷朝歷代都有高人異士在這裡隱居,也是道教發祥地之一。在京做官的王維,就在終南山下修建一座別墅,在這裡修養身心,研習佛法。這座別墅就是終南別業,它還有一個更著名的名字——輞川。
第二聯「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詩人談起在輞川獨居的獨特樂趣。山林中的生活自由自在,每當有了興致,詩人便一個人信步閒遊,那種逍遙無礙的意趣,不必說與外人,最適合自己細細體會。雖然有山林的美景相伴,但是詩人用了「獨」「空自」等詞,乍一看意境太過孤獨了,但若仔細品味,我們就能感受到文字中沉靜安寧的力量。正是詩人擁有清靜的心境,才敢於遠離喧囂和熱鬧,從而獲得獨處中特別的樂趣,即「勝事」。
那麼詩人感知的是怎樣的勝事呢?詩人用了十個字,寫下詩中最廣為流傳的佳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原本詩人就是乘興遊賞山林,並沒有固定的目的地,很可能就沿著溪流,走著走著就到了盡頭。遊覽的興致似乎被打斷了,但是詩人懷著佛家順其自然的心態,便坐下來欣賞其它景色。在不經意間,詩人看到了雲彩飄然升起的樣子,不正是意外的收穫嗎?
這兩句詩,會不會讓你想到陶淵明「雲無心以出岫」的句子呢?這首詩的妙趣也在「無心」二字。雲是「無心」而升起的,水是「無心」而終止的,詩人何嘗不是「無心」出遊,最終「無心」獲得遊賞的趣味呢?其實啊,無心也就是無我,心中沒有對俗世的執著和牽絆,這樣才能靜心修行,才能時時處處發現大自然的美景。
而水和雲,本就是同一種事物的不同型態,水蒸發在空中凝結成雲,雲通過下雨落到地面變回流水,這本身也是一種循環或者輪迴。只有信佛的修行人,才能在「水窮處」的絕境發現「雲起時」的新機,也只有修行人才能發掘這種樂趣,寫出這麼美好的詩句。
最後一聯「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描寫詩人在山間偶然遇到一位路人,也能夠和他無拘無束地談天說地,以至於忘記回家的時間。這是詩人在山林中與他人相處的情形,隨緣相遇,隨性交談,即使是陌生人也能做到坦坦蕩蕩。可見詩人在修行過程中,達到了超然灑脫的境界,對人、對物、對事都能夠平等對待。
詩人背後的故事
《終南別業》不同於一般的山水詩,主要從詩人的感受出發,表現了修行生活的清淨以及詩人逍遙塵世的人生態度。這首詩句句不寫別業風物,卻是句句不離別業生活,這正是詩歌無言之境、不可說之味的妙處。可能有的朋友會以為,詩佛王維就是一個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的神仙般的人物,其實他一生都在官場中度過,還做過尚書右丞這樣的四品高官。比起同時代的詩人,他可以說是很幸運了。那麼,王維為什麼能在仕途中超脫出來,潛心修佛並寫下這麼富有禪意的詩歌呢?
王維,字摩詰,出生於一個信佛的世宦家庭,他的名字就是從維摩詰居士化來的,所以他從小就結下了佛緣。王維一生向佛,自言「好讀高僧傳,時看辟穀方」,曾在一位道光禪師座下學習佛法,這都是他修行的基礎。但是他滿腹經綸,才華洋溢,年紀輕輕就來到京城長安求仕。因為擅長詩、書、畫、樂等多項技藝,王維很快名動京城,成為王公貴族的座上賓。他甚至憑藉自創的樂曲《鬱輪袍》,打動玉真公主,並許諾他將會高中科舉。果然王維很快中舉做官,真的是少年得志。
王維的仕途有個精彩的開頭,後來的經歷卻是起起伏伏。他遭遇過貶官,也曾辭官隱居,期間還先後遭遇母親和妻子的離世,身邊只有一個小女兒,遍嘗人生悲苦。這還不算,安史之亂爆發後,安祿山強占長安,逼迫他出仕做官。叛亂平定後,這就成了王維「變節」的罪證,被判流放。幸好,他的一首表明心跡的《凝碧池》以及弟弟王縉的求情,有幸得到赦免,僅僅被降職。之後,王維不僅能繼續在朝廷安穩做官,還不斷得到升遷。
面對國家的風雲變幻,仕途的大起大落以及親人的陰陽永隔,王維曾說:「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王維的人生經歷看似風光,但也有許多辛酸,所以為了自我解脫,他走進了佛門。不過他沒有像年輕時採取辭官的極端方式,而是「大隱隱於朝」,在做官之餘過著隱居簡樸的生活。下朝以後,他就來到終南別業,也就是輞川,在那裡布衣蔬食、持戒誦經,專注於修行。在有關輞川的詩歌中,王維大多表現出空明玄遠、淡泊寧靜的意境,可知他在這片山水中堅持修行,精神不斷得到提升,終於從尋求解脫達到逍遙自在的境界。
返觀詩歌,那句經典的「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不正是說明,王維的人生進入絕境時,他的精神卻在修行中得到真正的淨化和昇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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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
(責任編輯:張信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