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不做文藝女 感悟紅樓薛寶釵(下)

感悟紅樓 文/秦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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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不作詩 也不教香菱作詩

寶釵會做詩,善論詩,她的詩在紅樓女兒中常常奪魁,但她平時從不作詩。

一住進大觀園,香菱就對寶釵說:「好姑娘,你趁著這個工夫,教給我作詩罷。」 寶釵說:「我說你『得隴望蜀』呢。我勸你今兒頭一日進來,先出園東角門,從老太太起,各處各人你都瞧瞧,問候一聲兒……」

在寶釵眼裡,自己以親戚的身分住在大觀園,忽然帶香菱住進來,自然應該和主人家打個招呼,告訴人「我來了」。講究禮數,這是最基本的修養和人情世故,比寫詩重要多了。

詩詞不過是閨中遊戲 可以會也可以不會

湘雲和香菱高談闊論,寶釵笑道:「我實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個女孩兒家,只管拿著詩作正經事講起來,叫有學問的人聽了,反笑話說不守本分的。」

女孩拿詩作正經事,有學問的人就會笑話?這是現代人難以理解的。

現代女孩都以精通才藝稱道啊,但寶釵認為,「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倒不要這些才華的名譽。」她認為,詩詞不過是閨中遊戲,可以會,也可以不會。

為什麼呢?寶釵引用了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出自明朝的文學家陳眉公:

「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為賢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無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為愈也。」

女子沉迷於言情小說不能自拔,逐詞章之華,慕豔詞麗句,必然會加重情執。有時為了「美好的愛情」,「情深」而不知羞畏,不顧一切「追求個性的解放,衝破禮教的束縛」,自然不會安分隨順。所以唐宋時期,有才情的女子常常就淪為了風流名妓。為男女私情而恣意人生,而致傷風敗俗,按傳統講,就是沒有德操的。

寶釵小時也是淘氣的,也是逮著什麼書都看。父母發現了,又打又罵,她才丟開了言情小說,回歸了正統的女德教育。背地裡,寶釵曾委婉地提醒黛玉:「你我只該做些針黹紡織的事才是,偏又認得了字,既認得了字,不過揀那正經的看也罷了,最怕見了些雜書,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儒家詩教的傳統強調文藝的道德教化,詩詞等才藝要「發乎情,止乎禮義」,根本目的是陶冶性情,滋養溫柔敦厚的修養,而詞章不過是闡述學問的工具而已。

古代也鮮有把寫詩當作本分的,傳世不衰的詩文作者,都是有境界的將軍、官吏、教書人或修行人,文以載道,他們抒發的都是超越個人的家國民生、悲天憫人的情懷,不以張揚個性自我為要。

所以寶釵認為,如果男子吟風弄月,卻沒有經世治國之志,還不如老老實實去種地經商;女子偏以詩詞寄情娛樂,移了性情而不循禮,反不如本本分分的村婦了。

想來也是有道理啊,在禮崩樂壞的時代,女子如能以禮義規範自身,我們的社會和家庭也不會太糟糕。

女子有才而不恃才 方為大德

《紅樓夢》裡最具才華的大才女,首推寶釵了。經史子集、詩詞曲賦,她無不融匯貫通;理財商道、中醫黃老、參禪悟機,她博學雜收無所不能。她甚至深諳畫論,只是從不輕易展露自己的才華。

寶釵的「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是說女子沒有才華就有德行,而是:女子有才,但不恃才,不炫才,方為大德。

當紅樓閨閣們熱忱投入詩詞酬唱,寶釵只淡淡應和。她的詩幾乎都是應景酬禮,堂皇正大之詞,無兒女情長。即使奉皇妃之命寫的應制詩,她也不虛張情懷、粉飾太平,詩作莊重,毫無媚俗之態。

她寫「珍重芳姿晝掩門」,海棠花開在大白天,也關緊閨門,自持珍重;她寫「淡極始知花更豔」,不飾脂抹,清潔自勵,重貞靜之德。

脂硯齋評寶釵的詩:「只以品行為先,才技為末。纖巧流蕩之詞、綺靡穠豔之語一洗皆盡,非不能也,屑而不為也。」

詩才,對寶釵來說,「究竟這也算不得什麼」,她對湘雲說,「還是紡績針黹是你我的本等。一時閒了,倒是於你我深有益的書看幾章是正經。」

如此才華橫溢,寶釵竟不做文藝女。她日常喜歡做女紅,可以在很短時間內繡出一對花瓣,「日間不得閒,夜裡做女紅到三更才睡。」

其實她並非為生活所迫,只是把承歡長輩、為母分憂當作正經本分,勸諫兄長朋友姐妹,她也視作本分。寶釵的判詞有「停機德」,以一德「字」譽之,也是讚她「才」之上的高格。

讀書獲得的才藝 不應是女子的裝飾

寶釵接受的正統教育裡,無論儒釋道,那理都是明明白白的,因緣夙定,生死有命。而女為陰,若具收斂、謙卑的坤德,以相夫教子治家為本分,則陰陽平衡,合自然之天道。

說到底,讀書獲得的才藝,不應是女子的裝飾,或炫耀的資本,讀書的根本,是提供給我們更多應對人生的學問。

身歷喪父、家族落敗等諸多變故,寶釵處世仍奉儒家之禮,她沒有「閨怨」,不自憐自戀,而是知天認命,隨遇而安。

既然人間的悲歡離合,早已寫在冊子上,那沉湎於傷春悲秋的吟唱,豈不是枉費嗟嘆?

和黛玉刻苦學詩的香菱,最終作出了一首成功的詩作《吟月》。詩中的悲清,浸透了香菱自小命運的悽苦,這可憐的女子深夜倚欄,望月而發期盼:為什麼不能讓分離的親人團聚?為什麼不能在一起永不分離?

月有盈虧,卻天真憧憬夜夜月圓,雖然美好,但也真是執念不放啊。

當美好的執念遭遇更大的不幸,望月抒懷就不免悲哀,久之怎會不愁怒傷肝?按中醫講,七情過激則身心俱損,香菱後來得了乾血症,也是情志鬱結所致吧。

在寶釵看來,寫那些牽愁惹恨的詩詞,並非「正經」,「愁多焉得玉無痕」?寶釵的「無情」,香菱很難領會了;就是我們現代文藝女,恐怕也不願接受吧,然而,這就是古傳於今的至理:因緣決定了人一生的際遇與苦樂的得失。

人生順逆不由己,作為個人,能做的也就是在修養自身上下功夫,平淡看待一切,在世事無常的波瀾中,不困於情,安住身心。

不過,《紅樓夢》的深刻在於,既說「浮生聚散有因果」,也說「福善禍淫也由人」,在愛恨貪嗔中,人可以有善惡是非的倫理抉擇。

自己的哥哥欺負香菱,寶釵也做不了更多,但她知道香菱嚮往大觀園的生活,於是趁哥哥外出,就藉口要香菱陪自己,讓香菱遂了心願,使這不幸的女子,在大觀園裡慕雅學詩,度過了平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轉自《大紀元》

(責任編輯:張信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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