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2月7日訊】1966年9月3日凌晨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在上海寓所雙雙自殺身亡。誰也不知道傅雷夫婦在赴死前的最後幾小時里商量過什麼,他們死後,警察發現了一封由工筆小楷謄寫而成的遺書:
人秀:因為你是梅馥的胞兄,因為我們別無至親骨肉,善後事只能委託你了。 …… 四,舊掛表(鋼)一隻,舊小女表一隻,贈保姆周菊娣。五,六百元存單一紙給周菊娣,作過渡時期生活費。 …… 八,姑母傅儀寄存我們家之飾物,與我們自有的同時被紅衛兵取去沒收,只能以存單三紙(共370元)又小額儲蓄三張,作為賠償。 ……十一,現鈔53.30元,作為我們火葬費。使你為我們受累,實在不安,但也別無他人可托,諒之諒之!
傅雷 梅馥 一九六六年九月二日夜
傅雷其人
傅雷,字怒安,號怒庵,一代翻譯巨匠。1908年生於上海南匯。幼年喪父,在寡母嚴教下,養成嚴謹、認真、一絲不苟的性格。
1924年考入上海大同大學附中。次年參加「五卅」運動,1927年赴法國巴黎大學文科學習藝術理論,得以觀摩世界級藝術大師的作品,大大地提高了他的藝術修養。1931年春應「義大利皇家地理學會」邀請,在羅馬發表題為《國民革命軍北伐與北洋軍閥鬥爭的意義》的著名講演,抨擊北洋軍閥的黑暗統治。同年秋回國,在上海美術專科學校講授美術史和法文。
1934年秋,與葉常青合辦《時事彙報》周刊,任總編輯。因不願從流俗而閉門譯書,幾乎譯遍法國重要作家如伏爾泰、巴爾扎克、羅曼•羅蘭的重要作品。數百萬言的譯作成了中國譯界備受推崇的範文,形成了「傅雷體華文語言」。他多藝兼通,在繪畫、音樂、文學等方面,均顯示出獨特的高超的藝術鑒賞力。抗日戰爭期間,積极參加各種抗日救亡活動。抗戰勝利后,與馬敘倫、陳叔通等發表宣言,籌備成立中國民主促進會,併當選為第一屆理事。中共建政后,被選為第一、二屆全國文代會代表、上海市政協委員。
傅雷之死
1966年9月,58歲的翻譯大師傅雷服毒而亡,夫人朱梅馥自縊隨君而去。在那樣一個人命如蟻的年代里,「自絕於人民」的事是經常發生。當女傭周菊娣失魂落魄地將二人亡故的消息報告給當地政府後,幾個警察經匆匆訊問便決定火化,甚至連近在北京的傅敏(死者的次子)也來不及向父母的遺容告別,就匆匆地掩埋,像送走一盆過時的盆景。
而在這對夫婦臨終前的最後幾天里:在震耳欲聾的口號和鋪天蓋地的大字報中,他們先是被罰跪在地,繼而被人拉到長凳上戴高帽;……但這一切絲毫沒有影響到傅雷有條不紊地書寫他的死亡文告,甚至連火葬費,保姆可能需要的生活補助,姑母首飾的賠償額都一絲不苟地抄出。這位翻譯巨匠面對死亡表現出驚人的冷靜。
傅雷在遺書中自稱自己是「舊社會的渣滓」早該自動退出歷史舞台,並說「光是教育出一個叛徒傅聰來,在人民面前已經死有餘辜了!」如此謙卑而自瀆似的陳述表明,這個東方文人並非是對時局絕望而選擇死亡。那麼,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著這個人坦然赴死?
「家國」夢的破滅
可以肯定的是,傅雷並不是一個叛逆的文人,相反傅雷一直熱烈的歌頌那個「新生」的中國。他這樣寫信告訴遠在波蘭的兒子:「想想有這樣堅強的黨、政府與毛XX,時時刻刻作出許多偉大的事業,發出許多偉大的言論,無形中但是有效地鼓勵你前進!……照著你的前路,你得不辜負他老人家的領導才好」。
以此就可以看出,傅雷是有著明顯傳統的士大夫氣質的中國文人,他有著一腔真誠為國奉獻的熱情。但是,他的此種熱情卻遭到了懷疑和莫大的侮辱。
1957年,傅以「親美」、「反蘇」的罪名被上海市作協開會批判凡十次之多,但因拒不承認「反黨反社會主義」而無法戴帽。但到1958年的「反右補課」中,傅卻再也無以倖免。在一次專門為他召開的批判大會結束后,傅被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
然而,在人格尊嚴飽受摧殘之後,這樣一個堅守家國信念的老人,晚年還遭到了兒子「出逃事件」的打擊。在傅雷家書中,教是教導兒子如何「愛國」之類言辭。而傅聰的出逃徹底宣告了傅式「家國」教育夢的破滅。
據傳記資料顯示,他有整整兩晝夜粒米未進,痛苦,震驚,憂慮,寢食懼廢。毫無疑問,一個一心渴望「精忠報國」的舊式父親無法容忍自己苦心教導的兒子竟然跑到「敵國」深造。家與國,親情倫理與國家倫理在傅雷心中形成了緊張對抗。
至此之後,傅雷開始閉門不出,這位翻譯巨匠還開始用大量的時間研習書法,搜求碑帖、字畫和各種小古董,並專註于嫁接藝術,酷愛月季、玫瑰,並培育出五十多種英國玫瑰。然而這位在「家國夢」破滅之後,欲修身養性不再問任何世事的老人最終還是未能逃離毒打和辱罵。
士可殺不可辱
在傅雷夫婦臨終前幾天,為了搜尋「反革命證據」,戴紅箍的「紅衛兵」挖地三尺、煞費苦心,傅雷辛苦培育的玫瑰被連根撥掉。在震耳欲聾的口號和鋪天蓋地的大字報中,傅雷夫婦先是被罰跪在地,繼而被人拉到長凳上戴高帽。四天之後,他選擇了將一杯和有毒的藥水仰脖吞下。
實際上傅在此前已多次透露了死亡的消息。1958年在專門為他召開的批判大會結束后,他見到夫人以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不是阿敏還太小,還在念書,今天我就……」。
1966年,傅雷對來家探望的周煦良明言:「如果再來一次1957年那樣的情況,我是不準備再活的。」而當「運動」才開始一月,他就向朋友們喃喃自語:「我快要走了,我要走了……」。
也就是在1966年,經過四天三夜的查抄、罰跪和變著花樣的辱罵、毆打后,這位老人失去了最後值得在這個人世逗留的理由。然後,讓後人慶幸的是,這位翻譯大師的遺骨得以入土為安。
在聽聞傅雷死後,江小燕,傅譯名著的一個普通愛好者,從傅家保姆周菊娣那裡得知,當時凡自殺身亡的「黑五類」,一律不準留屍骨,就毅然冒險來到寄存骨灰的萬國殯儀館。那裡的工作人員被這個從天而降的傅雷「乾女兒」的淚水打動,答應把骨灰交給她。她從殯儀館的登記簿上,她查到了朱人秀的地址,在朱的幫助下,她買了一個大塑料袋,將傅、朱的骨灰裝好,並以「怒安」為名,寄存於上海永安公墓。
之後,她回到家中,提筆給中央領導寫了一封信。詳細地報告了傅雷夫婦負屈身亡的經過,希望能昭雪英魂。可信一寄出,她就立即因替「老右派」鳴冤叫屈被打成「反革命」,十幾年一直過著一種含辛茹苦、宵衣旰食的悲慘生活。
文章來源:《星島環球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