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連載】楊繼繩《墓碑》(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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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4年2月25日訊】【導讀】《墓碑》是一本記錄中國六十年代餓死三千六百萬人的大飢荒真相的著作,作者是前新華社經濟記者、《炎黃月刊》副社長楊繼繩。他花了十多年時間,查閱資料,訪問經歷大饑荒的人,收集了上千萬字的資料數據,以翔實而豐富的資料記錄了大飢荒餓死幾千萬人的史實,揭穿了中共官方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之謊言, 揭示了餓死人的根源是人禍而非天災。《墓碑》獲得二零一三年美國海耶克圖書獎(The Hayek Prize)。作者說《墓碑》不僅是為紀念死去的三千六百萬人的靈魂,也是希望「埋葬」造成這個悲劇的中共體制。

(接上期)

朱德

朱德和毛澤東在井崗山會師,建立革命根據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外面稱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為「朱毛」,朱在毛的前面。建國以後,毛澤東給朱德一個委員長的職務,名義上很好聽,蔣介石也不過是個委員長嘛!實際沒有實權。朱德也落得個清閑,不爭權,學明朝初年的徐達對朱元璋,和毛澤東保持君臣之禮。朱德有較深的國學根底,知道新的王朝建立以後,必然「狡兔死,走狗煮;飛鳥盡,良弓藏」;知道此時再不能像戰爭年代那樣不講「名份」。在這一點上彭德懷不如朱德有「文化」。

一九五八年十月九日,朱德題詞支持甘肅荒唐的引洮上山工程:「引洮上山是甘肅人民改造自然的偉大創舉」,如果這是不了解實情的話,那麼,一九五九年他和董必武、林楓一起到東北三省視察,是看到了一些真實情況的。

七月六日上午,朱德在中南組發言,很客觀、很明白。他說:要認識農民還有私有者這一面。對農民私有制要看得重些。供給制是共產制,工人還得發工資,農民就那麼願意共產嗎?食堂說是自負盈虧,實際公家總吃虧。辦不起來不要硬辦,全垮掉也不見得是壞事。我們應當讓農民致富,而不是讓他們「致窮」。家庭制度應當鞏固起來。各省不要自搞工業體系。(註七十六)

七月二十三日下午,朱德參加第一組,他第一個發言。他為一九五八年過熱辯護,說:「大躍進是靠熱出來的,熱是革命的基礎。」他的調子開始向支持大躍進變化。不過,他還是堅持說一些真話:去年農業是好收成,糧食斷什麼還緊?主要是吃大鍋飯吃掉了。好的,吃了;壞的,爛了。農民對私有制習慣了,分散消費可能節省一些。(註七十七)

七月二十五日下午,朱德參加第四組,作了較長的發言才談到對彭德懷的信的看法。他說,高級幹部有不同意見,無論如何要搞清楚。把問題搞清楚了,統一了認識,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主席過去批評我空洞的樂觀主義,現在可以說是落實的樂觀主義。彭德懷的信雖然沒有直接說出悲觀失望,但是他把缺點錯誤說重了。這不符合事實。彭總的一個特點,是容易固執己見。如果是正確的當然要堅持;是錯誤的,就要接受批評,改正錯誤。彭德懷的信起了好作用,但看法是錯誤的,應當利用這個機會,好好地檢查一下自己,對某些缺點看得太重。李銳就這段話評論說:「朱德同彭德懷是三十來年的戰友,相知很深。看得出來,這時他非說這番話不可。」(註七十八)「非說這番話不可」說明,在中國當時的制度條件下,連朱德這樣高地位的人,既沒有說話的自由,也沒有不說話的自由。

二十六日,彭德懷違心地作了檢查以後,朱寬慰地說:「彭總發言態度是好的,我想他是暢快的。彭總發言中有這樣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農民意識。在座的天天向前進,哪有不改的。他的主觀性、片面性就是這樣來的。大家對彭總的批評是對的,彭總今天對大家的批評也比較聽得進去了。過去就談不進去,談起來就吵。我相信,經過這次會議,統一了思想,統一了認識,就不會把它當作包袱背起來了。」(註七十九)朱德還寫了一首詩,其中兩句是:「此地召開團結會,交心獻膽實空前。」

八月一日常委會,第一個發言的是朱德,態度比較溫和,只是就信的內容而談。當然沒有「擊中要害」。他還沒有講完,毛澤東即將腿抬起,用手指搔了幾下鞋面,說:「隔靴搔癢。」弄得朱德臉一紅,就停止了發言,直到散會,只是最後講了幾句。(註八十)

八月四日晚,由劉少奇主持,向晚來廬山的人傳達前兩天常委批評彭德懷的情況。在林彪作了長篇發言之後,朱德講了約十分鐘。他說,自己原來估計不合適,認為彭德懷同志寫這封信是臨時想到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他最後說:「現在毛主席還在,反對毛主席,毛主席讓位,我看誰也不贊成的。德懷同志對總路線動搖,最基本的問題是不認識群眾,不認識黨。他的最大錯誤就在這裏。」(註八十一)

朱德和彭德懷是老戰友,對待「三面紅旗」的看法也基本一致。但是,彭德懷受到不公正的批判時,朱德雖然批判的調子比別人低,也沒有為彭德懷說一句公道話。朱德也是看毛澤東的臉色行事。儘管如此,在毛澤東的眼中,朱德是「老右派」。他曾同他的英文秘書林克私下說過:「朱德是老右派,張聞天也是,李銳這次也是。」(註八十二)

在「會議政治」制度下,參加會議的人,必須就最高領導人的看法,人人表態。通過表態來「劃線」、「站隊」。這像每個人必須脫光衣服,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最高領導人的檢查。在這種情況下,參加會議的人沒有不說話的自由。不說話是不行的。不說話就意味意站到反對派一邊了。但是,要說話,只能跟隨主流意見。說不同的意見,就要遭到圍攻。朱德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在話下。

林彪

新中國的建立,論戰功,沒人在林彪之上。即使在「九.一三」事件他身敗名裂之後,也沒有人否認這一點。一九五四年的高崗事件,林彪受到牽連,在政治上丟了不少分。從此林彪以養病為名,韜光養晦,等待時機。一九五六年的中國共產黨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林彪被選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人們分析這中間有毛澤東的授意。一九五七年夏,毛澤東在上海期間,還看望了在上海養病的林彪。一九五八年五月,在八屆五中全會上,經毛澤東提議,林彪升任中共中央副主席、政治局常委。毛澤東相信,有了這樣的政治投資,在關鍵時刻,林彪還是一員用得著的猛將。也許毛澤東對彭德懷早就不滿意,把林彪升任中共中央副主席,放在彭德懷之上,就有讓林取代彭德懷主持軍委工作的安排。

林彪本來沒有參加廬山會議。毛澤東收到彭德懷的信以後,就調林彪作為「援軍」上山。在軍事建設上本來林彪和彭德懷是一致的。他們兩人一起批評劉伯承的軍事思想。工於心計的林彪,對當時的政治經濟形勢洞若觀火,他知道毛澤東此時處境相當困難。他盤算,此時支持毛澤東,一定是收效最大的政治投資。

林彪是七月十七日上山的。和其他人經過了「神仙會」階段不同,他一上山,就以堅決的態度反右。他對彭德懷的批判上綱最高,火力最為猛烈。

七月三十一日常委會上,主要是毛澤東說話,他批彭的過程中別人插話幫腔。當毛澤東說到一九五八年的問題是在群眾運動中發生的,氣可鼓而不可泄。彭德懷說,我對此俯不深。林彪急忙插話說,氣難鼓易泄,泄了便難鼓。(註八十三)他的態度和彭德懷成了鮮明對比,他說的話也符合毛澤東的思路。

在抗日戰爭期間,平型關戰鬥的勝利雖然不能算作大捷,但畢竟是好事,也是林彪的重要政治資本。彭德懷搞百團大戰(註八十四),使在日本鐵蹄下的中國人振奮。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人,認為百團大戰雖然對抗日戰爭有好處,但有損中國共產黨的利益。因為它暴露了中國共產黨的軍事實力,把日本的兵力吸引到八路軍這邊來了。因此,毛澤東不僅不肯定百團大戰,反而當作彭德懷的一個歷史錯誤。為了迎合毛澤東,林彪在批判彭德懷時,把自己指揮的平型關大戰也否定了。他說:「平型關吃了虧,頭腦發熱,是弼時作的決定。」毛澤東接著林彪的話說:「一些同志認為日本佔地越少越好,後來才統一認識,讓日本多佔地,才愛國。否則就變成愛蔣介石的國了。國內有國,蔣,我,日,三國志。」(註八十五)在毛澤東的心中,共產黨的利益高於民族利益,愛黨勝於愛國。如果在抗日戰爭中全國人民知道了毛澤東的這個態度,中國共產黨就會受到中國人的唾罵。所以,百團大戰結束時毛澤東公開向彭發了賀電:「百團大戰真是令人興奮,像這樣的戰鬥是否還可以組織一兩次?」(註八十六)這個賀電並不是毛澤東的真實思想。

七月十四日的信,本來是彭德懷給毛個人的,毛不經彭本人同意就冠以《彭德懷同志的意見書》的標題,發給與會者。彭對此有意見,一再要求收回。毛在七月三十一日卻違背事實地說:「你說發表你的信你不高興,不一定吧。寫這信的目的就是爭取群眾,組織隊伍。」林彪立即幫腔:「完全同意這個看法。」(註八十七)

八月一日常委會上,緊接著朱德「隔靴搔癢」的發言之後,林彪的發言直擊要害,為即將召開的八屆八中全會定了調子。他聲色俱厲地說彭德懷是野心家,偽君子,馮玉祥。說中國只有毛澤東是大英雄,誰也不要想當英雄。(註八十八)在劉少奇的發言后,林彪又對彭德懷的人格進行否定:「好名,攬權,要指揮全局,大場面掌握在手。換個名字,就是野心,派頭、氣勢。形式上有很多迷人的東西。說你張飛,實際上不是張飛;你自己走火說過,老奸巨滑,老於世故。內容形式不統一,很用心的人,又似乎無心(劉少奇插話:不好敞開談)……平時以二杆子、張飛出現,一句話不走火,並不隨便,是假張飛,不是真張飛。利用坦率形式迷人。用很沒有成見的形式對人,但仇解不開,如對羅瑞卿,實際記仇,實際是老奸巨滑的本質。(毛澤東插話:內有二心,外似張飛)說信不準備發表,而是準備發表的……國內外都颳風,以為好時機到了……表面上好意,實際要抓辮子……表面似好意,實際用意很深,是壞意,表現個人的單獨見解。內容與形式總相反,採取迷人的辦法。事實證明是右傾,動機是從個人野心出發,撈一筆。只有毛主席能當大英雄,你我離得遠得很,不要打這個主意……」(註八十九)

八月四日晚上,由劉少奇主持向晚上山的人傳達兩天常委會開會的情況,第一個是林彪講話,他講了一個半小時,不用「彭德懷同志」。林彪說:「我是先到的援兵,你們是最後到的援兵。」彭德懷的信「總的方面是右傾的,是反對總路線的,反對大躍進的,反對人民公社的。」「他雖然沒有提出毛主席的名字,但在前前後後,會內會外的講話,字裡行間,攻擊的目標非常明顯,就是反對毛主席。」「他是打著反對『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的旗幟,來向党進攻,向毛主席進攻。」「 我的直接印象,這個人非常英雄主義,非常驕傲,非常傲慢,瞧不起人……他野心很大,想大幹一番,立大功,成大名,握大權,居大位,聲名顯赫,死後流芳百世。他非常囂張,頭昂得很高,想當英雄,總想作一個大英雄……毛主席才是真正的大英雄。他覺得他也是個大英雄。自古兩雄不能並立,因此就要反對毛主席。這是事情的規律。毛主席無論在天資方面,學問方面,事業的成就,工作能力,馬列主義水準方面,更何況思想意識,在哪些方面他能比得上呢?他太自不量力了。」(註九十)

林彪肉麻地吹捧毛澤東不是始於文化大革命中,也不是始於一九六四年,而是始於毛澤東最困難的一九五九年。這對毛澤東是雪中送炭。

在八月一日的會上,彭德懷曾提出換一個人管軍隊,毛澤東很明確地說:「現在不談此事,還是你干。」但就在八月十七日,廬山會議閉幕的第二天,彭德懷被罷了官。經毛澤東提議,林彪接替彭德懷的工作,擔任中央軍委第一副主席和國防部長,幫助毛澤東主持中央軍委工作。

廬山會議以後,在北京召開的軍委擴大會議上,林彪親自主持,對彭德懷、黃克誠、鄧華(接替彭德懷任志願軍司令員,當時任副總參謀長兼瀋陽軍區司令)、洪學智(接替黃克誠任總後勤部長)、萬毅(國防科委副主任)、鍾偉(北京軍區參謀長)等進行了殘酷的批判和鬥爭。

陶鑄

陶鑄當時是中共中央中南局書記兼廣東省委第一書記。是重要的封疆大吏。為了加強中央集權,毛澤東派他到廣東大反地方主義,打擊和壓制了一批廣東籍幹部。一九五九年反瞞產私分是廣東最先搞起來的。

七月二日,從武漢到九江的江新輪上,陶鑄遇到從北京來開會的人。他請大家吃荔枝。談到廣東因鬧水災,更增加形勢的嚴峻。不過,他是樂觀的。(註九十一)

七月三日,陶鑄在中南組發言談廣東的情況。說共產風將副業、手工業刮掉了,商業協作搞亂了。將絲一下子攪成團,「九年慘淡經營,真是毀於一旦」。農民不養豬了,副食傷得太厲害。不過,他雖然講廣東形勢嚴峻,但還認為只是一個指頭的問題。(註九十二)

七月三日,剛上山的晚飯後,在胡喬木的住處,李銳、陶鑄、胡喬木三人一起漫談。談話的內容基本是批評一九五八年的高指標,沒有遵守客觀規律,計劃工作沒有搞好綜合平衡。談到高指標計委頂不住的問題,都認為計委有責任。陶鑄還從王明路線的歷史情況,談到富春是頂不住的。冶金部的負責人,當然更有責任。(註九十三)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陶鑄在小組會上作了長篇發言。他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談問題的基調同會議初期有了不同。認為成績是主要的,用不著懷疑。去年糧食和工業增長幅度古今中外都沒有過。談到彭德懷信的問題,「不在於個別措辭用字不當,而在於總的看法有問題。講成績與缺點應是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關係,但從通篇精神來看,對缺點的看法不止一個指頭。這封信把去年的一些缺點錯誤,看成好像把整個階級關係搞翻了似的,看成為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的表現,看成為去年一度出現的左的偏差,比反掉右傾保守還要困難些,是不正確的。」「這實際上會引導到懷疑黨的總路線的正確性,懷疑去年大躍進和偉大的群眾運動所取得偉大勝利是否可靠。從我黨歷史上看,如果真正是由於小資產階級的狂熱性所產生的左的錯誤,那確實是難以糾正的。而難以糾正的錯誤,也決不是如黨中央和毛主席所屢次指出的一個指頭的缺點、錯誤。這樣,就要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去年下半年一度出現的左的偏差,不是一個指頭的錯誤,而這種錯誤現在並未糾正,因此目前主要任務是反左。這就會把事情搞壞。」(註九十四)請注意,在毛七月二十三日講話以前,這樣上綱上線的批判彭的信,唯有陶鑄。

陶鑄三次找黃克誠勸降。第一次沒有效果,第二次又找黃談話,說:「不管你主觀上怎麼想,但客觀上表現出來的是有組織的反黨活動,大家看法一致,你否定有什麼用呢?」黃克誠反駁:「如果就能定罪,何必要我承認?」第二次失敗,陶鑄第三次批黃克誠談話,讓黃「為黨、為國家大局著想」,儘早承認錯誤。(註九十五)八月五日,陶鑄寫信給黃克誠,說:「德懷同志的錯誤已明若觀火,你為何不站出來與之劃清界限,幫助德懷同志挖掘思想,切實認識錯誤,改正錯誤!我以為這種幫助即使你與德懷同志友誼決裂,也並不表示你對德懷同志『落井下石』,而是『君子愛人以德』,真正站在黨的立場上給他以同志式的幫助。你我都讀過一點所謂古聖賢之書,一個人立身處世,不講求操守是很可悲的。尤其我們作為一個黨員,對黨的忠誠等於舊社會一個女人嫁了人一樣,一定要『從一而終』,決不可『移情別戀』,否則便不能稱為『貞節』之婦。」(註九十六)陶鑄用專制社會婦女的「貞節」解釋「對黨的忠誠」(實際是對領袖的忠誠),把對領袖個人的忠誠,當作一個人立身的「操守」。不顧人民的利益,不管真理在誰手裡,只對最高掌權者個人忠誠,正是專制制度中官員的行事原則。

八月六日,陶鑄在第三組發言。說他對彭德懷「總的印象是,他對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黨中央領導核心很不服」。「三十多年來黨的歷史證明,沒有毛澤東同志的領導,就沒有今天革命的勝利。可是彭德懷同志對毛澤東同志不服,不知是何居心?彭德懷說黨中央沒有民主,那是胡說……大家知道,毛澤東同志親自製定了一系列黨的生活原則,黨內民主有了充分的保證」。「彭德懷同志之所以對毛澤東同志為首的黨中央領導核心不滿,其用意不是別的,是企圖改變黨中央的領導,由他來干。他總希望中國出現匈牙利反革命事件,即時他就可以充當納吉的角色」。「他惟恐天下不亂,搞亂了,他就可以出來收拾殘局,實現個人野心。」陶鑄把彭德懷比作納吉,這是這次會上批彭上綱最高的說法。陶還對彭德懷的人格進行全面否定,說「打擊別人,抬高自己,功則歸己,過則歸人,是彭德懷同志的一貫作風……彭德懷同志的為人就是這樣:從他的外表看,似乎艱苦樸素,道貌岸然;但把他的外表揭開來看,完全不是那回事。」(註九十七)

八月八日,陶鑄在小組會上又揭批張聞天,對張聞天的檢討提出三點意見。說張聞天與「軍事俱樂部」的關係「完全是自覺的、有意識伯,並有實際行動的」。逼問張二十一日發言的目的。還說張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出身,根本沒有改造好。又聲色俱厲地逼問周小舟在「軍事俱樂部」里的位置。(註九十八)

在上山不久的「神仙會」期間,陶鑄寫了《七律•登廬山》:

廬山真面誰能識?盡在雲煙變幻奇。

偶見晴空飄白練,忽驚樹杪涌清漪。

朱陳往事增惆悵,白李遺詩添彩姿。

最是勁松絕壁立,崇高風格不須疑。

陶鑄以自己的政治經驗,判斷這次廬山會議一定會風雲變幻,他隨風向變化而自保,但心頭還是若有所失。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有松樹的風格啊?但是,在專制制度下,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又怎能像松樹那種傲然挺立呢?這是陶鑄的悲劇,也是共產黨多數高官的悲劇。

譚震林

譚震林是國務院主管農業的副總理,是大躍進的積極分子,他在廬山會議上站在堅決維護「三面紅旗」的立場是很自然的事。

還是在武昌會議時,討論糧食公布數字時,彭德懷參加西北小組。有的說可以公布一萬億斤,有的說可以九千億斤。彭說糧食沒有那麼多。譚震林立即說:「老總啊,你這也懷疑,那也懷疑,怎麼辦呢?」(註九十九)

七月二十日,在周恩來處開會,批評周惠時,黃克誠同譚震林大吵了一頓。譚震林說請黃克誠上山是作為批彭德懷的「救兵」,黃回答說,我不是你的救兵,是反兵。黃說的「反兵」本來是從譚的「救兵」而來的,後來批判黃時,譚震林把這句話說成為「蓄意反黨」罪證。(註一百)

二十六日,在黃克誠檢討之後,譚在第五組發言。他首先檢查了自己在一九五八年的錯誤,認為他要負主要責任,要追究責任,要給處分。在檢討自己時,還為毛開脫,說毛主席不僅無過錯,而且作出了偉大貢獻。說兩次鄭州會議,主席嚴厲批評了左的錯誤,問題得到了徹底解決。然後說到彭德懷的信,說:「這封信是煙幕加毒氣。彭德懷是一個忠心耿耿、為黨為國的好同志。他為革命事業立下了不朽的功勞,這是誰也無法否定的。我決不因為這封信,就不承認他的過去。他的為人是正直無私的。他勇敢地寫這封信,引起爭論,是一件大好事。我不能因為他過去的功勞而原諒他。在這個原則問題上,我是要和他鬥爭到底的。這種鬥爭並不妨礙我尊重他的過去,也不妨礙我尊重他將來再作出的貢獻。」(註一百零一)

過了兩天,有人批評譚對彭人格和歷史功勞的肯定,譚不得不改口,收回了他對彭德懷的肯定方面。還說:「我看他不像張飛,倒有點像魏延。」(註一百零二)在《三國演義》中,張飛是忠心耿耿、心直口快的,而魏延卻是有「反骨」的。

註解:

[註七十六]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三十二-三十三頁。

[註七十七] 《朱德選集》,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第三七三頁。

[註七十八]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一四七-一四八頁。

[註七十九] 同上,第一六零頁。

[註八十] 同上,第一八九頁。

[註八十一] 同上,第二一八頁。

[註八十二] 同上,第一七一頁。

[註八十三] 同上,第一八三頁。

[註八十四] 北團大戰發生於一九四零年八月,又稱大破襲戰役。彭德懷組織一百零四個團,在正太路、平漢路一帶,共消滅日軍三萬多人,自動瓦解潰散的偽軍、偽組織比此數大的多,從日軍手中收回四、五十個縣。此役不僅使抗日民心大振,也改變了有些人對八路軍「游而不擊」,「只打友軍不打日本」的看法。

[註八十五]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一八六頁。

[註八十六] 彭德懷:《彭德懷自述》,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年,第二三八頁。

[註八十七]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一八七頁。

[註八十八] 同上,第一八九頁。

[註八十九] 同上,第二零四-二零六頁。

[註九十] 同上,第二一四-二一八頁。

[註九十一] 同上,第十三頁。

[註九十二] 同上,第二十六-二十七頁。

[註九十三] 同上,第三十五-三十六頁。

[註九十四] 同上,第一一四-一一五頁。

[註九十五] 《黃克誠自述》,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第二六零-二六一頁。

[註九十六]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二五七頁。

[註九十七] 同上,第二四二-二四四頁。

[註九十八] 同上,第二七一-二七四頁。

[註九十九] 《彭德懷自述》,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一年,第三六五頁。彭德懷這裏說批評他的是「有的同志」。李銳在《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第九十五頁中指出「有的同志」就是譚震林。

[註一百] 《黃克誠自述》,北京,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第二五零頁。

[註一百零一] 李銳:《廬山會議實錄》(增訂第三版),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二零零一年,第一四八-一四九頁。

[註一百零二] 同上,第一四九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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