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屬於緬甸,全世界都在圍觀,尤以中國億萬弱民特別特別企盼:我們究竟還有多遠?全線五味雜陳,滿屏醋浪滔天。看見滿屏滿網窮盡溢美之詞賦予昂山素季和吳登勝史詩英雄般的仰贊時,我就知道,中國離這一天真的還很遙遠。不妨先講一個遙遠的故事。
1783年12月23日,在美國臨時首都安納波利斯大陸會議廳,華盛頓向大陸會議的議員代表交出了大陸軍總司令的委任狀和指揮刀,並深鞠一躬,但議員代表們僅僅手觸帽沿還禮,沒有誰起身向勞苦功高的華盛頓低一下頭。整個交接儀式才八分鐘,從此華盛頓解甲歸田,當時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沒有什麼不妥。這個儀式是匆匆從巴黎趕回來的托馬斯傑弗遜專門設計的,短短八分鐘是徹底顛覆叢林治國而開創現代政治的里程碑,它向人類傳遞了這樣一條真理:自由的使命不是向文明點贊,而是敢於向野蠻說不。這就是為什麼在正常國家你看見的總是負面消息且從不塑造道德楷模的原因。
追求民主的目的是因為渴望自由,但嚮往自由的人兒何曾知道啥叫自由的使命?為什麼大陸會議的議員不向華盛頓低頭?因為他們明白華盛頓的使命結束了,該輪到自己肩負起繼續抗擊野蠻的使命,而這樣的使命作為秉持自由信念的人來說,是一種光榮的責任,而不是論功行賞的籌碼,所以,華盛頓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他非常安靜地回到弗農山莊直到1787。這不是華盛頓自己成全了自己,而是其他所有人成全了華盛頓。講到這裡可能還是有一些晦澀,直白地說,肩負自己的自由使命,自由才不會拋棄自己。
是的,昂山素季完成了她的使命,她自由了;吳登勝也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安全了。下面就看緬甸人民自己了,因此,美國時代周刊將鏡頭對準了緬甸普通人的笑臉。
但中國,中國人,尤其所有嚮往自由的中國人,都把熱情和讚美聚焦在昂山素季和吳登勝兩人身上,這是為何?因為我們在呼喚勇士,呼喚英雄,呼喚中國的昂山素季和中國的吳登勝。這種呼喚本質上是在呼喚一個能託付自己使命的奇蹟,從而讓自己搭上安全的觀光纜車,直達自由的聖殿。這註定是一場遙遙無期的夢幻。
在我的心中,請原諒我不願意給予昂山素季和吳登勝有任何偉人的讚歎,她和他也就兩個正常人幹了兩件正常的事而已,我也希望我們和緬甸人民也是如此對待兩人,儘管這也很遙遠,但只有這樣,緬甸才能真正跨入正常國家行列。
長期生活在非正常國家的國民,都習慣性將不正常當做正常,一旦有人不正常地做了一件正常的事情,馬上就被眾人嘉許為各種雷鋒式的標籤,譬如英雄警察、良心律師、清廉公僕等等,由此可想而知這個國家和國民已經扭曲到何等程度。這種扭曲的原因,就在於沒有形成「對野蠻說不」的正常使命感,儘管這是應由扭曲政治來負全責,但我們能提前糾偏自己扭曲的思維習慣,也許是加速轉型且健康並軌的一劑良方。
將常人推為英雄容易,將英雄還原常人很難,前者是在重複歷史,後者是在開創未來。習慣這一點的人越多,中國這一天也就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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