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密檔案】考古專家陳夢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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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3年3月22日訊】陳夢家(1911-1966)現代著名古文字學家、考古學家、詩人。祖籍浙江省上虞縣。曾任教青島大學、燕京大學、西南聯大、清華大學等。十六歲開始寫詩,1931年到二十歲時出版《夢家詩集》而出名。 1957年被劃成「右派份子」。1966年文革開始,他遭到「批判」「鬥爭」,被罰跪,被打,被侮辱,被關押。他說:「我不能再讓別人把我當猴子耍。」報告者稱,年僅五十五歲的陳夢家在1966年9月3日自縊身亡。但有人傳言,他是被打死的,自殺是偽稱。





1944年,洛克斐勒基金會提供陳夢家、趙蘿蕤這對夫婦聯合的人類研究獎學金,讓他們到美國從事研究。

趙蘿蕤研讀文學的時候,陳夢家到處收集青銅器。在混亂的十九和二十世紀之交,很多古物被運出中國,但它們很少被仔細研究過。陳夢家希望能結合中西方對青銅的研究,寫一本跟這個主題有關且內容正確的書。除了洛克斐勒獎學金,他還獲得了哈佛燕京學社的資助。

除了美國之外,陳夢家還到過多倫多、巴黎、倫敦和牛津。1947年,……,那一年,陳夢家完成了書的初稿–八百五十座青銅器的照片和解說。回到中國之前,他將手稿與照片寄到哈佛大學;接下來的編輯工作將靠郵件進行。哈佛的東方藝術史教授華爾納寫了一封信給陳夢家︰「唯有一個勇敢的人才能面對亞洲當前這種困難–政治上和財政上無不如此,我很佩服你選在這個時候回國的勇氣。」

趙蘿蕤繼續留在芝加哥完成博士學位。1948年末,當她終于跨越太平洋飛回祖國時,中國的內戰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當時北京相關區域已經分割,有些地區被共產黨控制,有些仍在國民黨手里。陳夢家的住所是已淪入共產黨手中的地區。

1950年韓戰爆發,中美之間的聯系隨之中斷。在劍橋、哈佛大學的教授等著陳夢家寄來的資料,以完成那本青銅器的書;而在北京,等待著政治局勢緩和下來的同時,陳夢家忙于研究甲骨文。1956年,他出版了《殷墟卜辭綜述》。……不過,那部書成了他悲劇的先兆︰兩年之內,書被中共查禁。在美國,陳夢家的青銅器一書也胎死腹中。

書雖然不見天日,但用陳夢家帶回來的筆記,考古研究所還是印出了該協會的版本。那個版本編得很馬虎,錯誤隨處可見,照片又被擱置在哈佛。為了適應形勢,中文版還附了一篇批判陳夢家的引言,書名下也沒有他的名字。

(二)



1947年,陳夢家返回陷於內戰中的祖國﹐到清華大學任教授。此時趙蘿蕤仍在美讀書﹐直到1948年秋冬之間﹐趙蘿蕤通過了關於亨利‧詹姆士小說研究的博士論文答辯。此時﹐平津局勢漸趨緊張﹐趙蘿蕤深恐不能學成回國,便放棄了來年六月在著名的洛克菲勒教堂登臺接受博士學位的機會﹐毅然在年底之前回國。

然而到了1951年,風雲突變,「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從天而降,市委工作組進駐燕園,要求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改造」自己的「資產階級思想」,清算「美帝文化侵略」,這也是第一次對高級知識分子的思想清洗運動。學校停課搞「運動」﹐教授們必須在群眾大會上逐個進行「自我檢討」,要「人人過關」。為了能夠「過關」﹐除了不停地檢討自己﹐還需「揭發」別人。此後不久,又開展了「忠誠老實運動」,要求每個人都必須詳細交代自己的歷史經歷﹐「態度惡劣」者﹐即被「隔離反省」。……

在這種「人人過關」的群眾性政治運動面前﹐作為新月派浪漫詩人﹐小資情調嚴重的陳夢家自然難以躲過。陳夢家雖沒有公開批評共產黨及其推行的制度﹐但已表現出明顯的不適應﹐經常在私下裡譏評時弊﹐品題人物。

有一天﹐從廣播大喇叭裡傳來一個通知﹐要求全體師生參加集體工間操﹐陳先生一聽就發火了﹕「這是『1984『來了﹐這麼快﹗」(《1984》是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小說﹐預言了未來的極權社會的情景)如此言論﹐在那個人人自危的年代﹐自是難逃被清洗的厄運。果然﹐「思想改造運動」一興起﹐陳夢家就被揪了出來。

陳夢家在清華大學受到猛烈批判後﹐離開學校﹐被「分配」到考古研究所﹐趙蘿蕤調入北大西語系任教授。

(三)



剛調入考古研究所的前幾年﹐是陳夢家生命中相對平靜的時期﹐也是他學術豐產的時期。在這幾年裡﹐他相繼完成和出版了《殷墟卜辭綜述》(科學出版社﹐1956年)﹑《西周銅器斷代》(分6期連載於1955~1956年的《考古學報》上)﹑《尚書通論》(商務印書館﹐1957年)等。他不僅第一次在考古和古文字領域引入了現代西方學術規範﹐同時還完成了由一個浪漫派詩人向一個古文字﹑考古學專家的蛻變。

1957年4月,毛澤東發起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運動,共產黨邀請知識分子各抒己見。似乎聞到了春天的訊息,成千上萬的中國人於是公開大胆地直抒胸臆。

陳夢家也以為這一次共產黨真要納諫了,於是他溫和地發聲了。在一份演講稿中,他說:「時值今日的百花運動,我想,這是坦誠探討漢字未來的最好時機。我將毫無保留地提出一些不同的觀點……我們已經使用漢字三千多年了,而這些漢字並沒有任何不好……最近我寫了一篇文章,引起了一些爭議。我願意惹這樣的麻煩,是因為我想有所貢獻……」

他提出:「首先肯定我們使用了三千年以上的漢字還是很好的工具……是一種不必廢除的民族形式。」「在沒有好好研究以前,不要太快的宣布漢字的死刑。」「文字這東西,關係了我們萬萬千千的人民,關係了子孫百世,千萬要慎重從事。」

然而,只不過五個星期之後,「百花運動」就被「反右運動」取代。陳夢家成為史學界五個大右派之一,遭到猛烈批判。一篇批判文章宣稱:「右派分子陳夢家是一根有毒的草……永遠不能讓他紮根。」另一些文章則將他形容成心懷「險惡陰謀」的「牛鬼蛇神」:「為什麼所有時代的反革命都憎恨簡體字?難道他們真的想返古嗎?」、「陳夢家認識了一小撮西方資本主義漢學家,就把他們當成了寶貝。」

當時,陳夢家的妻子因受到過度刺激而精神分裂。那一年有上百萬知識分子被劃成「右派分子」,其中有一大批曾經留學歐美的各種專家。許多人或者被投入監獄,或者被送去勞動改造。此後,陳夢家變得沉默寡言。「人民政府」將這位甲骨文學者下放到河南農村勞動。在接下來的五年裡,他被禁止在國內發表任何文章。

儘管處境十分嚴峻,陳夢家仍然埋頭治學,將故宮的九百張銅器拓片與夏商周的著錄一一核對。1960年他被借調到甘肅整理新出土的「武威漢簡」,再次展現出過人的才華和毅力,僅用三、四年的時間便撰寫了十四篇漢簡論文。後來他又被調回社科院考古所,正準備大展身手之時,曠古浩劫降臨。

(四)



1966年夏天,文化大革命爆發,陳夢家再次成為被打擊的標靶。他多次被批鬥,遭受百般羞辱。除了原來的「罪行」外,又多了一條罪證——攻擊革命烈士聞一多,僅僅因為他曾在講課時提到他的恩師聞一多在艱難時期「不洗澡,不換衣服,身上臭得要命」。

在那個「紅八月」,陳夢家被揪出來接受批鬥。烈日當頭,被強迫長時間跪在考古研究所的院子里。有人往他身上吐唾沫,有人往他身上扔髒東西。他的家被抄,他苦心收藏的那些明清傢具、古玩器具、豐富的藏書,被一掃而空;他們夫婦的房子住進了別人,「寧娘子的象牙床」也被紅衛兵小將們佔用,他和妻子被趕到一間本來是汽車庫的小破屋裡居住。此時,趙蘿蕤的病情更加嚴重,曾兩次發病,但是送不進醫院。

1966年8月24日傍晚,在被「鬥爭」了一整天後,陳夢家離開考古所,來到住在附近的一位朋友家中。一整天非人的折磨與侮辱讓他幾乎出離了憤怒,併產生了一種可怕的絕望感,他告訴朋友說:「我不能再讓別人把我當猴子耍了。」這時,考古所的一些造反派又跟蹤而來,在他的朋友家中,強行將他按跪在地上,對他進行又一輪的叱罵和毒打。隨後,這些人把他又押回考古研究所。不許回家。事實上他已無家可歸,妻子瘋了,房子被佔了,家被抄了……那個晚上,想起這麼多年走過的坎坷路,使他感慨萬千。

自美返國之後,他沒過過幾年安穩的日子,「思想改造」、「三反、五反」、「反右」……特別是在被打成右派后,他的右派帽子就一直沒有摘下來過。他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學生,……沒有人同情,也沒有人理解,他的生活完全變了……

在那個夜晚,鄰近考古所的東廠衚衕有至少6個居民被紅衛兵活活打死。拷打從下午延續到深夜,除了用棍棒打,用皮鞭抽,用沸水燙……「簡直像殺豬一樣。」附近的居民說。凄厲的慘叫聲在衚衕里久久回蕩,鄰居們不忍聆聽,只好用枕頭捂上耳朵。

那個晚上,陳夢家更是聽得不寒而慄,他想到了死……

在那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夜晚,陳夢家悄悄寫下了遺書,吞下大量安眠藥片自殺。由於安眠藥劑量不足以致死,他沒有死成。十天之後,陳夢家又一次自殺。這一次,他選擇了自縊,一種更絕望的死法,他決計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非人間的世界……他死時,已經沒有「新月」,有的只是不斷堆積的屍體,和焚屍爐日夜不息的青煙……

(關於陳夢家死因,也有說是被活活打死後,偽裝成自殺。據說趙蘿蕤曾將陳夢家被打死的真相告訴過考古文物界的一些老人。周永珍《我的老師陳夢家》 (台灣《歷史:理論與批評》第二期,2001年5月)也說她老師是被活活打死,是「含冤逝世」,不說是自殺。因資料所限,此處存疑。)

(五)



1966年9月5日,陳夢家離世剛兩天,「中央文革小組」便發出了一期「簡報」,標題是《把舊世界打得落花流水——紅衛兵半個月來戰果累累》。據這份「簡報」公布的「戰果」說,到8月底止,北京全市共打死上千人……

1979年,考古所為陳夢家舉行了追悼會,稱他「1966年9月3日被林彪、『四人幫』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迫害致死。」而當年參與迫害了陳夢家的人,這時都成了「上當受騙者、受害者」。一切罪過都由「路線」承擔了,似乎誰都沒罵過他、打過他、關押過他,沒有誰為此承擔責任。

甲骨學家、史學家胡厚宣(1911~1995年)回憶,當時科學院的領導也曾動員他和歷史學家張政烺(1912~2005年)出來批陳夢家,他明確表示「不幹這種缺德的事」,張政烺也沒有答應。他倆不幹,但有願意乾的……那就是那些人棄善從惡的選擇。因為受到威脅就可以行惡嗎?那人間有何良知和正義可言?如果更多的人能夠像胡張兩位堅守做人的道德,那麼中共的整人運動也搞不起來,陳夢家等眾多英才就不會被毀滅。

陳先生是被一種叫做「路線」的東西害死的,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一個叫「路線」的東西來承擔,與你無關,與我也無關,你沒有打過他,我也沒有罵過他,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大家漸漸都忘了,忘了好啊,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就好像他還沒有死,悲劇也從不曾發生過……真是太忙了,誰還記得當年那個才子詩人、飽學之士陳夢家呢?

原標題:為漢字而死的國學大師—陳夢家

文章來源:《新紀元周刊》第18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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