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暴力鎮壓「和平佔中」而爆發的雨傘革命,面對的不僅是香港特區的梁振英政府,還有它背後的中國政府,所以在顯示自己的訴求時,還必須講求策略。在講求策略的過程中,如何堅持原則,又必須採取適當的妥協,考起運動的領導人。傑出的領袖,也將在這個過程中出現與形成。
從去年1月,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提出「佔領中環」後,就不斷展示目標就是要求有真普選而已,也強調只是「和平佔領」。這是回應北京與建制派的不斷抹黑污衊。
從和平佔中到雨傘運動
在8月31日中國人大常委會封殺公民提名而要篩選特首候選人,甚至比現在的小圈子選舉還要嚴苛的條件後,學生就衝在「大人」前面,不但進行罷課,而且舉行一連串的示威活動。學聯秘書長周永康表示再也不信任北京,從而提出「命運自決」的口號。9月22日,台灣公民團體召開聲援香港學生罷課,與真普聯召集人鄭宇碩及周永康舉行視訊對話時,周永康也是這樣說的。但是後來我們看到在宣布「占中」的場合,口號改變為「命運自主」。
相信,「自決」一直被北京視為搞「獨立」的洪水猛獸而嚴加批判。雖然「住民自決」是聯合國人權公約的重要精神,而北京又是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然而面對這樣一個野蠻不講理的常任理事國,聯合國沒有辦法把它驅逐出去,反而時時要與它做妥協,這是聯合國的悲哀。連聯合國都如此,香港手無寸鐵的學生又能奈何,只能把「自決」改為「自主」。
雖然兩則意思也差不多,但也有微妙的不同,自決帶有「公投」自決的意思,政治性強一些,自主比較日常口語化。雖然如此,《人民日報》評論員還是狠加批判,把它與「自決」、「港獨」、「台獨」串在一起。因為只有這樣,北京的反動與鎮壓才能師出有名,並且有利於煽動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北京就不用檢討自己的政策,而可以一股腦兒諉過於他人。
9月28日晚,學生與市民在胡椒水與催淚彈攻擊下的英勇抗暴,使用的是簡陋的雨傘,因而被外媒稱為「雨傘革命」。但是被陳佐洱之流的中共退休官員擴大解讀為「顏色革命」,是一個「大陰謀」,從而又被擴大解讀為「顛覆政權」,成為中共必須鎮壓的反革命行為。為此他把豺狼成性的特首梁振英吹捧為「硬骨頭」。
九七前,這位左耳就污衊末代港獨彭定康的社會福利政策是要讓香港「車毀人亡」,實際上港英留下豐厚的財政儲備與外匯儲備,狠狠打了這個不要臉,以危言聳聽為能事的左耳一個耳光。如今他又唯恐天下不亂造謠生事,無非就是陰謀在香港製造港版六四屠殺。
面對這樣的指控,我看到「占中」與泛民的領導層或文件,沒有再提「雨傘革命」,而以「雨傘運動」代之,可見也是不想被北京當作革命而不惜流血鎮壓。雖然學聯去信給習近平,已經顯示承認「今上」的合法地位,但是對充滿陰謀論的共產黨人來說,這些做法成效有限。
學聯的信,是把矛頭集中在梁振英頭上。的確,梁振英的做法是單打一的鎮壓,完全封住對話、溝通的管道,那是他一向分明的敵我意識,憑這點也得相信他是中共的地下黨員。對擅長以統戰分化瓦解敵人的中共來說,要分化北京與梁振英的關係,也就不容易了。
派系鬥爭 梁振英得取悅北京
但是利益在上,假如梁振英不能把香港處理好,導致北京在政治、經濟上受到重大損失,那他還得吃不了、兜著走。那時,分化的效果就會呈現出來。因為在「兩手策略」上,梁振英的確太過低能;也許也不是低能,而是他太過驕傲,自以為是菁英中的菁英,是特殊材料製成的;或者也是因為特區政府內部的權力鬥爭,他時時在防備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可能取而代之,而她是比較重視對話、溝通。因此梁振英必須與她有所區隔,才能表現自己,取悅今上。
因此,必須關注北京在對付雨傘革命的政策。外傳的習近平反對武力鎮壓可能是對的,但是只是不要流太多血,損害形象太多,至於縱容黑道,毆打等等,那是不會反對的,因為最崇尚暴力與黑社會的就是共產黨,沒有暴力,其統治隨時瓦解。
《紐約時報》報導習近平每天聽取來自香港的匯報。但是習近平也與香港做出區隔,似乎讓香港「高度自治」的去處理事件,這種「區隔」,便於未來根據梁振英的功過來處置梁振英,尤其需要替死鬼的時候,或者黨內鬥爭梁振英站錯隊的時候。因為這次江澤民派系比較主張採取激烈措施,一旦爆出大事需要習近平全力處理時,自然無暇反貪。而梁振英的做法,正好符合江系的需要。香港的「雨傘人士」能否利用中共的黨內矛盾,爭取對自己的有利地位,也必須密切注意北京的言論與動向。
到10月19日,是20日中共四中全會開幕前夕,特首梁振英在接受亞洲電視國際台的訪問時發表驚人言論說:佔領行動有全球不同國家的外部勢力介入。但是他說:「我不可以透露詳情。」
顯然這位共產黨地下黨員很了解中共領導人的心態,用「外國敵對勢力」最能觸動他們的神經。這樣不但展示梁振英的愛國立場,也可望在四中全會討論香港事務時,他會取得更多的支持,甚至支持他的暴力清場。這就可以避免他被犧牲而踢走。
雖然雨傘革命的趨勢似乎減弱當中,但是也有一股頑強的力量在撐著,一旦梁振英下錯棋,人群還會回來。到底,這是事關香港前途,事關香港年輕人未來非常關鍵的一仗。
文章來源:《看》雜誌 149期(2014年1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