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9月2日訊】【導讀】《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用古白話寫成的小說,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展開的。其中叙寫的事實,將分散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按照時間顺序穿插編排,成爲一部結構完整的歷史演義。
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 召士會壽餘紿秦
話說箕鄭父、士穀、梁益耳三人商議,只等秦兵緊急,便從中作亂,欲更趙盾之位,不意趙盾襲敗秦兵,奏凱而回,心中愈憤。先都為下軍佐,因主將先蔑為趙盾所賣,出奔於秦,亦恨趙盾。湊著蒯得被先克以軍事奪其田祿,中懷怨望,訴於士穀。穀曰:「先克倚恃趙孟之屬,故敢橫行如此。盾所專制,惟中軍耳。誠得一死士,先往刺克,則盾勢孤矣。此事非得先子會不可!」蒯得曰:「子會因主帥為盾所賣,意亦恨之。」士穀曰:「既如此,則克不難辦也。」遂附耳曰:「只須如此恁般,便可了事。」蒯得大喜曰:「吾當即往言之。」蒯得往見先都,倒是先都開口說起:「趙孟背了士季,襲敗秦師,全無信義,難與同事。」蒯得遂以士穀之言,告於先都。都曰:「誠如此,晉國之幸也!」
時冬月將盡,約至新春,先克往箕城,謁拜其祖先軫之祠。先都使家丁伏於箕城之外,只等先克過去,遠遠跟定,覷個空隙,群起刺殺之。從人驚散。趙盾聞先克為賊所殺,大怒,嚴令司寇緝獲,五日一比。先都等情慌,與蒯得商議,慫恿士穀梁益耳等作速舉事。梁益耳醉中洩其語於梁弘。弘大驚曰:「此滅族之事也!」乃密告於臾駢,駢轉聞於趙盾。盾即聚甲戒車,吩咐伺候聽令。先都聞趙氏聚甲戒車,疑其謀已洩,急走士穀處,催並速發。箕鄭父欲借上元節晉侯賜酺,乘亂行事,議久不決。趙盾先遣臾駢圍先都之家,執都付獄。梁益耳蒯得慌忙之際,欲與箕鄭父士穀團集四族家丁,劫出先都,一同為亂。趙盾使人反以先都之謀,告於箕鄭父,請他入朝商議。
箕鄭父曰:「趙孟見召,殆不疑我也。」遂輕身而往。原來趙孟為箕鄭父見為上軍元帥,恐其鼓眾同亂,假意召之。鄭父不知是計,坦然入朝。趙盾留住於朝房,與之議先都之事。密遣荀林父、郤缺、欒盾領著三枝軍馬,分頭拿捕士穀、梁益耳、蒯得三人。俱下獄訖,荀林父等三將,至朝房回話。林父大聲喝曰:「箕鄭父亦在作亂數內,如何還不就獄?」鄭父曰:「我有居守之勞,彼時三軍在外,我獨居中,不以此時為亂,今日諸卿濟濟,乃求死耶?」趙盾曰:「汝之遲於為亂,正欲待先都蒯得也。我已訪知的實,不須多辯!」箕鄭父俯首就獄。
趙盾奏聞晉靈公,欲將先都等五人行誅。靈公年幼,唯唯而已。靈公既入宮,襄夫人聞五人在獄,問靈公曰:「相國如此處置?」靈公曰:「相國言:『罪並應誅。』」襄夫人曰:「此輩事起爭權,原無篡逆之謀。且主謀殺先克者,不過一二人,罪有首從,豈可一概誅戮?邇年老成彫喪,人才稀少,一朝而戮五臣,恐朝堂之位遂虛矣。可不慮乎?」明日,靈公以襄夫人之言,述於趙盾。盾奏曰:「主少國疑,大臣擅殺,不大誅戮,何以懲後?」遂將先都、士穀、箕鄭父、梁益耳、蒯得五人,坐以不君之罪,斬於市曹。錄先克之子先縠為大夫。國人畏趙盾之嚴,無不股栗。
狐射姑在潞國聞其事,駭曰:「幸哉!我之得免於死也。」一日,潞大夫酆舒問於狐射姑曰:「趙盾比趙衰二人孰賢?」射姑曰:「趙衰乃冬日之日,趙盾乃夏日之日。冬日賴其溫,夏日畏其烈。」酆舒笑曰:「卿宿將,亦畏趙孟耶?」
閒話休提。卻說楚穆王自篡位之後,亦有爭伯中原之志。聞諜報:「晉君新立,趙盾專政,諸大夫自相爭殺。」乃召群臣計議,欲加兵於鄭。大夫范山進曰:「晉君年幼,其臣志在爭權,不在諸侯。乘此時出兵以爭北方,誰能當者!」穆王大悅,使鬥越椒為大將,蒍賈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鄭。自引兩廣精兵,屯於狼淵,以為聲援。別遣息公子朱為大將,公子茷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陳。
且說鄭穆公聞楚兵臨境,急遣大夫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引兵拒楚於境上,囑以固守勿戰,別遣人告急於晉。越椒連日挑戰,鄭兵不出。蒍賈密言於越椒曰:「自城濮之後,楚兵久不至鄭矣。鄭人恃有晉救,不與我戰。乘晉之未至,誘而擒之,可以雪往日之恥。不然,遷延日久,諸侯畢集,恐復如子玉故事,將奈何?」越椒曰:「今欲誘之,當用何計?」蒍賈附耳曰:「必須如此恁般……。」越椒從其謀,乃傳令軍中,言:「糧食將缺,可於村落掠取,以供食用。」自於帳中鼓樂飲酒,每日至夜半方散。有人傳至狼淵,楚穆王疑鬥越椒玩敵,欲自往督戰。范山曰:「伯嬴智士,此必有計,不出數日,捷音當至矣。」
再說公子堅等,見楚兵不來搦戰,心中疑慮,使人探聽。回言:「楚兵四出擄掠為食。鬥元帥中軍,日逐鼓樂飲酒,酒後謾罵,言鄭人無用,不堪廝殺。」公子堅喜曰:「楚兵四出擄掠,其營必虛;楚將鼓樂飲酒,其心必懈;若夜劫其營,可獲全勝。」公子龐樂耳皆以為然。是夜結束飽食,公子龐欲分作前中後三隊,次第而進。公子堅曰:「劫營與對陣不同,乃一時襲擊之計,可分左右,不可分前後也。」於是三將並進。將及楚營,遠遠望見燈燭輝煌,笙歌嘹亮。公子堅曰:「伯棼命合休矣!」麾車直進,楚軍全不抵當。
公子堅先衝入寨中,樂人四散奔走,惟越椒呆坐不動。上前看時,吃一大驚,乃是束草為人,假扮作越椒模樣。公子堅急叫「中計!」退出寨時,忽聞寨後砲聲大震,一員大將領軍殺來,大叫「鬥越椒在此!」公子堅奔走不迭,會合公子龐及樂耳二將,做一路逃奔。行不一里,對面砲聲又起,卻是蒍賈預先埋伏一枝軍馬,在於中路,邀截鄭兵。前有蒍賈,後有越椒,首尾夾攻,鄭兵大敗。公子龐樂耳先被擒。公子堅捨命來救,馬躓車覆,亦為楚兵所獲。鄭穆公大懼,謂群臣曰:「三將被擒,晉救不至,如何?」群臣皆曰:「楚勢甚盛,若不乞降,早晚打破城池,雖晉亦無如之何矣!」鄭穆公乃遣公子豐至楚營謝罪,納賂求和,誓不反叛。鬥越椒使人請命於穆王,穆王許之。乃釋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之囚,放還鄭國。
楚穆王傳令班師。行至中途,楚公子朱伐陳兵敗,副將公子茷為陳所獲,打從狼淵一路來見穆王,請兵復仇。穆王大怒,正欲加兵於陳。忽報:「陳有使命,送公子茷還楚,上書乞降。」穆王拆書看之,略曰:
寡人朔,壤地褊小,未獲接侍君王之左右。蒙君王一旅訓定,邊人愚莽,獲罪於公子。朔惶悚,寢不能寐,敬使一介,具車馬致之大國。朔願終依宇下,以求蔭庇。惟君王辱收之!
穆王笑曰:「陳懼我討罪,是以乞附,可謂見幾之士矣。」乃准其降。傳檄徵取鄭陳二國之君,同蔡侯,以冬十月朔,於厥貉取齊相會。
卻說晉趙盾因鄭人告急,遣人約宋、魯、衛、許四國之兵,一同救鄭。未及鄭境,聞鄭人降楚,楚師已還。又聞陳亦降楚。宋大夫華耦,魯大夫公子遂,俱請伐陳鄭。趙盾曰:「我實不能馳救,以失二國,彼何罪焉?不如退而修政。」乃班師。髯翁有詩嘆云:
誰專國柄主諸侯?卻令荊蠻肆蠢謀,
今日鄭陳連臂去,中原伯氣黯然收。
再說陳侯朔與鄭伯蘭,於秋末齊至息地,候楚穆王駕到。相見禮畢,穆王問曰:「原訂厥貉相會,如何逗遛此地?」陳侯鄭伯齊聲答曰:「蒙君王相約,誠恐後期獲罪,故預於此地奉候隨行。」穆王大喜。忽諜報:「蔡侯甲午,已先到厥貉境上。」穆王遂同陳鄭二君,登車疾走。蔡侯迎穆王於厥貉,以臣禮見,再拜稽首。陳侯鄭伯大驚,私語曰:「蔡屈禮如此,楚必以我為慢矣。」乃相與請於穆王曰:「君王稅駕於此,宋君不來參謁,君王可以伐之。」穆王笑曰:「孤之頓兵於此,正欲為伐宋計也。」早有人報入宋國。時宋成公王臣已卒,子昭公杵臼已立三年,信用小人,疏斥公族。穆襄之黨作亂,殺司馬公子卬,司城蕩意諸奔魯,宋國大亂。賴司寇華御事調停國事,請復意諸之官,國以粗安。至是,聞楚合諸侯於厥貉,有窺宋之意。
華御事請於宋公曰:「臣聞『小不事大,國所以亡。』今楚臣服陳鄭,所不得者宋耳。請先往迎之。若待其見伐,然後請成,無及也。」宋公以為然。乃親造厥貉,迎謁楚王。且治田獵之具,請較獵於孟諸之藪。穆王大悅。陳侯請為前隊開路,宋公為右陣,鄭伯為左陣,蔡侯為後隊,相從楚穆王出獵。穆王出令,命諸侯從田者,於侵晨駕車,車中各載燧,以備取火之用。合圍良久,穆王馳入右師,偶趕逐群狐,狐入深窟,穆王回顧宋公,取燧薰之。車中無燧。楚司馬申無畏奏曰:「宋公違令,君不可以加刑,請治其僕。」乃叱宋公之御者,撻之三百,以儆於諸侯。宋公大慚。此周頃王二年事。是時楚最強橫,遣鬥越椒行聘於齊魯,儼然以中原伯主自待,晉不能制也。
周頃王四年,秦康公集群臣議曰:「寡人銜令狐之恨,五年於茲矣!今趙盾誅戮大臣,不修邊政。陳、蔡、鄭、宋,交臂事楚,晉莫能禁,其弱可知。此時不伐晉,更何待乎?」諸大夫皆曰:「願效死力!」康公乃大閱車徒,使孟明居守,拜西乞術為大將,白乙丙副之,士會為參謀,出車五百乘,浩浩蕩蕩,濟河而東,攻羈馬拔之。趙盾聞報,急為應敵之計。自將中軍,遷上軍大夫荀林父為中軍佐,以補先克之缺。用提彌明為車右。使郤缺代箕鄭父為上軍元帥。盾有從弟趙穿,乃晉襄公之愛婿,自請為上軍之佐。盾曰:「汝年少好勇,未曾歷練,姑待異日。」乃用臾駢為之。使欒盾為下軍元帥,補先蔑之缺;胥臣之子胥甲為副,補先都之缺。趙穿又自請以其私屬,附於上軍,立功報效。趙盾許之。軍中缺司馬,韓子輿之子韓厥,自幼育於趙盾之家,長為門客,賢而有才。盾乃薦於靈公而用之。三軍方出絳城,甚是整肅。
行不十里,忽有乘車沖入中軍。韓厥使人問之,御者對曰:「趙相國忘攜飲具,奉軍令來取,特此追送。」韓厥怒曰:「兵車行列已定,豈容乘車擅入?法當斬!」御者涕泣曰:「此相國之命也!」韓厥曰:「厥忝為司馬,但知有軍法,不知有相國也。」斬御者而毀其車。諸帥言於趙盾曰:「相國舉韓厥,而厥戮相國之車。此人負恩,恐不可用。」趙盾微笑,即使人召韓厥。諸將以盾必辱厥以報其怨。厥既至,盾乃降席而禮之曰:「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子能執法如此,不負吾舉矣。勉之!」厥拜謝而退。盾又謂諸將曰:「他日執晉政者,必厥也!韓氏其將昌矣。」晉師營於河曲,臾駢獻策曰:「秦師蓄銳數年,而為此舉,其鋒不可當,請深溝高壘,固守勿戰。彼不能持久,必退,退而擊之,勝可萬全。」趙盾從其計。
秦康公求戰不得,問計於士會。士會對曰:「趙氏新任一人,姓臾名駢,此人廣有智謀。今日堅壁不戰,蓋用其謀,以老我師也。趙有庶子趙穿,晉先君之愛婿。聞其求佐上軍,趙孟不從而用駢,穿意必然懷恨。今趙孟用駢之謀,穿必不服,故自以私屬從行,其意欲奪臾駢之功也。若使輕兵挑其上軍,即臾駢不出,趙穿必恃勇來追,因之以求一戰,不亦可乎?」秦康公從其謀,乃使白乙丙率車百乘,襲晉上軍挑戰。郤缺與臾駢俱堅持不動。趙穿聞秦兵掩至,即率私屬百乘出迎。白乙丙回車便走,車行甚速,趙穿追十餘里,不及而返。怪臾駢等不肯協力同追,乃召軍吏大罵曰:「裹糧披甲,本欲求戰,今敵來而不出擊,豈上軍皆婦人乎?」軍吏曰:「主帥自有破敵之謀,不在今日。」穿復大罵曰:「鼠輩有何深謀?直是畏死耳!別人怕秦,我趙穿偏不怕!我將獨奔秦軍,拚死一戰,以雪堅壁之恥。」遂驅車復進,呼號於眾曰:「有志氣者,都跟我來!」三軍莫應。惟有下軍副將胥甲嘆曰:「此人真正好漢,吾當助之。」正欲出軍。卻說上軍元帥郤缺,急使人以趙穿之事報之趙盾。盾大驚曰:「狂夫獨出,必為秦擒,不可不救也。」乃傳令三軍,一時並出,與秦交戰。
再說趙穿馳入秦壁,白乙丙接住交鋒,約戰三十餘合,彼此互有殺傷。西乞術方欲夾攻,見對面大軍齊至,兩下不敢混戰,各鳴金收軍。趙穿回至本陣,問於趙盾曰:「我欲獨破秦軍,為諸將雪恥,何以鳴金之驟也?」盾曰:「秦大國,未可輕敵,當以計破之。」穿曰:「用計用計,吃了一肚子好氣!」言猶未畢,報:「秦國有人來下戰書。」趙盾使臾駢接之。使者將書呈上,臾駢轉呈於趙盾。盾啟而觀之,書曰:「兩國戰士,皆未有缺,請以來日決一勝負!」盾曰:「謹如命。」使者去後,臾駢謂趙盾曰:「秦使者口雖請戰,然其目徬徨四顧,似有不寧之狀,殆懼我也,夜必遁矣。請伏兵於河口,乘其將濟而擊之,必大獲全勝。」
趙盾曰:「此計甚妙!」正欲發令埋伏,胥甲聞其謀,告於趙穿。穿遂與胥甲同至軍門,大呼曰:「眾軍士聽吾一言:我晉國兵強將廣,豈在西秦之下?秦來約戰,已許之矣;又欲伏兵河口,為掩襲之計,是豈大丈夫所為耶?」趙盾聞之,召謂曰:「我原無此意,勿得撓亂軍心也!」秦諜者探得趙穿和胥甲軍門之語,乃連夜遁走,復侵入瑕邑,出桃林塞而歸。趙盾亦班師,回國治洩漏軍情之罪,以趙穿為君婿,且是從弟,特免其議;專委罪於胥甲,削其官爵,逐去衛國安置。又曰:「臼季之功,不可斬也!」仍用胥甲之子胥克為下軍佐。髯仙有詩議趙盾之不公。詩云:
同呼軍門罪不殊,獨將胥甲正刑書。
相君庇族非無意,請把桃園問董狐。
周頃王五年,趙盾懼秦師復至,使大夫詹嘉居瑕邑,以守桃林之塞。臾駢進曰:「河曲之戰,為秦畫策者土會也。此人在秦,吾輩豈能高枕而臥耶?」趙盾以為然,乃於諸浮之別館,大集六卿而議之。(那六卿:趙盾、郤缺、欒盾、荀林父、臾駢、胥克。)是日六卿畢至,趙盾開言曰:「今狐射姑在狄,士會在秦,二人謀害晉國,當何策以待之?」荀林父曰:「請召射姑而復之。射姑雖堪境外之事,且子犯舊勳,宜延其賞。」郤缺曰「不然。射姑雖係宿勳,然有擅殺大臣之罪。若復之,何以儆將來乎?不如召士會。(士會順柔而多智,且奔秦非其罪也。狄遠而秦逼,欲除秦害,先去其助,言召士會者是。)」
趙盾曰:「秦方寵任土會,請之必不從,何計而可復之?」臾駢曰:「駢所善一人,乃先臣畢萬之孫,名壽餘,即魏犨之從子也。見今食邑於魏,雖在國中帶名世爵,未有職任。此人頗能權變,要招來士會,只在此人身上。」乃附趙盾之耳曰:「如此恁般……何如?」盾大喜曰:「煩吾子為我致之。」六卿既散,臾駢即夕往叩壽餘之門,壽餘相迎坐定。臾駢請至密室,以招士會之策,告於壽餘,壽餘應允。臾駢回復了趙盾。
次早,趙盾奏知靈公,言:「秦人屢次侵晉,宜令河東諸邑宰,各各團練甲伍,結寨於黃河岸口,輪番戍守。並責成食采之人,往督其事,倘有失利,即行削奪,庶肯用心防範。」靈公准奏。趙盾又曰:「魏大邑也。魏倡之,諸邑無敢不從矣。」乃以靈公之命召魏壽餘,使督責有司,團兵出戌。壽餘奏曰:「臣蒙主上錄先世之功,衣食大縣,從未知軍旅之事。況河上綿延百餘里,處處可濟,暴露軍士,守之無益。」趙盾怒曰:「小臣何敢撓吾大計?限汝三日內,取軍籍呈報!再若抗違,當正軍法!」壽餘嘆息而出,回家悶悶不悅。
妻子叩問其故,壽餘曰:「趙盾無道,欲我督戍河口,何日了期?汝可收拾家資,隨我往秦國,從士會去可也。」吩咐家人整備車馬。是夜索酒痛飲,以進饌不潔,鞭膳夫百餘,猶恨恨不絕,言欲殺之。膳夫奔趙府,首告壽餘欲叛晉奔秦之事,趙盾使韓厥帥兵往捕之。厥放走壽餘,只擒獲其妻子,下於獄中。壽餘連夜遁往秦國,見秦康公,告訴趙盾如此恁般,強橫無道。「妻子陷獄,某孤身走脫,特來投降。」康公問士會:「真否?」士會曰:「晉人多詐,不可信也。若壽餘果真降,當以何物獻功?」壽餘於袖中出一文書,乃是魏邑土地人民之數,獻於康公曰:「明公能收壽餘,願以食邑奉獻。」康公又問士會:「魏可取否?」壽餘以目盼士會,且躡其足。
士會雖奔在秦,然心亦思晉,見壽餘如此光景,陰會其意,乃對曰:「秦棄河東五城,為姻好也。今兩國治兵相攻,數年不息,攻城取邑,惟力是視。河東諸城,無大於魏者,若得魏而據之,以漸收河東之地,亦是長策。只恐魏有司懼晉之討,不肯來歸耳!」壽餘曰:「魏有司雖晉臣,實魏氏之私也。若明公率一軍屯於河西,遙為聲援,臣力能致之。」秦康公顧士會曰:「卿熟知晉事,須同寡人一行。」乃拜西乞術為將,士會副之,親率大軍前進。既至河口,安營了畢,前哨報:「河東有一枝軍屯劄,不知何意?」壽餘曰:「此必魏人聞有秦兵,故為備耳。彼未知臣之在秦也。誠得一東方之人,熟知晉事者,與臣先往,諭以禍福,不愁魏有司不從。」
康公命士會同往,士會頓首辭曰:「晉人虎狼之性,暴不可測。倘臣往諭而從,是國家之福也。萬一不從,拘執臣身,君復以臣不堪事之故,加罪於臣之妻孥,無益於君,而臣之身家,枉被其殃,九泉之下,可追悔乎?」康公不知士會為詐,乃曰:「卿宜盡心前往。若得魏地,重加封賞。倘被晉人拘留,寡人當送還家口,以表相與之情。」與士會指黃河為誓。秦大夫繞朝諫曰:「士會,晉之謀臣,此去如巨魚縱壑,必不來矣。君奈何輕信壽餘之言,而以謀臣資敵乎?」康公曰:「此事寡人能任之,卿其勿疑。」士會同壽餘辭康公而行。繞朝慌忙駕車追送,以皮鞭贈士會曰:「子莫欺秦國無智士也,但主公不聽吾言耳。子持此鞭馬速回,遲則有禍。」士會拜謝,遂馳車急走。史臣有詩云:
策馬揮衣古道前,殷勤贈友有長鞭;
休言秦國無名士,爭奈康公不納言。
士會等渡河而東。
未知如何歸晉,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