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2年12月20日訊】這一篇人們未必關心。生活匆忙,你大可以略過。
但它對我們很重要,因為它是尊嚴。昨天上午,廣州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宣判表明,歷經三年,李承鵬、劉曉新、吳策力終於打贏了與著名教練陳亦明的一場官司。判決主要有三點:一、駁回荔灣區法院一審判我們輸掉的結果;二、中級法院認為,三名作者行文並不構成對陳亦明的侵權,駁回陳亦明全部訴訟請求。三、所有訴訟費用由陳亦明承擔。當同為被告的劉曉新一字一句念給我聽時,我默默向牆,三年之路,浮於眼前。
一些朋友也許已淡忘我曾是一名球評人,更不記得三年前我和兩個同事吃過一個很大的官司:因《中國足球內幕》一書涉及足壇一系列地下黑球且有政府背景,其中曾為重慶方面的當事人陳亦明狀告《足球》報劉曉新、吳策力和我誹謗造謠。一審我們果然輸了,賠二十多萬,要求刪去博客並在全國媒體賠禮道歉一個月。
那時人聲鼎沸、明槍暗箭,很多人站出來揭發我們這就是造謠、誹謗,唯恐中國足球不亂。諸位名士公開在電視上說中國足球之所以不出線,就怪李大眼。雖然事後證明被抓足協官員、球員貪腐事實與我們所寫別無二致,雖然當我遠離足球,中國足球仍恒久不出線、烏龍永流傳……像個冷笑話。但他們聽不見,看不見。自書出版之時,打給我的匿名電話就未斷過,讓我小心點讓我別出門。又有人不斷發短信約我出去聊一聊,說他已在我住處樓下。曾經還有球迷沖上演播廳就送了一把鐵錘……那時正是北京冬天,我揣著別人的身份證在不同旅館東躲西藏,每天換一個房間。去廣州簽售時遇到砸場子的,截住那人卻被告知是個精神病。我記得那是2010年春節,大年三十有電話直接打到家裏,七十多歲的母親正好接到,聽對方說「你兒子活不過今年」,當即心臟病復發,送進醫院。這些事情,我身邊的朋友和出版人都知道。
然後就傳來要把我跨省的傳聞,律師夏霖可以作證。
有人會認為這誇張。不誇張。十年前我說足球分兩種,足球和中國足球。大連足球不是大連隊那三十多個隊員,它背後曾站著薄書記。瀋陽隊的老闆也不是金德,而是省長的兒子。多少俱樂部背後是央企、富豪,多少黑社會和亞洲莊家或隱或現操控著比賽結果。我和我的同事,面對的是地方政府和利益集團,有的因為一場球涉及上千萬,有的因為要奪冠完成上面的政績。就這樣,三個文科傻蛋,因酷愛足球當上記者,想為球迷寫點真相,不自量力,最終走上三年的被告之路。
在東北那個省長之子的壓力下,我也於三年前,被迫辭職了。
事至今日,其實我很理解足壇對我們的痛恨,因為我傷及別人的利益。我也覺得陳亦明是個有才華的教練,我願意把他理解為,只是尚不明白一本深度調查的書,言論權利在哪里。真正讓我寒心的是同行。
我不知道那時我們看上去到底有多卑鄙陰險,以至於南方電視臺記者上來就憤然發問:寫那麼多貪腐細節,難道你是趴在官員床下聽的八卦嗎?有北方女記者上來就問:你們是不是為了炒作,否則怎麼不給中央寫舉報信,而要寫書呢。我耐心回答:寫書也是一種舉報。她斷然說:但你們寫書可以賺稿費呀。我說,稿費已捐了。她繼續斷言:那你們也可能是為了賺眼球。還有廣東黨報記者問:陳教練剛才說親眼見你吸毒,在裸體舞會上,旁邊還有電視臺記者……我無語凝滯,只有告訴他:你該讓教練去告我吸毒,查血還來得及。這些同行們似乎忘了當時全國已開始抓捕足壇貪腐官員的行動,我們書中所寫之內容十餘年來也早不僅是傳聞:公開處罰陳教練的是中國足協,最早報導消息的是央視,當年張斌夜審陳亦明創下收視奇跡,全國至少兩百家黨報刊登過瀋陽金德的事情,上海德比的貓膩甚至不止登在體育版而且登在都市報頭版……可除了深圳晶報等報紙,少見同行站出來為我們說話,卻以明顯傾向直指我們造謠中傷中國足球,有評論甚至說我們是足壇敗類。寒心,貪腐的不是敗類,披露貪腐的是敗類。一切均為利益,他們都不知道在那裏存取款的莫名其妙的行業利益。
他們似乎忘了自己也報導過類似消息,忘了多年來他們報導真相也屢被打壓,輸過不少新聞官司,還忘了他們一直推崇的「沙利文案」。是的,沙利文案,新聞自由、監督的權利……或許他們認為,這些權利不包括身段卑賤的球評人和足記。只好提醒一下:程益中創辦了南方體育、體育畫報,龔曉躍是南方體育主編,魏涵峰是資深體育編輯,張曉舟是才華橫溢的球評人,王小山是著名體育編輯,阿丁是。對了,連孟非也跑過足球。那位總編先生,咱們不是追求民主自由公平正義嗎,怎獨把球場拋在一端。
就此提到那家著名雜誌,我一直推崇你在推行普世價值。可是你三年前的報導讓我寒心到了震驚的地步。在足協主要官員因貪腐已被抓走,你卻找到與我曾供職的《足球》有多年恩怨的報社記者,著名的洗地黨(類似環球時報),寫出了「別看李承鵬在外面裝名人,背地裏我們看見的是他挖鼻屎」「他罵足協,就是想通過此炒作自己,我們大家都知道」(大意)。不僅成功締造了一個為個人利益中傷損害中國足協的偽君子,而且那篇報導,全然是你們現在最不齒的環球時報的文風。我一直想問這家雜誌: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對手是各個地方政府和央企嗎?難道你看不見就連央視都羞答答報導足協貪腐嗎?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冒著跨省的危險,寫點真相不正也是推行普世價值嗎?即使三年之後,難道你就不能從法庭審判獲知,我們三位作者所言所書並無誹謗嗎?甚至有家報社女記者採訪了我之後,需要要配圖,就去找與我熟悉的一個男編輯:網上搜到的李承鵬照片顯得正面了些,能不能給我找張那個一點的……然後,版面上就呈現出一個猥瑣男。
以至於那位男編輯都不好意思地告訴我,我報廣東地方版的記者,一直有地方保護情緒,當然不能把你弄得正面了。
黃健翔告訴我:他的照片通常在這有刊物是P過的,不是P得更帥,而是P得口斜鼻歪,也許是為以示人品不正。
我們所做一切,不過緣起記者該做的。你們引以自豪的深度調查,即使不能坐下來傾聽事實原委,也不用刻意把我抹黑得如此不堪。就想起奴才收拾起奴才,比主人還狠。
輸掉一審後我們很糾結。上訴會花更多錢,且經驗告訴我們,跟錯綜複雜的利益集團打官司,很難贏。但我們決定上訴,不說尊嚴了,內心最深的想法是不想事情那麼荒誕。我曾供職的《足球》曾披露王珀的假賭黑行為,就被判輸掉官司並遭到同行嘲笑,「瞧丫們嘩眾取寵的下場」。可是那一系列報導,現在幾乎卻正作為法院對王珀的判決內容公諸於世,多荒誕,法院判我們失實,然後又把「失實報導」當成法院對王珀宣判罪行的主要依據。
不想事情繼續荒誕下去,那些事擺在那裏,數百家黨報、黨台屢見報道,中國足協正式處罰過程在互聯網上輕易查到,可當時親批處罰令的前足協常務副主席王俊生居然說:時間太久,我忘記了。我們無法讓他恢復記憶,只得像上訪戶一樣跑到北京到處找人、求情,弄出資料帶,再三求情才找到《金陵晚報》贏得同類官司的判決書。在此期間,無論任何栽贓構陷,我們還得保持緘默以免引起更大的糾紛(在此可以解釋為何我們三年來並未作太多回應)。對了,感謝夏霖,這位曾經幫鄧玉嬌、崔英傑打贏過官司的律師,讓我們找到很好的司法突破口,拿到最好的證據,讓我們能夠索回應有的清白。
生活就是這麼奇妙,當初眾口爍金,你百口莫辯,當時過境遷,事實證明了你的清白,卻沒多少人在乎你,也許有人要說:你,太在乎了。但,我真的很在乎。我不能忘懷三年前的那個春節,全家只有躲到宜賓的李莊過年。我母親在病床上流著淚求我別寫這些,去當個老師吧。一個年輕記者在背後罵我們造謠,一個月後當足協官員被連鍋端證明我們所寫為實,他竟拿著我們書中內容抄寫並因此欣獲當月好新聞獎。以及我希望有位公知型總編私下溝通一下,他竟然說:他怎麼沒完沒了啊。
我們並不高尚,特別我是一個大俗人,我並不想為中國某個行業負責,我只是想為自己負責,爭取屬於自己的公平,當一個國家每個人都敢爭取自己的公平,國家就會變得公平。
我認為中國足球之敗,不敗在教練、球員甚至不敗在足協官員而敗在體制。做球評時我一直堅持這樣一個方向,不要政治管理足球,不要政治管理電影,不要政治管理文學。我為一直封殺我的謝亞龍喊冤,希望公平審判,我認為申思、祁宏、江津是犧犧品,應該寬容。十幾年來,我寫的是足球,其實在寫社會。
這三年很多球迷希望我重新評球,可是一方面我業務生疏,已不入流,另一方面足球真是傷透了心……再見中國足球。祝你好運,可我回不來了。我在另外一個小路上跑得更加艱辛,漫天大霧,時遇劫匪,但這種奔跑更有價值,讓我找到更根本的答案,一個國家要想在文學、科學、體育、經濟、城市管理……這一切方面有造化,得有公平規則,得培養優質人才,得置於監督之下,得善待批評的人。這才是空談誤國,實幹興邦。
感謝所有在我困境時候支持我的人,感謝我的同事,感謝仗義執言的同行郝洪軍和黃健翔。真心祝陳亦明教練好運,你是個有才華的教練。本來此處按例還該感謝一下秉公審判的廣州中級人民法院,但我覺得這更應算成是司法的勝利。去年一審我們輸掉官司,我理解為這是因為當時我正參與一件敏感事情,所以不可以贏;而今年底,我們贏得終審,它是否在說明: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想說:我們贏了,可是中國足球並沒有贏,我並沒有什麼成功感,在一個充滿口水,而不是理論爭辯的行業,無論誰在官司上贏了,都是輸家。
最後想說:跑在真話的羊腸小徑,時時艱辛,可風景甚好,我已回不了頭。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