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迄今為止已神秘「失蹤」21天。自9月3日和夫人李雪主一起在平壤觀看牡丹峰樂團演出後，金正恩就再未在公開場合露面。

對此，韓國媒體作出推測。一說認為，金正恩身體有恙。持這種看法的最有力的證據是從今年7月到9月，金正恩在兩次公開活動中兩腿先後出現瘸拐現象，金正恩可能在視察部隊時受傷，或者是因肥胖症和糖尿病引發的併發症。一說認為，這沒什麼不正常的，因為前年和去年，金正恩也分別有兩次從公眾視野中消失23天和17天。

比較異常的情況是，被視為金正恩目前最重要的親信的朝鮮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黃炳誓同期也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

在此期間，中國駐韓大使邱國洪首次就國際輿論關注的朝鮮最高領導人訪華議題，向外放風指金正恩在未來某個時候將訪問中國，並暗示中朝將通過外交渠道將其具體化。與邱國洪大使的表態遙相呼應的是，中國最高層的前三號人物，在朝鮮國慶前夕，聯名向朝鮮領導人致電祝賀，重申兩國傳統友誼。這是兩國關係由寒轉暖的一個明顯信號，為金正恩訪華髮放了許可證。

自金正恩進行第三次核試驗後，雙方最高層面的對話就被凍結，直到五個月前，邱國洪還在矢口否認金正恩訪華的可能性，並強調要視政治條件和國際環境而定。換言之，考慮到這兩方面因素，中方彼時認為，金正恩訪華不適宜提上日程。

為什麼時隔不久，中朝關係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被中方擱置的兩國最高領導人對話重新激活？

更為詭異的是，在中朝最高領導人會晤緊鑼密鼓籌備之際，中國一艘漁船近日再度遭到朝鮮軍方人員扣押，並以越界捕魚為名要求中方船主支付25萬「罰款」。此事很快驚動了兩國外交層面。中國外交部通過駐朝使館與朝鮮外務省交涉。正如我在一篇文章中指出的，朝鮮渴望「重啟朝中兄弟關係」。問題在於，既然如此，朝鮮為什麼在此刻又鬧出這等事來？

在探討這些問題之前，我們首先應該注意到，朝鮮高層活動並未停止。9月8日，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會見日本前自民黨副總裁金丸信的長子金丸康信；10日，金永南接受日本共同社專訪；11日，金永南會見俄羅斯聯邦委員會第一副主席亞歷山大·托爾申。朝鮮外交工作重要領導人、勞動黨中央書記姜錫柱率團訪問歐洲數國，而李洙墉在擔任外相後的出訪行程十分密集，據估測其五分之二的時間在訪問的行程中。朝鮮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前總政治局局長崔龍海也于近日代替張成澤，成為朝鮮體育指導委員會委員長。

它們都顯示了，朝鮮政局沒有發生重大變化，國務活動仍然在正常進行之中，金正恩仍有效掌握最高權力。

那麼下一個問題是，金正恩和親信黃炳誓去哪了？

朝鮮今日將舉行第13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二次會議。朝鮮最高人民會議一般一年召開一次，今年召開兩次比較少見，由此可見，朝鮮政權有比較迫切的問題需要解決。如果說今年4月的第一次會議主要內容為人事安排的話，那麼第二次會議的重點，則是根據朝鮮內外形勢的變化，對內政外交政策作出深刻調整。其中，特別是隨著中朝高層換屆後兩國關係陷入僵局，「兄弟」關係中斷，朝鮮如何回應中方訴求，並將其反映到內外政策中，則是重中之重。

金正恩的「失蹤」與此直接相關。他和最得力的助手們在這段時間裡進入幕後的主要原因，是要集中時間和精力，謀划新形勢下朝鮮內外政策，為最高人民會議第二次會議做準備。

而朝鮮近期的外交作為也與其密切相關。金永南在接受日本共同社採訪時說，中朝一直保持溝通渠道，（中朝關係）並沒有發生變化。但朝鮮明顯加強了拓展外交範圍，主動與日本、美國、歐洲和韓國接觸，都不同程度地取得一些重要進展，其中尤以朝日、朝歐關係的發展更為顯著。金永南甚至罕見指出，（中日）「兩國地理位置很接近，變『近而遠的國家』為『近而近的國家』是我國一貫堅持的立場。」它們是在中國加大施壓力度，朝鮮深感外交孤立的情況下所採取的對應舉措，旨在改善外交環境，獲得更多外部支援，同時也是增加對華外交博弈的籌碼。

朝鮮軍方人員扣押中國漁船和船民的事件，在中朝關係史上並不鮮見，在金正日時代，情況更為嚴重，朝鮮軍艦屢次撞沉中國船隻。眾所周知，朝鮮是建立了嚴密的紀律體系的專制國家，很難讓人相信，朝鮮邊防部隊敢於不聽最高領導人號令，私自對中國船隻採取行動。我想一方面是由於在制裁之下，朝鮮經濟睏乏，民生困頓，就連軍隊也無法得到充分保障，敲詐中國船隻，朝鮮認定中國不會強力反彈，另一方面，也是在向中國警告，朝鮮金氏政權存在的重要性：如果沒有其強有力的控制，陷入分裂和動蕩的朝鮮對中國來說無疑是災難，以此恐嚇中國屈服於朝鮮，與其達成和解。

聯繫到在俄羅斯索契舉辦冬奧會期間，金永南曾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晤——當時媒體對細節並無報道，其邏輯關係就更加清晰了。現在看來，作為朝鮮資深的外交官，金永南與習近平的會見，別具深意，或許在那次交談中，習近平就直接向金永南表達了中方的立場、要求，並將它們作為重啟中朝親密交往的前提條件。另一方面，雖然兩國最高層的互動遭遇困難，但在工作層面的交流並未停止，邱國洪的話表明，兩國外交渠道的對話取得了重要成果，基本為重啟最高領導人會晤鋪平了道路。

從中國角度說，朝鮮緊鄰中國，並同是掛著社會主義招牌的國家，彼此互為倚重的地方很多，就像中國對越南的態度一樣。中國更為重視社會主義國家的團結與合作。因此，中國雖然敲打朝鮮，甚至暫時中斷「兄弟」關係，但絕不會放棄朝鮮，更不會將它推到被其視為潛在敵人的懷抱。在朝鮮從外交上與日本眉來眼去，與西方整體靠近的背景下，中國政府深知將朝鮮逼到懸崖邊上，對自己也毫無好處，因此樂得見好就收，成為一個必然的結果，順著朝鮮的台階，水到渠成地恢復與朝鮮最高層的交往，恢復中朝「兄弟關係」。

朝鮮第13屆最高人民會議第二次會議出台的國家政策將是重要晴雨表。中方將視這些政策是否符合己方期待，決定與金正恩會談是否舉行以及何時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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