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習王疾風暴雨式的反腐攻勢中,如果說2014年的主角是周永康,那麼2015年上半年的主角,就是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的「慶親王」曾慶紅了。這在周永康被官方以非常突然的方式拋出判決結果時,表現的非常明顯。
周永康被判處無期徒刑的消息,出現在當晚新聞聯播的第五條,隨後,無論官方的報導力度還是網路微博的反應,都出乎意料的低調,對比此前的輿論狂潮,這次甚至可以用冷清來形容。顯然,這是官方有意進行處理的結果。這個例子充分說明,儘管民間聲音在網路上已有相當的分量,但中共當局對輿論的操控,仍然在大陸佔據著優勢,長江船難四百多死者家屬竟無一人開微博就是這個現狀的最準確註解。
當然,這並非本文討論的主旨。在筆者看來,周永康審判被低調處理,並不代表周永康案結案無足輕重。恰恰相反,正因為周案極其關鍵,習近平才特意不予張揚。這背後的原因,並不是像親江媒體迫不及待的放風所言,習近平打虎終止之類,而是因為,周永康案對習近平的真正價值,並非此前普遍認為的「依法治國」樣板工程——道理很簡單,既然官方報導都說周永康從調查到審判都非常配合,習近平為什麼放著比薄熙來更好的「榜樣」不用?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有價值更大的所圖。
我們先看看官方對周永康審判的通報中隱藏著什麼樣的密碼。
按官方說法,周永康案是在5月22日不公開開庭審理。檢索一下即可知道,5月18日,黨媒人民網突然節選了《習近平關於全面依法治國論述摘編》一書中的部分章節發表,並給出了一個《習近平談政法隊伍:面對重大政治考驗絕不能當「騎牆派」》的標題。當時即有分析指出,這個信號極可能意味著周案即將開審。
這個分析沒錯,但還不只於此。
習近平警告政法系不要當騎牆派,非常耐人尋味。政法系的騎牆派究竟在騎誰的牆?當然不會是周永康。周永康連「非組織政治活動」和「器官利益鏈」都被官方拋出了,絕無翻身可能。所以,「騎牆派」騎的,只能是江派大佬江澤民曾慶紅的牆,畢竟誰都知道,周永康只是這個江家幫中的一個大「堂主」而已,「幫主」和「軍師」才是話事人。
5月21日,在周永康秘密開審的前夜,人民日報客戶端刊發了一篇非常引人注目的文章:《不局限於一城一地中央反腐正在布更大的局》。現在回過頭來看,周永康被如此低調處理,顯然已經被劃歸「一城一地」的範疇。習王在這裡釋放的信號很清楚,周永康案公不公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民眾和輿論的焦點在周案上糾纏太久,不能讓周永康這只「死老虎」分散了「布更大局」的焦點和精力。
這個「更大的局」究竟是什麼?我們只看到,郭伯雄被「你懂的」拎到了半空,但遲遲未能落地;周永康被最高法高調示眾後,秘密結案;是習王打虎真的被擋住了?還是習王另有所圖?
6月2日,車峰在北京被抓,獨家報導這條消息的,是財新網,習王所布的「更大的局」也開始顯露端倪。不能否認,在習王打虎這條線上,財新網從起底谷俊山開始,就以一系列重磅「起底」式報導奠定了其媒體界的地位。不難發現,財新網「起底系列」的這條線,恰恰也正是習王打虎的主線。車峰為什麼會被納入到這根主線,財新網對此說的很清楚,車峰深度捲入了郭文貴與馬建的圈子,這一點,僅僅幾天後就被海外網站的爆料所證實:車峰不但涉及千億洗錢大案,還涉嫌間諜罪出賣情報。
事實上,車峰被抓,並未在輿論界引起太大反響,畢竟,在見識過政治局常委和軍委副主席被示眾的大場面後,一個省部級官員的女婿很難引起媒體的興奮。但是,車峰身份的分量輕,不等於車峰案子的分量也輕——從郭文貴突然中斷與媒體的聯繫就可以猜到,習王這次極可能掐住了郭、馬的要害,也等於掐住了曾慶紅的命門。
當陳偉力代表陳雲家族出來明確表態支持習近平反腐時,局勢開始明朗化。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並不複雜:當年江澤民進入上海擔任市長,正式開始步入仕途「發跡」的軌道,就是汪道涵在陳雲面前力薦的結果。而關於江澤民接替趙紫陽總書記職務是陳雲向鄧小平力薦的說法,對外界而言,可以說已經不是新聞。至於陳雲長子陳元與江澤民和薄熙來之間的關係密切到何種程度,讀者諸君可以自行谷歌一下,這裡不再贅述。
顯然,這樣一個與江澤民關係極深的家族,在習王「打虎停止」的傳言甚囂塵上的時候,站出來高調支持反腐,說明了什麼?在筆者看來,這個答案是唯一的:習近平極可能已經搞定了黨內幾大元老家族,陳雲家族作為一個代表站出來表態,實質是與江澤民正式切割的一紙聲明。
這個「聲明」很快換來巨大的回報,習近平以罕見的高規格紀念陳雲,並在講話中刻意突出陳雲「一貫反對特權,反對腐敗」。
時局衍變至此,可以說習近平的真實意圖已經呼之欲出。而這個意圖被以「你懂的」方式,再次呈現在大眾面前,是在周永康被公佈判決結果這個拐點之後的第二天。
6月12日,澎湃新聞刊發長文《晚清「大老虎」慶親王首部傳記:他在滙豐到底存了多少錢?》。文章介紹了由「朱淑君」所寫的第一本有關慶親王的傳記《慶親王》一書,在書的封面,赫然出現了幾乎無人不懂的三個醒目大字「你懂的」。
慶親王究竟在影射誰,時至今日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爭論的意義,因為答案早已天下皆知。有意思的是,此書被特意註明出版於今年5月,正是周永康案開審前後,而澎湃新聞精心選擇在周案判決公佈的第二天出來「點題」,這個用意很清楚:就是要告知大眾,慶親王和周永康之間,有著密切聯繫。而且,這個「密切聯繫」的具體內容,也隨之被相關渠道「餵料」曝光。
6月13日,《法廣》刊發報導稱,就在「慶親王,你懂的」被拋出的同一天,中共通過黨務系統下達了《中共中央關於周永康違法犯罪案及教訓的通報》,目前這份文件已經傳達到了縣處級。
報導引述列席學習的內部人士的消息透露,除了公開報導披露周永康的三項罪名的細節外,這份通報還指周永康策劃參與「非組織」政治活動;個人野心膨脹,謀求改變黨組織決議;並且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係等等。
至此,「慶親王」涉入政變的老底,被這一系列堪稱巧妙的組合拳徹底揭開。習近平在低調中「亮劍」的所指,已經沒有疑義:早已被內控的曾慶紅,恐怕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