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名著】《東周列國志》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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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3年8月21日訊】【導讀】《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用古白話寫成的小說,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展開的。其中叙寫的事實,將分散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按照時間顺序穿插編排,成爲一部結構完整的歷史演義。

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 晉楚城濮大交兵

話說趙衰奉了晉侯密旨,乘車來看魏犨。時魏犨胸脯傷重,病臥於牀,問:「來者是幾人?」左右曰:「止趙司馬單車至此。」魏犨曰:「此探吾死生,欲以我行法耳!」乃命左右取疋帛:「為我束胸,我當出見使者。」左右曰:「將軍病甚,不宜輕動。」魏犨大喝曰:「病不至死,決勿多言!」如常裝束而出。趙衰問曰:「聞將軍病,猶能起乎?主公使衰問子所苦。」魏犨曰:「君命至此,不敢不敬,故勉強束胸以見吾子。犨自知有罪當死;萬一獲赦,尚將以餘息報君父之恩,其敢自逸!」於是距躍者三,曲踊者三。





趙衰曰:「將軍保重,衰當為主公言之。」乃復命於文公,言:「魏犨雖傷,尚能躍踊,且不失臣禮,不忘報效。君若赦之,後必得其死力。」文公曰:「苟足以申法而警眾,寡人亦何樂乎多殺?」須臾,荀林父拘顛頡至,文公罵曰:「汝焚僖大夫之家何意?」顛頡曰:「介子推割股啖君,亦遭焚死,況盤飱乎?臣欲使僖負羈附於介山之廟也!」文公大怒曰:「介子推逃祿不仕,何與寡人?」乃問趙衰曰:「顛頡主謀放火,違命擅刑,合當何罪?」趙衰應曰:「如令當斬首!」文公喝命軍正用刑。刀斧手將顛頡擁出轅門斬之。

命以其首祭負羈於僖氏之家,懸其首於北門,號令曰:「今後有違寡人之令者,視此!」文公又問趙衰曰:「魏犨與顛頡同行,不能諫阻,合當何罪?」趙衰應曰:「當革職,使立功贖罪。」文公乃革魏犨右戎之職,以舟之僑代之。將士皆相顧曰:「顛魏二將,有十九年從亡大功,一違君命,或誅或革,況他人乎?國法無私,各宜謹慎!」自此三軍肅然知畏。史官有詩云:

   

亂國全憑用法嚴,私勞公議兩難兼。

祇因違命功難贖,豈為盤飱一夕淹?



話分兩頭。卻說楚成王伐宋,克了緡邑,直至睢陽,四面築起長圍,欲俟其困,迫而降之。忽報:「衛國遣使臣孫炎告急。」楚王召問其事,孫炎將晉取五鹿,及衛君出居襄牛之事,備細訴說:「如救兵稍遲,楚丘不守。」楚王曰:「吾舅受困,不得不救。」乃分申息二邑之兵,留元帥成得臣及鬥越椒、鬥勃、宛春一班將佐,同各路諸侯圍宋。自統蒍呂臣鬥宜申等,率中軍兩廣,親往救衛。

四路諸侯,亦慮本國有事,各各辭回,止留其將統兵。陳將轅選,蔡將公子印,鄭將石癸,許將百疇,俱聽得臣調度。單說楚王行至半途,聞晉兵已移向曹國,正議救曹。未幾,報至:「晉兵已破曹,執其君。」楚王大驚曰:「晉之用兵,何神速乃爾?」遂駐軍於申城,遣人往穀,取回公子雍及易牙等,以穀地仍復歸齊,使申公叔侯與齊講和,撤戍而還。又遣人往宋,取回成得臣之師,且戒諭之曰:「晉侯在外十九年矣,年踰六旬,而果得晉國,備嘗險阻,通達民情,殆天假之年,以昌大晉國之業。非楚所能敵也,不如讓之。」使命至穀,申公叔侯致穀修好於齊,班師回楚。惟成得臣自恃其才,憤憤不平,謂眾諸侯曰:「宋城旦暮且破,奈何去之?」鬥越椒亦以為然。得臣使回見楚王:「願少待破宋,奏凱而回。如遇晉師,請決一死戰;若不能取勝,甘伏軍法。」

楚王召子文問曰:「孤欲召子玉還,而子玉請戰,於卿何如?」子文曰:「晉之救宋,志在圖伯;然晉之伯,非楚利也。能與晉抗者惟楚,楚若避晉,則晉遂伯矣。且曹衛我之與國。見楚避晉,必懼而附晉。姑令相持,以堅曹衛之心,不亦可乎?王但戒子玉勿輕與晉戰,若講和而退,猶不失南北之局也。」楚王如其言,吩咐越椒,戒得臣勿輕戰,可和則和。成得臣聞越椒回復之話,且喜不即班師,攻宋愈急,晝夜不息。

  

宋成公初時,得公孫固報言,晉侯將伐曹衛以解宋圍,乃悉力固守。及楚成王分兵一半,救衛去了,得臣之圍愈急,心下轉慌。大夫門尹般進曰:「晉知救衛之師已行,未知圍宋之師未退也。臣請冒死出城,再見晉君,乞其救援。」宋成公曰:「求人至再,豈可以空言往乎?」乃籍庫藏中寶玉重器之數,造成冊籍,獻於晉侯,以求進兵,只等楚兵寧靜,便照冊輸納。門尹般再要一人幫行,宋公使華秀老同之。二人辭了宋公,覷個方便,縋城而出。偷過敵寨,一路挨訪晉軍,到於何處,逕奔軍前告急。門尹般華秀老二人見了晉侯,涕泣而言:「敞邑亡在旦夕,寡君惟是不腆宗器,願納左右,乞賜哀憐!」

文公謂先軫曰:「宋事急矣!若不往救,是無宋也。若往救,必須戰楚。郤縠曾為寡人策之,非合齊秦為助不可。今楚歸穀地於齊,與之通好,秦楚又無隙,未肯合謀,將若之何?」先軫對曰:「臣有一策,能使齊秦自來戰楚。」文公欣然,問:「卿有何妙計,使齊秦自來戰楚?」先軫對曰:「宋之賂我,可謂厚矣!受賂而救,君何義焉?不如辭之。使宋以賂晉之物,分賂齊秦,求二國向楚宛轉,乞其解圍。二國自謂力能得之於楚,必遣使至楚。楚若不從,則齊秦之隙成矣。」文公曰:「倘請之而從,齊秦將以宋奉楚,與我何利焉?」

先軫對曰:「臣又有一策,能使楚必不從齊秦之請。」文公曰:「卿又有何計,使楚必不從齊秦之請?」先軫曰:「曹衛,楚所愛也;宋,楚所嫉也。我已逐衛侯,執曹伯矣。二國土地,在我掌握,與宋連界。誠割取二國田土,以界宋人,則楚之恨宋愈甚。齊秦雖請,其肯從乎?齊秦憐宋而怒楚,雖欲不與晉合,不可得也。」文公撫掌稱善。乃使門尹般以寶玉重器之數,分作二籍,轉獻齊秦二國,門尹般如秦,華秀老如齊,約定一般說話,相見之間,須要極其哀懇。

  

秀老至齊,參見了昭公,言:「晉楚方惡,此難非上國不解。若因上國得保社稷,不惟先朝重器不敢愛,願年年聘好,子孫無間。」齊昭公問曰:「今楚君何在?」華秀老曰:「楚王亦肯解圍,已退師於申矣。惟楚令尹成得臣新得楚政,謂敝邑旦暮可下,貪功不退。是以乞憐於上國耳!」昭公曰:「楚王前日取我穀邑,近日復歸於我,結好而退,此無貪功之心。既令尹成得臣不肯解圍,寡人為宋曲意請之。」乃命崔夭為使,逕至宋地,往見得臣,為宋求釋。門尹般到秦,亦如華秀老之言。秦穆公亦遣公子縶為使,如楚軍與得臣討情。齊秦兩不相照,各自遣使。門尹般和華秀老俱轉到晉軍回話。

文公謂之曰:「寡人已滅曹衛,其田近宋者,不敢自私。」乃命狐偃同門尹般收取衛田,命胥臣同華秀老收取曹田,把兩國守臣,盡行趕逐。崔夭公子縶,正在成得臣幕下替宋講和,恰好那些被逐的守臣,紛紛來訴,說:「宋大夫門尹般華秀老倚晉之威,將本國田土,都割據去了。」得臣大怒,謂齊秦使者曰:「宋人如此欺負曹衛,豈像個講和的?不敢奉命,休怪,休怪!」崔夭和公子縶一場沒趣,即時辭回。晉侯聞得臣不准齊秦二國之請,預遣人於中途邀迎二國使臣,到於營中,盛席款待,訴以:「楚將驕悍無禮,即日與晉交戰,望二國出兵相助。」崔夭公子縶領命去了。

  

且說得臣誓於眾曰:「不復曹衛,寧死必不回軍!」楚將宛春獻策曰:「小將有一計,可以不勞兵刃,而復曹衛之封。」得臣問曰:「子有何計?」宛春曰:「晉之逐衛君,執曹伯,皆為宋也。元帥誠遣一使至晉軍,好言講解,要晉復了曹衛之君,還其田土,我這裏亦解宋圍,大家罷戰休兵,豈不為美?」得臣曰:「倘晉不見聽如何?」宛春曰:「元帥先以解圍之說,明告宋人,姑緩其攻。宋人思脫楚禍,如倒懸之望解,若晉侯不允,不惟曹衛二國怨晉,宋亦怒之。聚三怨以敵一晉,我之勝數多矣。」得臣曰:「誰人敢使晉軍?」宛春曰:「元帥若以見委,春不敢辭。」得臣乃緩宋國之攻,命宛春為使,乘單車直造晉軍,謂文公曰:「君之外臣得臣,再拜君侯麾下,楚之有曹衛,猶晉之有宋也。君若復衛封曹,得臣亦願解圍去宋,彼此修睦,各免生靈塗炭之苦。」

言猶未畢,只見狐偃在旁,咬牙怒目罵道:「子玉好沒道理!你釋了一個未亡之宋,卻要我這裏復兩個已亡之國,你直恁便宜!」先軫急躡狐偃之足,謂宛春曰:「曹衛罪不至滅亡,寡君亦欲復之。且請暫住後營,容我君臣計議施行。」欒枝引宛春歸於後營。狐偃問於先軫曰:「子載真欲聽宛春之請乎?」軫曰:「宛春之請,不可聽,不可不聽。」偃曰:「何謂也?」軫曰:「宛春此來,蓋子玉奸計,欲居德於己,而歸怨於晉也。不聽,則棄三國,怨在晉矣;聽之,則復三國,德又在楚矣。為今之計,不如私許曹衛,以離其黨,再拘執宛春以激其怒,得臣性剛而躁,必移兵索戰於我,是宋圍不求解而自解也。倘子玉自與宋通和,則我遂失宋矣。」

文公曰:「子載之計甚善!但寡人前受楚君之惠,今拘執其使,恐於報施之理有礙。」欒枝對曰:「楚吞噬小國,凌辱大邦,此皆中原之大恥;君不圖伯則已,如欲圖伯,恥在於君。乃懷區區之小惠乎?」文公曰:「微卿言,寡人不知也!」遂命欒枝押送宛春於五鹿,交付守將郤步揚小心看管。其原來車騎從人,盡行驅回,教他傳話令尹曰:「宛春無禮,已行囚禁,待拿得令尹,一同誅戮。」從人抱頭鼠竄而去。文公打發宛春事畢,使人告曹共公曰:「寡人豈為出亡小忿,求過於君?所以不釋然於君者,以君之附楚故也。君若遣一介告絕於楚,以明君之與晉,即當送君還曹耳。」曹共公急於求釋,信以為然,遂為書遺得臣云:

    

孤懼社稷之隕,死亡不免,不得已即安於晉,不得復事上國。上國若能驅晉以為孤寧宇,孤敢有二心耶?

  

文公又使人往襄牛見衛成公,亦以復國許之。成公大喜。寧俞諫曰:「此晉國反間之計,不可信之。」成公不聽,亦致書得臣,大約如曹伯之語。時得臣方聞宛春被拘之報,咆哮叫跳,大罵:「晉重耳,你是跑不傷餓不死的老賊!當初在我國中,是我刀砧上一塊肉,今纔得返國為君,輒如此欺負人!自古『兩國相爭,不罪來使。』如何將我使臣拿住?吾當親往與他講理。」正在發怒,帳外小卒報道:「曹衛二國,各有書札上達元帥。」得臣想道:「衛侯曹伯流離之際,有甚書來通我?必是打探得晉國什麼破綻,私來報我,此乃天助我成功也!」啟書看時,如此恁般,卻是從晉絕楚的話頭,氣得心頭一片無明火,直透上三千丈不止,大叫道:「這兩封書,又是老賊逼他寫的!老賊,老賊!今日不是你就是我,定要拚個死活!」吩咐大小三軍,撤了宋圍,且去尋晉重耳做對。「待我敗了晉軍,怕殘宋走往那裏去!」鬥越椒曰:「吾王曾叮嚀『不可輕戰』。若元帥要戰之時,還須稟命而行。況齊秦二國,曾為宋求情,恨元帥不從,必然遣兵助晉。我國雖有陳、蔡、鄭、許相幫,恐非齊秦之敵。必須入朝請添兵益將,方可赴敵。」得臣曰:「就煩大夫一行,以速為貴。」越椒奉元帥將令,逕到申邑,來見楚王,奏知請兵交戰之意。

楚王怒曰:「寡人戒勿與戰,子玉強要出師,能保必勝乎?」越椒對曰:「得臣有言在前:『如若不勝,甘當軍令。』」楚王終不快意,乃使鬥宜申將西廣之兵而往。(楚兵二廣,東廣在左,西廣在右,凡精兵俱在東廣。止分西廣之兵,不過千人,又非精卒,乃是楚王疑其兵敗,不肯多發之意。)成得臣之子成大心,聚集宗人之兵,約六百人,自請助戰。楚王許之。鬥宜申同越椒領兵至宋,得臣看兵少,心中愈怒,大言曰:「便不添兵,難道我勝不得晉?」即日約會四路諸侯之兵,拔寨都起。這一去,正中了先軫的機謀了。髯翁有詩云:

    

久困睢陽功未收,勃然一怒戰群侯;

得臣縱有沖天志,怎脫今朝先軫謀!



得臣以西廣戎車,兼成氏本宗之兵,自將中軍。使鬥宜申率申邑之師,同鄭許二路兵將為左軍。使鬥勃率息邑之兵,同陳蔡二路兵將為右軍。雨驟風馳,直逼晉侯大寨,做三處屯聚。

  

晉文公集諸將問計。先軫曰:「本謀致楚,欲以挫之。且楚自伐齊圍宋,以至於今,其師老矣。必戰楚,毋失敵!」狐偃曰:「主公昔日在楚君面前,曾有一言:『他日治兵中原,請避君三舍。』今遂與楚戰,是無信也。主公向不失信於原人,乃失信於楚君乎?必避楚。」諸將皆艴然曰:「以君避臣,辱甚矣!不可,不可!」狐偃曰:「子玉雖剛狠,然楚君之惠,不可忘也。吾避楚,非避子玉。」諸將又曰:「倘楚兵追至,奈何?」狐偃曰:「若我退,楚亦退,必不能復圍宋矣。如我退而楚進,則以臣逼君,其曲在彼。避而不得,人有怒心;彼驕我怒,不勝何為?」文公曰:「子犯之言是也。」傳令「三軍俱退!」晉軍退三十里,軍吏來稟曰:「已退一舍之地矣。」文公曰:「未也。」又退三十里,文公仍不許駐軍。直退到九十里之程,地名城濮,恰是三舍之遠,方教安營息馬。時齊孝公命上卿國懿仲之子國歸父為大將,崔夭副之;秦穆公使其次子小子憖為大將,白乙丙副之;各率大兵,協同晉師戰楚,俱於城濮下寨。宋圍已解,宋成公亦遣司馬公孫固如晉軍拜謝,就留軍中助戰。

  

卻說楚軍見晉軍移營退避,各有喜色。鬥勃曰:「晉侯以君避臣,於我亦有榮名矣。不如借此旋師,雖無功,亦免於罪。」得臣怒曰:「吾已請添兵將,若不一戰,何以復命?晉軍既退,其氣已怯,宜疾追之!」傳令「速進!」楚軍行九十里,恰與晉軍相遇,得臣相度地勢,憑山阻澤,據險為營。晉諸將言於先軫曰:「楚若據險,攻之難拔,宜出兵爭之。」先軫曰:「夫據險以固守也。子玉遠來,志在戰而不在守。雖據險,安所用之?」時文公亦以戰楚為疑。狐偃奏曰:「今日對壘,勢在必戰。戰而勝,可以伯諸侯;即使不勝,我國外河內山,足以自固。楚其奈我何?」文公意猶未決。是夜就寢,忽得一夢,夢見如先年出亡之時,身在楚國,與楚王手搏為戲,氣力不加,仰面倒地,楚王伏於身上,擊破其腦,以口啑之。既覺,大懼。時狐偃同宿帳中,文公呼而告之,如此恁般:「夢中鬥楚不勝,被飲吾腦,恐非吉兆乎?」狐偃稱賀曰:「此大吉之兆也!君必勝矣!」文公曰:「吉在何處?」狐偃對曰:「君仰面倒地,得天相照;楚王伏於身上,乃伏地請罪也。腦所以柔物,君以腦予楚,柔服之矣,非勝而何?」文公意乃釋然;天色乍明,軍吏報:「楚國使人來下戰書。」文公啟而觀之,書云:

    

請與君之士戲,君憑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

狐偃曰:「戰,危事也,而曰戲,彼不敬其事矣,能無敗乎?」文公使欒枝答其書云:

    

寡人未忘楚君之惠,是以敬退三舍,不敢與大夫對壘。大夫必欲觀兵,敢不惟命!詰朝相見。

  

楚使者去後,文公使先軫再閱兵車,共七百乘,精兵五萬餘人。(齊秦之眾,不在其內。)文公登有莘之墟,以望其師,見其少長有序,進退有節,嘆曰:「此郤縠我之遺教也。以此應敵可矣。」使人伐其山木,以備戰具。先軫分撥兵將,使狐毛狐偃引上軍,同秦國副將白乙丙攻楚左師,與鬥宜申交戰。使欒枝胥臣引下軍,同齊國副將崔夭,攻楚右師,與鬥勃交戰。各授計策行事。自與郤溱祁瞞中軍結陣,與成得臣相持。卻教荀林父士會,各率五千人為左右翼,准備接應。再教國歸父小子憖,各引本國之兵,從間道抄出楚軍背後埋伏,只等楚軍敗北,便殺入據其大寨。時魏犨胸疾已愈,自請為先鋒。先軫曰:「留老將軍有用處。從有莘南去,地名空桑,與楚連谷地面接壤,老將軍可引一枝兵,伏於彼處,截楚敗兵歸路,擒拿楚將。」魏犨欣然去了。趙衰、孫伯糾、羊舌突、茅茷等一班文武,保護晉文公於有莘山上觀戰。再教舟之僑於南河整頓船隻,伺候裝載楚軍輜重,臨期無誤。次日黎明,晉軍列陣於有莘之北,楚軍列陣於南,彼此三軍,各自成列。得臣傳令,教「左右二軍先進,中軍繼之。」

  

且說晉下軍大夫欒枝,打探楚右師用陳蔡為前隊,喜曰:「元帥密謂我曰:『陳蔡怯戰而易動。』先挫陳蔡,則右師不攻而自潰矣。」乃使白乙丙出戰。陳轅選蔡公子印,欲在鬥勃前建功,爭先出車。未及交鋒,晉兵忽然退後。二將方欲追趕,只見對陣門旗開處,一聲砲響,胥臣領著一陣大車,沖將出來。駕車之馬,都用虎皮蒙背。敵馬見之,認為真虎,驚惶跳躑,執轡者拿把不住,牽車回走,反沖動鬥勃後隊。胥臣和白乙丙乘亂掩殺,胥臣斧劈公子印於車下,白乙丙箭射鬥勃中頰。鬥勃帶箭而逃,楚右師大敗,死者枕藉,不計其數。欒枝遣軍卒,假扮作陳蔡軍人,執著彼處旗號,往報楚軍,說:「右師已得勝,速速進兵,共成大功。」得臣憑軾望之,但見晉軍北奔,煙塵蔽天,喜曰:「晉下軍果敗矣!」急催左師並力前進。鬥宜申見對陣大旆高懸,料是主將,抖擻精神,沖殺過來。

這裏狐偃迎住,略戰數合,只見陣後大亂,狐偃回轅便走,大旆亦往後退行。鬥宜申只道晉軍已潰,指引鄭許二將,儘力追逐。忽然鼓聲大震,先軫郤溱引精兵一枝,從半腰裏橫沖過來,將楚軍截做二段。狐毛狐偃翻身復戰,兩下夾攻。鄭許之兵先自驚潰,宜申支架不住,拚死命殺出,遇著齊將崔夭,又殺一陣,盡棄其車馬器械,雜於步卒之中,爬山而遁。原來晉下軍偽作北奔,煙塵蔽天,卻是欒枝砍下有莘山之木,曳於車後,車馳木走,自然刮地塵飛,哄得左軍貪功索戰。狐毛又詐設大旆,教人曳之而走,裝作奔潰之形。狐偃佯敗,誘其驅逐。先軫早已算定,咐咐祁瞞虛建大將旗,守定中軍,任他敵軍搦戰,切不可出應,自引兵從陣後抄出,橫沖過來,恰與二狐夾攻,遂獲全勝。這都是先軫預定下的計策。有詩為證:

    

臨機何用陣堂堂?先軫奇謀不可當。

只用虎皮蒙馬計,楚軍左右盡奔亡。



話說楚元帥成得臣雖則恃勇求戰,想著楚王兩番教誡之語,卻也十分持重。傳聞左右二軍,俱已進戰得利,追逐晉兵;遂令中軍擊鼓,使其子小將軍成大心出陣。祁瞞先時,也守著先軫之戒,堅守陣門,全不招架。楚中軍又發第二通鼓,成大心手提畫戟,在陣前耀武揚威。祁瞞忍耐不住,使人察之,回報:「是十五歲的孩子。」祁瞞曰:「諒童子有何本事!手到拿來,也算我中軍一功。」喝教「擂鼓!」戰鼓一鳴,陣門開處,祁瞞舞刀而出,小將軍便迎住交鋒。約鬥二十餘合,不分勝敗。鬥越椒在門旗之下,見小將軍未能取勝,即忙駕車而出,拈弓搭箭,覷得較親,一箭正射中祁瞞的盔纓。祁瞞吃了一驚,欲待退回本陣,恐沖動了大軍,只得繞陣而走。鬥越椒大叫:「此敗將不須追之,可殺入中軍,擒拿先軫!」

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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