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嵐:小棋子如何改變大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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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9月20日訊】這些天大家都流行說一個詞:「棋子」。這是蟻民之我們最容易有的感覺。

無力、無助。中國人的無力感可能是世界上最濃厚的,魯迅曰我們是世界上最容易受氣也最容易使氣的民族,我覺得,主要是因為長期以來,除了一口氣,似乎蟻民也沒有什麼是自己真正擁有的緣故吧。

舉個例子吧。真實的例子,一個小棋子的例子。

該棋子是個憤青,超級血性,當然,換個詞,也可以叫做暴戾。暑假有次被老母揪住去買菜,一中年婦女插隊,該棋子溫言示意她稍等,該婦女各種髒話一湧而出,把純潔善良的該青年罵傻了,因話語之髒,該棋子楞在當場,不會說話了。該婦女轉身離開時又故意推倒該青年放邊上的自行車,車籃內雞蛋砸了個稀巴爛,該婦女轉頭還露出一個惡意而輕蔑的笑。該青年怒啦,飛起一腳背後踹其腰,僕。要命是,該棋子狂性己起,那種騰騰的殺念無遏,繼提起自行車掄圓砸之—–被鄰居抱住。

該棋子在中學,被惡毒的老師被攆出教室,該青年執意要進,老師彭地把門甩上了,二話不說,咣當一拳,赤手將一扇窗戶玻璃打個粉碎,手背被劃破,血流入袖、冬衣盡濕。跳上窗檯,翻進教室,拿了書包,揚長而去。

……..寫到這裡,大家可能不敢相信,該棋子就是我本人。你不是個姑娘麼…..姑娘就不能性情暴戾啦?

這樣的性情象惡魔一樣跟隨我很久很久。從少年到青年,跟隨我到網絡時代,網絡罵戰我自然總也被捲入,因為性情激烈、用詞尖刻,常常成為挨啐的主要目標。

2000年開始上網,到了網絡上,我也曾經左拎磚、又提刀,口沫橫飛、通宵達旦。有時鬧急了,也跟燕云小姐似的,真的約架,和燕云小姐不同的是,她帶仨臭雞蛋上路,我可毫不猶豫地揣上管制刀具——不知當年網易論壇的姐妹們還記得否,我曾被一人背後造謠造急了,素未謀面、亦無私交,此人編造出幾十個關於我的離奇八卦,手段弔詭、無由分說。我是個非常容易被詭詐激怒的人——為啥?很簡單,因為玩不過。遂跟人打聽其真實地址,磨刀霍霍,準備夤夜踏雪千里而去,過年前討個臘八債。

一位現實中的朋友急得幾乎跪下來求我別幹傻事,我大義凜然道:「她觸犯了我的底線!」

朋友反問:「你的底線怎麼這樣高?一點兒小事就能把你給絆死?」

從這個問題開始,我終於開始思考:「為什麼我憤怒的底線這樣高?」

隨著時間推移,我發現了一件事,無論我lv提高多少,殺傷力有多足,可以如何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刻薄尖酸還加俏皮好玩——我從未真正高興過。

就像在現實中,任何一次衝突,無論我贏了還是沒贏,我從未真正高興過。凶暴情緒給心靈留下很久的陰霾,戾氣就算發作在別人頭上,那污穢感依然在心裡綿延不去。我漸漸覺得,那是一種病毒,就跟感冒似的,雖然興沖沖把對方噴了一頓,我自己並沒落好。漸漸地,我還發現,我們這個民族,都有很深重的戾氣。我的父母縱然是知識分子家庭,也很愛孩子,在成長時也沒少對我飽以老拳(淚),辯論時,說不過了就動用武力鎮壓:「閉嘴!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人是最聰明也是最會跟著環境調整自己行為的動物。沒有秩序,人就行為失序。公車站默許大家一湧而上,大家就不會排隊。有人拿生存壓力說事,說人多、都沒辦法才會亂擠。日本的人口密度不亞於北上廣,但電車地鐵門前,決計看不到蜂群擾擾。因為不守秩序是不正常的。

沒有法則,人會轉而訴諸原始暴力。比如瀋陽小販夏俊峰,大家都很同情他殺人的不幸事件,因為有一個基本大事實背景在,被城管暴揍也好、沒收也好,小販是沒有地方討公道的。

沒有公義,人就只好比拚叢林法則。沒有足夠的知識視野,人的思維就會狹隘,沒有倚靠的信仰,我們在生命途中就會無所歸依、無所顧忌。

所以,當下之中國社會,很像北京每天高峰期的環線:所有的車都在拚命地往前躥,想找條縫跑出困境,同時也把所有的路都互相堵死了。所有人都知道這麼搞效率很低,但除了互相擠兌,找不出第二個辦法。當然,官媒是研發了不少方案的,比如宣傳「從我做起」、「最美中國」、「感動xx」…….那還是蒙古大夫的千年老藥方,給人民灌輸道德,這吃不死人,肯定也絕對治不好病。

一個棋盤,從來沒在上面劃出格子,怎麼能指望棋子們排隊走路?如果還有一堆操盤者,動不動馬走田、象飛日的,棋子們能奈我何?

有時候,讀史觀今,每每悲催之極、排案長嘯:自大明以後,世界進化史上,上帝就把中國打入另冊。全世界都在飛速地升級硬盤軟件,這都玩iphone5了, 我們連小霸王學習機都沒趕上。包括柏楊老頭在內的公知們一直在把脈,想得出一個終極答案:到底是先有暴民而後有暴政?還是暴政製造暴民?到底是我們的民族劣根性使我們只配得上現在得的待遇,還是現在的境遇製造了我們的劣根性?

其實台灣和香港的公民同胞們,做出了很好的答覆。

在追溯西方法治憲政精神的源時,在兩千多年前的羅馬,就可以看到強烈的、獨立的、不可摧毀的公民意識。很多人認為元老院的制衡力量,使得縱使是尤利烏斯.凱撒這樣的牛人也不敢僭越自稱皇帝——他自非洲凱旋後,安東尼在市民廣場奉上了他的凱旋塑像,底下篆刻了奧古斯都Augoustos的稱謂——輿論嘩然—— 他馬上讓鑿去。有人說他被元老院制約,而縱觀羅馬史,元老院實際上也被公民製約,羅馬的元老也好、執政官也好、高貴市民也好,每年會遭遇公民大會會在廣場投票,史稱「貝殼流放法」,如果公民在筐裡投貝殼決定此人去留,超過2/3,認為你對羅馬社會有危險,閣下就得乖乖地收拾包袱滾出羅馬,放逐到海外去。

真所謂日頭底下無新事,當下之所有的公民國度,不過都是在沿用這個2000年前的機制了。唯一的區別是那會用貝殼,現在用印刷的選票。

而此機制的建立,也並非天然成就,羅馬的公民們為自己的投票權、護民官做出過若干次的努力。 謀殺、搆陷、流放、背叛、陰謀、談判、博弈……各種狗血事件可以寫幾百本書。有倒霉的護民官在元老院被當場打死的,元老院不允許帶武器,丫們從椅子上拆下腿當鐵棍,將其活活打死。

但所有的一切,都獲得了代價。

羅馬最終建立了一大堆羅里囉嗦的繁文縟節,達成了元老院、護民官及後來的奧古斯都(大帝)之間的平衡,平衡的籌碼上還得加上大祭司。

昌盛世界的制衡之道,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沒有秘密:領袖、議會、民意監督、法律和宗教,如日月星辰拱衛於公民社會,各司其職。

所有的這一切,建立在兩個基礎。一,羅馬人有堅定的信仰。即便是貴為奧古斯都,也深知神靈在上,人之生命短暫而脆弱。從而對身前身後事較有遠見,甚少發生「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的動物行為。比如32歲的尤里安大帝,在戰場上率先衝鋒,被標槍刺穿肝臟,醒來後第一件事要馬和武器,醫生告訴他你就要死了。他沉靜下來,讓隨軍的希臘哲學家們來陪伴他度過最後的時光,留下遺言說:諸神對英雄最好的獎賞就是讓他在盛年死去,我死後將化為星辰,你們無須悲傷。咦,倒是很符合中國一句古詩「自古美人與良將,莫使人間見白頭。」二,每一個羅馬公民都認識到自己是公民,而且彼此休戚相關。一個素不相識的公民在羅馬廣場訴說自己的冤屈,會得到眾多陌生人的鼓勵支持。羅馬老兵戰後落魄,上廣場袒露傷痕,控訴大後方的莊園主用債務逼他為奴,得到大批公民的支持——元老院不得不馬上調整政策…….鑑於本國人民如今已經到了老人倒地不敢扶的地步,我又悲催了一次。

說到這裡,我們不得不又回到棋子和棋盤上來。一個棋子降生在棋盤上,而不是降生在羅馬,這是沒有選擇的。棋子降生之後,所受的教育、所經歷的體制、所有的生活方式都是為一個棋子準備的,那,你還能要我怎麼樣呢?

縱觀歷史,在任何一個國度裡,任何一個體制下,都會發生這樣的故事:「一個最小的棋子,因為自己的意志,走出了命運設定的格子,從而創造了多米諾骨牌效應,乃至改變了歷史的走向。」比如,拿破崙大帝當年橫掃歐洲,結果有一次港口啟航後,他老人家墜入海中,竟沒有一個水手發現,如果不是一條大狗跳下去拚命游到他身邊,歐洲史要重新寫過。丘吉爾同學在戰場遇到炸彈,就落在他咫尺之內,而該炸彈竟沒有爆炸,遂逃過一結——戰後得知,設於波蘭的炸彈工廠裡,很多人故意怠工,在應該放火藥的地方灌入沙子。小棋子就是在不為人知甚至自己也無法意料的剎那,改變了歷史。甚至近看昨日的王立軍受審,感嘆更深,再精妙的安排,再深厚的利益鏈接,因為棋子個人意志出乎意料的改變,也使得一盤棋面忽然間風雲突變。

我們都是棋子。或大或小或微不足道。

在無法改變命運之前,我們可以改變自己。一個棋子和一個公民的區別就是,棋子順從棋格,公民擁有自由意志。

公民的自由意志包括,對自己的權利的捍衛,對他人權利的尊重,對權利的決不放棄的訴求。公民的自由意志還來源於人性中的善,對同伴的關懷、對弱者的憐憫和對世界決不停止的責任感。

當你的世界中只有你,當你放棄了理想、公義、放棄了愛,變成了一個純粹的犬儒的現實主義者時,就蛻變為了棋子。太多的國人被現實蹭蹬,充滿失望,而失去棱角,靈魂和夢的光輝只在身體的一個角落裡奄奄一息——「活在當下」成了一句通行證。但請記住,若從你此刻放棄,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子孫後代,也將永遠活你所憎恨的噩夢裡。

作為一個小小的棋子,意識到這一點時,我決心從自己的修行做起。克服人性中的惡、肅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流毒殺氣,肅清不能與人和平對話的戾氣,這太難了。在一個刺蝟堆裡,你隨時會被扎被激。尤其是中國當下的語境。無論是公共場合還是私人空間,充斥著凶暴的、骯髒的話語和行為。

很多人就像沒學會如何說話,不把生殖器當作標點符號就不會發音。不挖苦、不貶低、不斥罵,彷彿就沒有力量。左派如此,右派也有一些人沒好到哪裡去,受眾更是如此,一語不合,各種惡毒的、匪夷所思的詛咒,都能想得出來、說得出來。

這些語境就如王小波描述,大家就像糞坑裡的蛆蟲,爭先恐後地往下流。

還有,一些民意領袖,山頭意識、幫派習俗,至今仍然積習難改。只要台上握手了,台下就互相唱和,小心經營,把民意當作生意來作。真正的獨立知識分子,鮮少。對待受眾,有太強烈的精英意識,和英雄情結,字裡行間,往往都是俯瞰的態度,缺乏謙卑和誠懇。千年的帝制流毒浸透了我們每一個人,在潛意識裡,公知們往往以「治國安邦平天下」的視角看待同胞,同胞們在他們,是學生、是無知婦孺、是工具…….但「誰能有這樣的權柄,可以任意教訓人呢?」

人類屬世的血氣是很難逃避的,克服很難,性情自負驕傲激烈的我,尤其知其難。

然我們必須克服,因如不克服,除了墮落,別無其他結果。大家都會背誦曼德拉的名句:「當我走出監獄的那一剎那,若我不把過去所有的苦難留在背後,我就依然是囚徒。」另一位民主的聖徒,南美洲的一位女議員,她的母親在地方衝突中被暴徒輪姦後殺害,弟弟父親皆被虐殺,而她後來在法庭上,她選擇的是寬恕。(原書不在手邊)

還有人說,他們做了那所有的一切,道歉都欠奉,我憑什麼原諒?對此,我的牧師告訴我,請記住,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時,既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要求這個世界任何人的道歉。沒有這樣的救贖精神,一個民族永遠在仇恨的齒輪中消磨耗能。

21世紀,我們在羨慕那麼多的民族打破了鳥籠,逐漸走向自由,走向和平,但在羨慕的時候,有多少人想過,我要成為一個公民,從改變自己開始,去改變一個民族?有多少人還在做夢,天上掉下來一個華盛頓、一個林肯、一個甘地、甚至還有些人想無可想,做夢掉下個毛爺爺,於是一夜改變了歷史,大家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不是這樣的,若我們每一個人不加以改變,掉一百個華盛頓、林肯,也會在醬缸裡淹死或異化。

我微博上很多朋友來抱怨,那些五毛的不可救藥和骯髒狹隘。但是,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盜賊來到我們中間,要的就是起紛爭、殺害。」——魔鬼要佔有一個人,並不是打倒他、傷害他,而是讓你效仿他。當你採用了同樣的曾經令你厭惡的方式去對待你的敵人時,他便真正的戰勝了你。

何況,除了那些拿薪水的網絡評論員,很多人,他們之所以那樣做、那樣說,只是因為:他不知道。我們之所以知道,也許只是因為我們較為幸運,教育更好、閱讀更多、見識更廣、遇到良師益友……所有的這一切,我們只是較為幸運。——換個情境,也許,我對世界的反應,比他更兇殘狹隘。

在一個歷史的棋局上,不管是領袖,還是市民,不管是公知,還是農夫,都逃脫不了歷史的宿命。人在虛妄中忙忙碌碌地謀算,謀算國的事,謀算家的事,謀算錢的事,但歷史面目冷峻,沉靜無語。因為一切,都在它的宏流中注定泥沙俱下或玉石俱焚。勾畫棋局的人、掌握棋局的人,如不能洞察這不可逆轉的時間流,都會是悲劇。

至於我們,每一個小小的棋子,我們或無法控制棋局,但我們可以設法控制自己的意志。雖人微言輕,仍不敢一日沉默,雖身單力薄,仍不可一日無拱卒。此即公民。在暴民和順民之間,還有一條通途,叫做公民。嶄新的世界,在等待著我們拿起「公民」這張入場券,而那美麗新世界,將是我們餽贈給孩子的最好禮物——未來。

文章來源:《中國數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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