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還原一九五七》(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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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3年7月11日訊】【導讀】一九五七的「反右運動」是中華民族的一場巨大的悲劇。作為一名「老右派」,本書作者魏子丹教授以他親身的經歷,真誠地反思了那段歷史。他兼收各家之長,批評各家之短,「分類不同右派,釐清還原分野」,找出一九五七與其歷史由來的必然聯繫,論證一九五七與其歷史惡果的必然關係,真正做到了「既能深入其中,又能跳出其外」,從而使這部著作的真實性與歷史性達到「同一」的境界,為還原「反右運動」留下了一部思想和史實並豐的佳作。一直以來魏子丹教授矢志於「還原一九五七」,從他開始寫作此書的某些篇章,到最終出版,用了近十年的時間,真可謂「十年磨一劍」。

(接上期)

(九)李洪林的「兩難說」

那些民主人士和知識分子在中共感召下正在『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的時候,誰也不曾想到:大禍已經臨頭了。

在鳴放高潮中,毛澤東在五月十五日寫了一篇文章發給黨內高級幹部,題目叫做《事情正在起變化》。

事情是在起變化,整風運動要變成反右派運動了。

還沒有材料證明毛澤東或中共中央在邀請黨外人士幫助整風之初就預謀「引蛇出洞」,然後來一個反右派運動。事實上除了卑鄙的政客以外,任何政治家也不會出此下策,對被領導者玩弄陰謀。

現在研究者所肯定的事實:中共確實要整風,準備虛心聽取意見,並沒有計劃「反右派」。(李洪林先生的諷刺真夠辛辣!他指出的這個,正好不是事實。事實是中共官方對反右派的檔案已經解密所披露的,當初的的確確就是「引蛇出洞」。誰是「出此下策」的「卑鄙的政客」?讀者就按著事實來對號入座吧!——紫丹)連當時主持黨外高級人士座談會的中共中央統戰部長李維漢都說,毛澤東開頭並沒有說要反右。」( 李洪林《中國思想運動史》頁九十八)

部長的原話是:「在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座談會開始時,毛澤東同志並沒有提出要反右。」陰謀就在於「並沒有提出」;毛不是說「有言在先」嗎?怎麼部長說「沒有」呢?諷刺的辛辣更在於下面兩點:

一,毛是怎樣「陰謀變陽謀」的?

「遍查毛澤東的講話和中共的『八大』決議以及《整風指示》,都找不出反右派的理論根據和政策規定。於是只好求助於別的辦法了。」(頁九十九)

「六月十九日,毛澤東二月二十七日的講話《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正式發表了。人們吃驚地發現,六月十九日的文本和二月二十七日的文本已經大不相同了。除語句上按照『反右派』的需要刻意修改甚至重寫以外,最重要的是新增加了兩處『反右派』的武器。

「一處是講階級鬥爭的……

「另一處是劃分『香花』和『毒草』的標準,即劃分敵我的標準,也就是划右派的標準……

「增加了這兩處之後,反右派就有充分的根據了。你們不是埋怨我沒有早說嗎?我在二月二十七日就說了,階級鬥爭是長期的,有時還是很激烈的。你哪裡是給我提的意見?分明是在進攻。你說你不是進攻嗎?那麼用六條標準衡量一下吧: 你的話『不利於』社會主義建設,你是想擺脫共產黨的領導,這是毒草。因此,你就是敵人,就是右派。這是我二月二十七日『已經說過』的。」

「總之,毛澤東的講話經過這番修改之後,反右派鬥爭就成為『有言在先』了。也就是說,不是我『不教而誅』,而是你『明知故犯』。活該!」(頁一零零-一零一)(把事先沒說過的話,事後加上去,這就叫做「有言在先」。領袖之無賴,舉世無雙。——紫丹)

二,毛是怎樣陷入兩難之地的?

「一個堂堂的執政黨,那麼『誠懇』地請人來幫助整風,而且信誓旦旦地許了願:『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結果人們提了意見之後,卻發起突然襲擊,把自己請來的人打成『右派』。這不是騙人嗎?這不是故意陷害人嗎?而且那被騙和被陷害的是自己的臣民,這些臣民是忠心耿耿來進忠言的。難道還有比這更不可原諒的行為嗎? 毛澤東深知這一層道理,所以他反覆說明自己沒有玩弄陰謀,而是在耍『陽謀』,反右派是有言在先,早就定好了的。但是這並沒有使他擺脫困境,因為這是一個兩難的命題:如果真是早就定好了整風當中要反右派,為什麼不明說? 為什麼中共中央《關於整風運動的指示》中隻字不提?這不是誘人上鉤嗎?一個領袖人物,一個執政黨,對自己的人民設陷阱還有資格當領導嗎?還有資格執政嗎?如果不是這樣,就是說,原來沒有打算反右派,而是半路上被一些批評意見所激怒,因而改變主意要來一個 『反擊』,那就是說,這個黨說了不算,言而無信。這樣一來,執政黨在人民心目中的威信,也就跨了。孔子說: 『民無信不立』。失去信用,就失去起碼的立身依據,這個傷害是極其沉重的。」(頁一零七)

李先生這番義正詞嚴、邏輯井然的論述,即便說歪理成性的毛澤東復活,量他也再沒有法子把 「陰謀」說成 「陽謀」了。

那就無怪乎中共中央高級黨校校長楊獻珍先生曾給過反右派運動一個一針見血的評價了:「一個堂堂執政大黨,不敢光明磊落地表明自己的態度,竟然鬼鬼祟祟採取兩面三刀的手段,實在太不成話了!」(岩石《支持胡星斗:難道能回到毛時代嗎?》)

(十) 吳宓教授也有先見之明

知識份子是用他的知識、智力,秉持良心作出科學的判斷,以顯示其力量,創造社會文明,推動社會前進的。自然科學家、社會科學家、文學藝術家都是如此。馬寅初的「新人口論」,越來越被承認其價值。毛澤東對馬寅初的打壓批鬥,說明他不僅是個暴君,而且是個昏君,弄得民不聊生,還堅持「寧要原子,不要褲子」。如果聽了馬寅初的話,今天的孩子就不會有那麼多被排斥在幼、小、中、大各級學校的門外了;今天也不用寧舍孩子,也要神州五號升天了。

我深深感到,一個正確的論點,你就想象不到它的社會作用是多麼大!反之,一個錯誤的論點被強行貫徹,它的負作用也是難以估量的。還原反右,可知對它的起因做出正確的論斷是何等必要!到底是知識份子借黨整風向黨——如毛所說「向黨猖狂進攻」呢,還是如鄧拓一眼看穿的,毛心裏有一個「引蛇出洞」的鬼呢?先知先覺者所見略同。讓我舉出吳宓教授和張紫葛教授在反右前後的言談遭遇來說明之。當時, 吳宓談到這次大鳴大放,問張:「其旨意你有省悟否?」

張說:「看不出什麼言外之意。」

「傷哉!」吳嘆息,「你簡直利祿在心而思慮俱蔽。這也看不到?古人說過又說過:言甘而幣厚,其必叵測。今要開門整風,下一紙文,表一下態就夠了,何用如此盛詞大噪,千呼萬喚,言之懇懇,促之諄諄。而其鼓動對象,厥為民主黨派與知識份子……毛公將有事于天下書生矣!」

張惶恐問計,吳沉吟久之,說:「惟有三緘其口。」遲疑一會兒又說:「當然,不發言也不是萬全之策。被秦始皇坑掉的數百儒生,誰出過一言半語呢?」

張以為,拒絕發言,只怕辦不到。

吳說:「正是,有這麼一個邏輯,不發言,不表態,就是抵觸,就是對黨離心離德。那麼,反正你牢記,萬一要發言,只能歌功頌德。」又說:「歌功頌德也不一定免禍。君不見,頌明太祖『光天化日』、『天生聖人為世作則』者,竟被論為譏諷朱元璋做和尚,刺光頭,乃是『為世作賊』!」

張大為煩惱,說:「你向來運籌進退,步伐周扎,果斷肯定。怎麼今天這麼上下兩可之詞?」

吳兩掌拍膝:「情勢使然也!我再高明,也只是塘中之魚,但能察知在投餌張罟,卻無法料定網究竟有多大。網小,但網趨餌之魚;網大,則不趨食香餌者亦將難免。設或竟是攔河網, 則全塘水族將無遺類。所以,問題要看網有多大,設或你剛剛處於網緣,還可望三緘其口或歌功頌德而倖存。設或你處於網內,那就在劫難逃了。」

一九五七年五月初,院長胡光和黨委書記劉佑東一再到張紫葛辦公室和宿舍拜訪他,動員他在鳴放會上發言。「你是有影響的教授,務請和我們合作,帶頭把鳴放搞起來!」

他仍未發言。劉佑東邀他到他家吃茶、密談。「你太不夠朋友,鳴放會上一言不發。」

張說:「我確實對你們非常滿意,沒有任何意見,總不能無病呻吟嘛!」

劉痛心疾首:「什麼話!毛主席說過,只有兩種人沒有缺點,沒錯誤,一個是沒出生的人,一個是死人。你咒我們是死人?!你要知道,如果鳴放搞不起來,我這黨委書記就得垮台。你哪怕胡亂捏造,指著我們鼻子臭罵一頓,也是幫我的大忙,我也會無限感激你的。」

張無奈,在當晚的座談會上說了十來分鐘,全是歌功頌德。而第二天出版的院刊《鳴放每日刊》上所載他的發言記錄卻顛而倒之。他的原話是:「我認為黨群之間沒有鴻溝」,記錄改為「大有鴻溝」。原話:「我認為院黨委辦大學很在行。」顛倒為「很不在行」等等。通篇無一句不如此。張氣得不行,去找劉書記。誰知他倒打一耙:「是我叫改的。象你那樣說。我能下台嗎?叫我動員鳴放,是提批評意見,沒叫我動員表揚我們!」

一九五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西南政治學院貼出了第一批反右大字報:

「張紫葛是個口蜜腹劍的大右派!」「揪出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右派份子張紫葛!」

他去問劉佑東:「憑什麼把我定成右派份子?」

劉答:「我有什麼辦法?我是黨的馴服工具。那會兒叫我動員鳴放,我就動員你鳴放,這會兒叫我划右派,我就划右派。你不當右派我當?我給你交底吧,這右派是有指標的!在市委分配指標時,各校黨委書記爭得面紅耳赤,都訴說:我那裡政治條件好,划不到這麼多右派!市委書記惱了,叫:放下指標,先反掉你們的右傾思想再說!我差一點兒回不來!……總而言之,你這右派當定了,除非你是毛主席的好朋友, 毛主席出來保你。」

剛開始劃了右派,尚未限制人身自由。張又來到吳宓家,吳說:「估計當如此。」轉而安慰道:「勿怪勿惱,在劫難逃也。這回是拉開臉了……最高國務會議上的講話,既甘且美,翻手為雲倡鳴放,懇請大鳴大放,幫我整風。不過兩月,把臉一拉,嘿!爾等乘我整風,猖狂進攻!發表關於內部矛盾之光輝著作……面目全非,語言迥異,還創造了剷除毒草之六條標準云云。於是覆手為雨,掀起反右之惡浪……尤有進者,以神州普天下之主,親自援桴急鼓,進攻一小小之《文匯報》,且對準其中之一女兵——女記者浦熙修,聲嘶力竭,衝鋒陷陣……我舉此數端,意在提醒你:在劫難逃者多矣。汝罹此難,萬非汝之德行有虧,舉措失當。既無愧於心,就不用戚戚於懷。天降奇禍,復何言哉!且而,我已再四演算,汝雖有不測之禍,卻是絕無性命之憂!」

說罷,叫他「趕快離去,善自保重。」握手時又叮囑說:「處今之時,惟有達人知命,聽之任之。養浩然之氣,存萬全之軀。切切不可憂傷憤激,自暴自棄。否則,古有賈誼,今有李源澄!老李氣憤填膺,已經瘋了!」(李是歷史學教授,已划右派)(張紫葛《心香淚灑祭吳宓》頁三二六-三三零)

我等後知後覺,當時只是毛說的「有人說這是陰謀」中的「有人」之一,身經了反右的整個過程,今昔對比,又看到如許「出土文物」,方始對其陰謀的認識由直感到達論證。吳、張兩位教授的見證,既對陽謀說予以揭穿;又對變卦說予以指迷;面對這種陰險毒辣、無恥無賴的陰謀,甚至用「該縮頭時便縮頭」的烏龜法也不能自保了。

(待續)

文章來源:黃花崗雜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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