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2年7月11日訊】目錄

前言

畫像篇

塑像篇

像章篇

語錄篇

口號篇

標語篇

口誤篇

筆誤篇

手誤篇

心邪篇

林彪篇

少奇篇

江青篇

其他篇

反毛篇

哭毛篇

後記

前言

個人崇拜或個人迷信譯自Cult一詞，此詞還對譯為中文的狂熱、邪教、巫術療法等，根據等量代換原則，毛澤東迷信或毛澤東崇拜也可稱為毛澤東邪教。在中文裡，迷信、崇拜、邪教三者不是等量關係，有程度和情感色彩之別。毛澤東迷信，古今罕有，中外無匹，創巨痛深，宜用最高級，曰毛澤東邪教。

《辭海》的個人崇拜定義是：「神化個別人物並加以盲目崇拜的現象。」神化和崇拜是該定義的兩個核心動詞，其指向是被神化和崇拜的對象，其他人均不在該定義的現場。毛澤東崇拜則不然，其核心動詞不止神化和崇拜，更有殘害，所指對象是毛之外的其他人。在毛澤東崇拜的現場，有數不清被殘害的各色人等。神化毛，崇拜毛，相當程度上落實在對無數中國人的殘害上。毛澤東崇拜大量的現實呈現是殘害民眾，極言之毛崇拜即殘民以逞。

狗有一犬吠形、百犬吠聲的特性，人作為能識別最複雜符號系統的高級動物，其捕風捉影的能耐大於狗無數倍。個人崇拜就是人們在不僅不見其形、而且也不聞其聲的情況下，就能為之吠成一片，咬作一團。毛澤東，全國多少人見其面？聞其聲？可是幾億人只因迷毛、拜毛，便叫得一國如沸，鬧得一塌糊塗，廝打得個個一嘴亂毛。迷毛、拜毛、製作毛崇拜的媒介手段主要有如視覺領域的毛畫像、毛塑像、毛像章、毛語錄、挺毛標語和聽覺領域的頌毛歌曲、挺毛口號，而真正把毛打造成「炙手可熱勢絕倫」的邪教教主的手段，還不是對這些媒介的正面使用，而是在這些媒介的使用問題上興妖作怪、製造冤獄。比如，全國家家戶戶必須貼毛像固然把毛搞得像一個邪教教主，但是更讓他像一個邪教教主的做法則是：如果拿帶毛畫像的報紙墊屁股或擦屁股，被人舉報，立即逮捕法辦。諸如此類。

毛澤東邪教對民眾的殘害可分四類：第一，對反毛者的殘害；第二，對不以毛的敵友為敵友的人的殘害；第三，對無意反毛而出現失誤（口誤、筆誤、手誤）者的殘害；第四，曲解事實、強姦人意、羅織罪名的肆意嫁禍殘害。

傳統的人物傳記通常只寫傳主的個人行為，好比傳主走到哪裡，聚光燈就打到哪裡，傳主身外之地，是聚光燈的盲區。這是一個立傳誤區。傳主的影響也是傳主生平的一部分，尤其曾經形成個人崇拜風潮的傳主，更是如此。寫毛傳，不應忽略毛崇拜的「盛況」，可是實際上幾乎所有的毛傳都未涉及這個現象。在編《黑五類憶舊》的過程中，我讀到毛澤東被人搞得炙手可熱、莫餘毒也的故事實在太多、太荒誕，其荒誕離奇的程度超過《拍案驚奇》、《儒林外史》、《官場現形記》、《世說新語》、《搜神記》、《述異記》和二十四史之荒誕量和荒誕度的總和。基於此，我整理、編纂、改寫出這些實實在在發生的毛邪教的故事，「以饗讀者」，以補毛傳之缺失。中國人這樣的精神生態，無論秦始皇時代還是希特勒、斯大林時代，都不曾出現過，在這個星球上也許只有金家統治的朝鮮可得彷彿。

畫像篇

剛開始批判劉少奇時，不能提「劉少奇」三字，只能用「中國的赫魯曉夫」代替。某中學的陳同學，有一天在毛澤東畫像後面寫了一句「打倒中國的赫魯曉夫」，被人舉報，成了現行反革命。怎麼回事呢？他正好把「打倒」二字寫在毛頭像的背面了。群眾專政期間，陳同學被打得遍體鱗傷，哀求道：「還是對我實行無產階級專政（送監獄）吧。」造反派答應了他的要求，將他送到公檢法，根據公安六條，判了八年刑。坐滿八年，陳獲釋回家務農。後來平反時，公家發給他五百塊錢補償金，他激動得熱淚盈眶，雙手捧著錢，一個勁地高呼：「共產黨萬歲！」這時毛澤東已死，不然肯定還會喊「毛主席萬歲！」拿到錢的當天，陳某將錢捐給大隊黨支部，並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入黨申請書。不久，陳某光榮地加入了共產黨，還擔任了大隊黨支部書記。陳某當書記不幾年，查出患了癌症，已是晚期，很快死掉。

翠屏山專政基地松林坡看守所二十九號號子裡關押五個現行反革命分子，其中一個姓牟的青年，本是活學活用毛澤東思想標兵，買了十餘幅毛主席像，從家裡正階簷的牆上貼到橫階簷的牆上。橫階簷連著廁所，最後一張就貼在了廁所門外。有人檢舉小牟讓偉大領袖毛主席守毛坑，構成惡毒攻擊罪。還有個姓洛的，一家人天天喝包穀糊，每當家人端起飯碗站在飯桌前搞「三敬祝」時，洛某就把包穀糊塗在毛像的嘴上，說：「紅太陽呀紅太陽，你吃膩了肉，就喝點這玩意兒吧！」被人舉報，也是反革命罪。有一次，牟犯問洛犯：「我讓毛主席守了毛坑，你讓毛主席吃包穀糊，我們倆誰的罪惡大？」

一個小青年，與女朋友到公園戀愛，公園的石凳很髒，就拿報紙墊在屁股下，報紙上印有毛澤東頭像，有人舉報他們侮辱毛主席。這個小青年和他的女朋友各判刑三年。

新疆戈壁灘上的博斯騰湖，面積近千平方公里，幾十個大小島嶼散佈其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之交的大饑荒中，關內大批盲流逃亡到新疆謀生，許多人流落此湖，以打魚、割葦、捉水老鼠為生。文革時期，又有許多內地盲流為躲避公安部門、造反派組織和收容站的抓捕，逃亡到博斯騰湖，藏身在蘆荻叢生的小島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一打三反，當局決心端掉這個「盲流樂園」。他們調集正規部隊、兵團值班連和沿湖各縣的公社民兵，利用冬季湖水結冰的機會，對整個湖區進行大包圍，大搜捕，許多無辜的盲流被抓，並被任意加上罪名殺戮判刑，其中一個叫徐長生的，四川長壽人，25歲，被人舉報撕毀毛像，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社員許某把炒好的菜連鍋端到桌上，臨時找張報紙墊在下面，報紙上印有毛的頭像，頭像被弄髒，有人舉報，判刑四年。

1969年冬，北風呼嘯，寒流刺骨，皖南丹陽湖工地上紅旗招展，民工如潮。正是工作中間休息時分，大部分人攏集成堆，打撲克，抽劣質煙，有些人談工分，評女人，有些體壯如牛的人則比賽挑英雄方，看誰挑的擔子重、土方多。有個叫朱選文的勞模，因挑五百斤的擔子上埂頭，受到北京老毛的接見，獎賞他一床軍用毛毯。有的人挑斷了扁擔，掙裂了血管，死於非命，為的是也能有朝一日當上勞模，得到毛的接見。四類分子楊文培則找個僻靜背風處看《西遊記》，正看得熱鬧，忽然有人來到面前將書奪走。楊抬頭一看，是大隊革委會主任夏齊珊，他以戲謔的口氣挑釁說：「在毛澤東思想水利大學校你為什麼不看紅寶書？」當時當局把驅趕民工圍湖造田叫做辦毛澤東思想水利大學。楊文培冷冷地告訴他：「《西遊記》也是毛主席讚揚的好書，毛主席還寫『金猴奮起千鈞棒』呢。」夏主任立即打斷楊的話，正告他：「你是個至死不改的反革命！明明是封資修大毒草！你還要狡辯！」說完掏出口哨，滿工地吹，嘴裡嚷嚷：「大家集合！現在發現了階級鬥爭新動向！」

上千民工被召集過來，夏主任派民兵將楊文培雙手背起來，面對民工，宣告道：「反革命分子楊文培不思悔改，膽敢在毛澤東思想大學校看《西遊記》，明目張膽宣揚封資修，罪該萬死！打倒叛徒、工賊劉少奇！打倒反革命分子楊文培！」一時間，工地上口號聲此起彼落。夏主任發威之後，又宣佈無產階級專政措施：從即日起，每天上工前、休工後，罰反革命分子楊文培在圩堤的埂面上掛牌示眾一個星期，每次示眾一個小時，且只能利用上工前和休工後的時間，不得耽誤正常出工。當天下午，工地政工組在民工出入的埂面上用稻草紮了劉少奇和王光美的模擬像，給劉戴上訪印尼的禮帽，給王穿上紙作的旗袍，還用幹部食堂的魚鰾紮成項鏈戴在王的脖子上，最後掛上「叛徒、內奸、工賊」的牌子。一切就緒後，專政隊給楊文培掛上牌子，讓他站在兩個稻草人中間向毛澤東畫像請罪。

許路加是瀋陽魯迅文藝學院（瀋陽音樂學院前身）的學生，由於基督徒身份和出身牧師家庭，不被允許出國深造和演出。在該院任教的蕭邦第十代傳人學生、波蘭華沙音樂學院的霍爾諾夫斯卡主任教授非常欣賞許路加，收為門徒。1956年，許路加獲得瀋陽音樂學院授予的鋼琴碩士學位，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培養的第一屆鋼琴音樂碩士，並被霍教授授為蕭邦第十一代傳人學生，隨霍教授到上海、北京等城市巡迴演奏西方經典鋼琴名曲。文化大革命爆發，學院的紅衛兵把許路加教授捉出來批鬥，並抄了他的家，樂譜一頁一頁地檢查，看有沒有發電報的符號，琴鍵一根一根抽出來，看是否可以發電報，院子被掘地三尺。那年冬天，學院搞軍訓，行軍路上批鬥許路加，不許穿衣服，赤裸身體在火堆上批鬥。紅衛兵拿燒得通紅的火鉗挨近許路加的身體，他聞到了自己汗毛燒焦的氣味。一次學院舉行批鬥大會，紅衛兵要許路加在毛像前下跪敬拜低頭認罪。許路加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毛主席不是全能的耶穌基督，我絕不下跪。紅衛兵被激怒了，按他下跪毛像，許路加寧死不從。他們對他拳打腳踢，他心裡祈禱：「耶和華啊，你是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求你使我永不羞愧，憑你的公義搭救我。」一個紅衛兵學生從地上拾起一支一寸半長的生鐵釘子，和幾個紅衛兵一起把他按倒在地，要把釘子釘在他的人中穴上。工宣隊幹部擔心若釘不死許教授，留下疤痕，於他不利，就叫紅衛兵將釘子從他右鼻孔釘下去。許路加心裡禱告：「神啊，假如我死了，你接我去，不死，讚美神。」那個紅衛兵學生從地上拾起一塊磚頭，將釘子從他的右鼻孔釘了下去，釘子在兩顆門牙的牙根間穿過。牙根斷了，許路加疼得暈死過去。

1966年8月22日，《黑龍江日報》第六版刊登了一整版哈爾濱之夏音樂會圖片。該報稱，此屆哈夏音樂會是在「毛主席親手點燃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熊熊烈火」中開幕的，主題是「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向資產階級文藝黑線猛烈開火」，然而哈爾濱軍事工業大學等單位的紅衛兵卻從這期報紙中發現了嚴重反革命的蛛絲馬跡。第六版通欄大標題是「歌頌偉大的毛澤東思想，歌頌社會主義新時代」，左上角是一張革命職工高唱《東方紅》的大合唱照片，其背景是一面巨大的紅旗，旗杆頂上有一個鋒利的槍頭。與第六版相背的第五版是音樂會的文字報導，右上角的文章《革命歌舞越看越有勁》配有哈夏音樂會會徽毛澤東側面浮雕像。單獨看這兩塊增版，毫無問題，可是透視一看——拿起五版和六版的報紙對著陽光一看，「掩藏著的反革命意圖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第六版的紅旗旗杆槍頭正巧從第五版毛澤東側面像的下巴部位刺進去，斜穿腦殼刺出頭頂。紅衛兵指出：「更為惡毒的是，在這個掩藏的反動圖案旁邊，還故意安排一行大字標題——『越看越有勁』，真是何其毒也！這種反動氣焰何其囂張!」他們把此事定性為「這是以極其險惡的用心來發洩對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毛主席的刻骨仇恨」，「是有意製造的侮辱偉大領袖毛主席的反革命事件」。

紅衛兵立即向社會大量印發傳單，揭發《黑龍江日報》這起嚴重的反革命事件，一時全省全國轟動。哈軍工等三個單位的紅衛兵組織和黑龍江日報社印刷廠的工人赤衛隊組成聯合調查組，半個多月後發布一份調查報告，印成幾萬張傳單，散發全省各地，還郵寄到北京及各省兄弟報社。調查報告稱：「廣大革命學生對兩個版面提出質問，是出於對最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無限熱愛，是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階級覺悟和政治警惕性大大提高的表現，也是出於對黨報的高度的關心。《黑龍江日報》的革命職工，對提出質問的革命群眾表示敬佩和謝意。熱烈希望廣大革命群眾對報紙工作繼續加強監督，經常提出改進工作的批評和建議。今後一定要更高地舉起毛澤東思想的偉大紅旗，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加強政治責任，認真改進報紙的編排校印等工作。」

報社領導立即著手整改工作，讓木工房加班趕製幾張燈光台。燈光台有普通辦公桌那麼大，檯面是一塊透光磨砂玻璃，下面裝四支日光燈。一開燈，整個檯面通明透亮，把報紙大樣放在上面，就像醫生看X光片那樣。各版大樣合到一起，放在燈光台上隔紙相望，反覆透視檢查，一旦發現問題，立即讓排版車間改版。報紙第一版經常是整版或大半版的毛澤東照片，其他各版通常是各種批鬥會的報導或大批判文章。報社領導要求，不得在毛像背面出現任何含有反面內容的文字，無論是大標題還是正文中的小號字。這種苛求根本辦不到，後來又退一步，改為毛像背面不得有反面意義的大字標題。當時批判劉少奇是「大內奸、大叛徒、大工賊」，是「中國的赫魯曉夫」，常用「修正主義」、「反革命」、「走資派」等字眼，這些字眼決不允許與毛像重疊。如此一來，夜班編輯不得不一再修改版面，排版工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重新排字，下班時間到了也無法按時下班，苦不堪言。據說《黑龍江日報》是最早製作燈光台透視檢查報紙大樣的報紙，後來中央各大報以及全國各地方報社也都先後增設了燈光台，供夜班編輯透視看大樣。

1966年 9月3日，武漢某街道小廠的幾個紅衛兵揪鬥牛鬼蛇神呂某，喝問道：「我們紅衛兵昨天貼出告示，勒令你們必須佩帶「牛鬼蛇神」黑符號，沒看見嗎？為什麼你今天還不佩帶？」呂某回答說：「5?16通知中沒有這一條。」呂某話音剛落，紅衛兵骨幹邱某立即掏出哨子吹起來，大喊：「全廠緊急集合！」大家都放下手裡的工具，來到現場。邱某發號施令道：「把高帽子給他戴上！」幾個紅衛兵男女立馬擁上來，從兩邊抓住呂某的胳臂，另有二三人將一頂硬紙糊的兩尺多高的高帽強行扣在呂某頭上。呂某極不配合，他們一鬆手，他就飛快將自己頭上的高帽摘下撕毀。他們立刻又拿來一頂給他扣上，他又撕毀。邱某帶頭高呼口號，同時眾人又將第三頂高帽扣在呂某頭上。三個男工緊緊抓住呂某，示眾批鬥，一直折騰到晚上六點。當晚，紅衛兵又明火執仗抄了呂某的家，糧票也被抄走。抄家中，紅衛兵發現了呂某的新罪行：他家板房的板壁上沒掛毛澤東像，而掛西斯廷聖母。他們憤怒地質問呂某，不掛毛主席像是什麼狼子野心。呂某理直氣壯地回答：「板房失火把毛主席像燒了你們負責？」紅衛兵一時無言以對。

那時各家各戶都派發毛的彩色紙畫像，讓人貼在牆上，一天到晚禱告。文盲鄧六叔就有兩間泥土房，一間廚房一間睡房。睡房裡沒窗戶，黑咕隆冬，貼了也白貼，於是鄧六叔把分發給他的毛像虔誠地貼在廚灶上方，像灶神一樣膜拜。後來他發覺那個位置也不好，時間久了會把毛的臉燻黑，於是立即關了廚房門，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揭下來，重新貼個地方。當初貼時是用稀飯粘的，現在想揭下來可不容易。鄧六叔又急又怕，費老半天勁終於揭下來了，可還是弄爛了毛像的一隻眼睛。他把揭下來的畫像貼在最黑暗的睡房牆上，免得被人發現，可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革命群眾雪亮的眼睛。沒多久，縣公安局來人，把他抓走了。

浙江台州人陳某，在沿海部隊某留守處當參謀，戰友都去支左了，辦公室裡只剩他一人，於是心生一念，何不用過期的《解放軍報》練毛筆字？每天的報紙上都印有套紅的毛澤東像及其親密戰友林副統帥像，起初陳某小心翼翼避開毛像、林像下筆，偶有涂及，立即燒燬。這天中午，書寫正酣，外面哨兵高喊：「陳參謀，你愛人來了！」聽到叫聲，陳參謀立即扔下筆關上門衝了出去。陳的妻子從老家來探親，他本來要去接站，結果寫得興起，忘了這碼事。就在陳參謀離開辦公室接待妻子的當口，同辦公室去支左的余參謀臨時有事回來了。陳參謀與妻子一番親熱之後，帶著快意返回辦公室，卻發現桌面報紙被人動過，細查發現還少了幾張，再向衛兵打聽，方知余參謀來過。陳參謀頓時大驚，心裡說完了，立刻回宿舍對老婆說：「部隊臨時有緊急備戰任務，你必須馬上離開部隊回老家。」沒等老婆反應過來，陳參謀便拉著她，夾著未解開的行李，叫輛車，趕往火車站。妻子上火車前，陳參謀千叮萬囑：「回去後，不要再往部隊寫信找我。」最後，陳參謀被軍事法庭以反革命罪判處六年徒刑，隨即他向法院提出與妻子離婚，並放棄對五歲女兒的撫養權，他不想讓女兒生活在反革命爸爸的陰影之中。

福建一位中學職員，無意間把雙腳架在辦公桌上，桌上剛好放著一張毛畫像，被人舉報膽大包天，送進學習班。

西安康縣農民易道均，因住房窄小，陰暗無光，無處張貼毛澤東標準像，被人舉報不尊敬毛主席。還有一次，易道均的小孩呼喊毛主席萬歲，他順口說「哪裡能活一萬歲」，又被人舉報。縣軍管會由此認定，此人一貫反對毛主席，是不折不扣的現行反革命，最後判處死刑，1970年6月槍決。

某勞改隊的隊長王震川，愛整人，一天晚上他召集犯人，要他們「幫助」國民黨投誠營長李省悟（所謂幫助就是毒打、折磨）。他命人架住李省悟兩隻胳膊，下面點燃原油熏烤，李硬是一聲不吭。那天晚上風很大，風一吹，火一燎，李的頭髮、眉毛一下子就燒光了，整個臉都被燻黑。值班的勞改隊員王法堯覺得，如此下去必出人命，於是趕緊報告王隊長。王隊長罵王法堯混蛋，同情歷史反革命，叫接著烤。李省悟臉上的肉皮慢慢燒熟了，仍然一聲不吭。最後，趁架他的人不備，李省悟一下子掙脫開，用手往自己臉上一抹，他的臉頓時變得黑的紅的血肉模糊。李省悟連喊三聲「蒼天啊！」王隊長被震懾了，一擺手，說：「散會！」不久，李省悟偷得一把剃頭刀，一天夜裡連割了同號裡三個犯人的脖子。第一個動脈被切斷，血噴到天花板上，其他兩人沒割到動脈，血到處流。當時屋裡有十二個犯人，全嚇傻了，無一人敢出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割卻動彈不了。負責監管李省悟的同號犯人蔣少先，最終手腳並用逃出號子，爬到院子裡才敢開口喊一聲：「殺人啦！」聲音很小，已變了聲了。這時值班的還是王法堯，聽到叫聲，他立即過去把門踹開。眼前的一切也把他嚇傻了，動脈被切斷的徐佔鰲，血還在往上噴，李省悟則坐在那兒用刀片割自己的脖子。他的手已經軟了，割不到動脈，不一會兒溜倒在地。地上一層血，直粘王法堯的球鞋。王法堯強站著沒摔倒，隨即去報告王震川隊長。「李省悟殺人了！」王法堯拍著王震川的門叫道。隊長沒出聲，他又砸他的門，大聲喊：「李省悟殺人了！」此時王震川已嚇得不敢出門，只在屋裡哆哆嗦嗦應一聲：「知道了。」王震川的殘忍和怯弱在王法堯眼前暴露無遺，他覺得自己在王法堯面前丟了面子，便暗下決心找機會整治王法堯，以重振自己的威風。有一天，王震川藉故說王法堯不忠於毛澤東思想，對文化大革命有看法，罰他站。他的罰站別具一格：叫人在勞改隊院子裡立一個毛澤東畫像，一米寬，一米三四高，天天讓王法堯對毛像站立，大家吃飯時他也必須對毛像站著。別的隊長值班讓王法堯下來，王震川當班還讓他繼續站著，就這麼一直站了三天。第四天晚上，王震川又讓在院子裡點上原油，咚咚冒黑煙，一百度的大燈泡安了好幾個，唱歌，喊口號，製造恐怖氣焰。奇怪的是，那天晚上，衝著光亮鋪天蓋地飛來無數屎殼郎，把那個毛澤東紙像撞得稀爛。許多屎殼郎撞到牆上掉下來，有的撞死了，有的撞半死，暈了。勞改犯們把落在地上的屎殼郎掃在一起，裝了九大麻袋。屎殼郎救了王法堯，王隊長不再罰他站了。更奇怪的是，沒過幾天，王震川得了癌症，很快病死了。

四川某地有一位瘋尼姑，六十多歲了，把毛澤東像貼倒了，被人舉報，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劉某出生於官宦家庭，父母早亡，兄長是國民黨軍官，隨國軍撤到台灣，只剩劉某一人留在大陸。由於兄長這層關係，劉某平時小心翼翼過日子，每有政治運動，更加恐懼戰兢。劉某幾次被列為批鬥對象，但都有驚無險，幸運地被從黑名單裡剔除，因為他有一門手藝，能把鋼板蠟紙刻得像印刷體一樣漂亮，還能畫毛澤東像和寫大標語。畫毛像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不但要畫得像，還要注意牆壁的質量，甚至底色油漆也有學問。天長日久難免油漆剝落，千萬要避免先從臉部剝落，否則一旦毛像出現缺鼻子少眼睛，就麻煩大了，弄不好會人頭落地。劉某努力提高這些手藝，一旦有人比他強，或略比他差一點，但對方根正苗紅，他就可能被取代，成為無用的人，一旦淪為無用，命運不堪設想。有一次，單位要批鬥七、八個人，加上一直需要劉某刻蠟版的那位領導出差在外，劉某也被列為被批鬥者之一。抓他去批鬥的人到宿舍找他，不見人，同宿舍的人說他上廁所了。來人到廁所找，也沒找到，為了不耽誤開會，只好先批鬥其他人，下次再批他。其實當時他就在廁所。那天公廁人很多，劉某蹲在最裡面，可能是小腿疼或別的什麼原因，蹲得歪一點，來人一眼掃過去竟沒有看見他，僥倖滑過一場批鬥。下次批鬥會，大概那位領導出差回來了，抑或革命形勢變了，要批鬥另一類人，劉某沒有被列入批鬥名單。那年頭，一旦被批鬥過一次，之後所有的批鬥都會有你的份。黑五類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即使你有手藝，是革命需要的人，但性質變成被監督勞動了。歪蹲廁所漏過一場批鬥，等於免去許多次批鬥。改革開放後，劉某所在的小城突然要引進外資，市委書記說，要充分利用港澳同胞、台灣同胞回國投資的熱情來加快四化建設，於是劉某這個有海外關係的人被調到市統戰部，最後當上政協副主席兼統戰部長，退休後隨兒女定居澳洲。

某紡織廠電工老劉，一天夜裡下班回家途中突然感到內急，可是身上沒帶紙，便跑到路邊的大字報宣傳欄撕下一塊報紙，躲到宣傳欄後面方便。第二天一早還在睡夢中，專案人員已光臨劉家，原來頭天半夜他撕下來擦屁股的那塊報紙上有半張毛澤東頭像。老劉以反革命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送勞改農場不到半年，老劉病死，人們在他的衣袋裡發現一個小本子，上面寫滿一句話：「毛主席呀，我不是有意的！」

一天，社員錢某正在自家菜園裡挖地，忽然來了兩個肩扛紅棍子的群專隊員，將他押到公社群專指揮部。怎麼回事呢？原來有人告密說錢某用領袖像當手紙，用過後扔進糞坑，侮辱偉大領袖。錢某起初無論如何不承認自己與所指控的事有任何關係，說完全是別人陷害他，群專頭目就讓人出示他當初在自家廁所糞坑裡撈出來埋在糞堆裡的報紙作證據，錢某隻好如實交待事件的原委：那天他的確發現自家自留地廁所的糞坑裡有一張上面有毛像的報紙，嚇得趕緊將報紙撈上來，埋在糞堆裡。證據確鑿，錢某不得不接受壞分子的帽子，由生產隊管制勞動。讓錢某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當初從糞坑裡撈報紙、埋報紙的時候他是那麼小心，怎麼居然還是被人窺見了呢？再說，當時各級報紙都在右上角印毛像和一段毛語錄，天天如此，許多人用舊報紙擦屁股，公社和街邊的公廁糞坑裡經常漂著印有毛頭像的報紙，也沒有誰追究公社幹部或生產隊幹部的罪行，說他們污辱偉大領袖。

社員江某被生產隊長送進清理階級隊伍的學習班，罪名是開地下工廠。江某不服，當著公社幹部的面反駁說：「既然我開地下工廠，請問，我的廠址在哪裡？招收多少工人？投入多少資金？我只帶一把煙刀，農閒時出去替人切些煙絲，賺個零花錢罷了，這叫開地下工廠？」隊長一時語塞，尋思一會兒，改口說：「你種三千株烤煙，走資本主義道路。」那年頭，種三千株烤煙實不多見，被斥為走資本主義道路不算冤枉，江某無話可說，但從此也與隊長結了仇。幾個月後的一天，江某舉報隊長犯有反革命罪，並把公安特派員帶到隊長家的窗下指證。隊長窗下有一張從小學課本裡撕下來的毛澤東彩色像，上面滿佈針孔，還有擦屁股的痕跡。特派員將這一罪證用報紙包起來，帶了回去。隊長聞訊著了慌，第二天一早帶著小兒子到特派員那裡說明情況。他解釋說，像上的針孔是他那無知的老婆平時做針線插針時留下的，便跡是不懂事的小兒晚上摸黑應急留下的，他們一家對毛主席他老人家並沒有惡意。事情發生在隊長家，自然跟一般群眾有別，最後未予追究。

雕像篇

福建一位富農社員寫春聯磨墨時，不慎將一點墨汁濺在旁邊毛澤東石膏像的眼睛上，這可是大罪，他驚恐萬分，趕忙用小刀輕刮墨點，不料竟刮出一個小窟窿，有人指控其「懷著刻骨階級仇恨挖取偉大領袖的眼睛」，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分子嫌疑，送進學習班。

鄭州某廠一個工人，將燈繩系在毛澤東石膏像脖子上，夜里拉燈方便，一位工友與他吵架後舉報了此事。那人以現行反革命最被判七年徒刑。

南京貢院街有個青年，姓蔡，瘦高，長發，梳得一絲不亂，有時還打髮蠟，油光光的很有派頭，附近的孩子們都叫他蔡大哥。蔡大哥在一家工藝製品廠當工人，會畫畫，會寫美術字，有時居委會請他寫標語、黑板報、喜報什麼的，他從來不拒絕。貢院街上貼的好多標語、喜報，還有掛在居委會門口的黑板報，大多出自蔡大哥之手。1968年下半年，貢院街興起木刻風，孩子們無師自通，個個會刻，還經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像模像樣地交流各自的木刻作品。蔡大哥不屑於搞木刻這種小玩意，他要搞大的，用油泥或石膏雕塑毛主席像，結果一舉成功，轟動了一條貢院街。有時小孩子們帶著各自刻制的毛像，到蔡大哥家請求指導，蔡大哥來者不拒，先指出孩子們明顯的敗筆，再教導他們，雕刻毛主席像最重要的是要刀刀用情，刀刀見情，這樣才能創作出打動人心的作品。可是沒過多久，蔡大哥出大事了。有一天，蔡大哥在廠裡打碎一尊他雕塑的毛像，被人告發。公檢法軍管會將其定為現行反革命，判刑一年。街坊鄰里許多人不相信，這樣一個無限熱愛毛主席的青年怎麼會是現行反革命？可是一張張白底黑字的佈告貼在貢院街上，刺人眼目，令人驚愕，不容你不信。一年後，蔡大哥被放出來，那幫小兄弟們又可以在貢院街上看到他了，只是變化很大，面色慘白，頭髮長而亂，眼神散淡，怯生生地看人。

退伍兵劉某，年底趕集，買了一斤豬肉準備過年，臨時又決定買一個很便宜的毛澤東半身石膏像帶回家供奉。劉某騎一輛光自行車，怎麼往回帶那石膏像呢？有了，掛車把上，於是車把這邊掛一斤豬肉，那邊掛著用麻繩拴住脖子的毛石膏像，很結實。可是沒走多遠，被人逮了起來，罪名是想把毛主席吊死，屬於現行反革命。

一善橋大隊二十七歲的青年農民楊四，受生產隊委派，帶著錢和糧票，到邑川城購買毛澤東石膏頭像。楊未婚，還是童身，所以才被選派去迎請毛像。楊四一共買了七個毛像，一大六小，計劃一個大的由大隊供奉，六個小的由六個生產隊供奉。如何將這七座頭像迎請回家？楊四去商店買了三米雞腸帶（一種用棉線織的筷頭寬的帶子），將七座頭像的脖子拴起來，左右肩各吊三個小的，手裡提一個大的，就這樣提留刷掛地走在大街上。邑川城的人見了，無不目瞪口呆。走不多遠，幾個積極分子看到了，立即將楊四扭送到公安局。當時正是落實公安六條的嚴打時期，楊四以惡毒攻擊領袖罪被打成現行反革命。

武漢某中學。體育課上，幾個同學到器材室拿東西，發現一尊毛澤東石膏像積了灰塵，一個同學馬上大叫起來，說學校領導是修正主義分子，把偉大領袖放在這樣陰暗骯髒的地方。他這一呼一鬧，很多同學也都跟著動感情了。那時誰也不敢不跟著動感情，不動感情就說明你對毛主席沒有感情，於是同學們就把那尊毛像抬出來，一邊抬著一邊高呼口號，圍繞操場遊行，矛頭對準校長、校黨支部，從此該校開始了揪斗校領導的運動。

東南沿海某小鎮有一個姓邱的女孩，年方二八，嫁與一位比她大十六歲的港商李某。婚後三天，李某返港，把新婚的妻子留在娘家。此後，李某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文革開始後，因這層海外關係，紅衛兵隔三差五來邱家抓人遊斗。邱氏無奈，遂決定接受一個造反派小頭目要求與其維持不正當男女關係的要求，藉以減緩家庭遭受的政治壓力。小頭目三天兩頭到邱家來，名曰宣傳毛澤東思想，實為與邱氏幽會偷情。久而久之，李某風聞此事，聲言要休邱氏。赴港簽證即將批下來，不能在此節骨眼上斷送自己的前程，邱氏暗下決心與小頭目斷絕往來。小頭目哪裡肯不依，糾纏不休。邱氏決定設一陷阱，與之絕交。一天中午，小頭目又偷偷潛進邱家，欲求云雨之歡。邱氏告訴他：不知你是否真心待我，今天要出題考你。小頭目立即答應，指天畫地，願接受考驗。邱氏指著廳堂桌上的毛澤東石膏像，像主人對狗發蹤指示一般命令道：「去！把它給我砸了！」小頭目慾火中燒，未及多想，操起一根木棒對毛像就是一個橫掃。毛像應聲落地，連打帶摔，成為碎片。邱氏立即跑到門外呼喊：「快來人哪！快來人哪！有人砸毛主席像啦！」正在邱家大門外游曳的紅衛兵聞聲帶著木棒、皮帶如狼似虎闖了進來。小頭目被帶走，以現行反革命罪被判刑五年。邱氏欲藉以挽救婚姻的目的並未實現，李某最終還是休了邱氏。後來邱氏嫁給了那個紅衛兵小頭目，並生有一雙兒女。

陳正滿是村裡的一個混混，遊手好閒、貪吃懶做，後來憑著他父親的關係當上大隊黨支部書記，從此在村裡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村民看在眼裡，卻敢怒而不敢言。一個退伍老兵實在看不下去，決定教訓一下這個惡棍。陳正滿自認是一村霸主，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屁股坐下去，那老兵決定利用他這個特點懲治他。老兵先在自家堂屋裡放一個籮筐，籮筐裡放一尊毛澤東石膏像，籮筐上放一塊木板，遮住石膏像，並把堂屋裡的椅子、凳子都搬走，然後讓人去請陳正滿。陳正滿還是那樣，一進屋就找地方下屁股，可是屋內沒有其他可坐之具，就一屁股朝籮筐上的木板坐去，木板下的毛像立即被壓得粉碎。人證物證俱在，陳正滿因反革命罪被判刑五年。

菜農唐某，每天挑著擔子到城裡的蔬菜公司送菜。這天送完菜，經過一家商店，唐某看見櫃檯上擺放著許多毛澤東座像，便進去請了一尊，放在空簸箕裡。可是毛像在裡面很不穩，滾來滾去，幾乎要滾出來。怎麼辦？唐某來到一個僻靜處，放下擔子，用草繩打個結，套住毛像脖子，將其吊在扁擔頭上，再在上面掛件衣服遮住。走到村口，唐某覺得有點冷，順手拿下掛在扁擔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哼起小曲進了村。沒走幾步，迎面走來一隊到村子裡砸祠堂破四舊的紅衛兵，見唐某用草繩吊著毛像的脖子，立即將他抓了起來。關了半個月，沒有查出什麼破綻，加上貧下中農成分，最後從寬處理，批鬥幾場放了。村民還有一種說法：唐某被放，是他老婆做功夫的結果，有人親眼看見唐某的老婆幾次半夜三更去找造反派頭頭求情。

華嚴公社草溝大隊隊長文德清在鎮上買了一尊毛澤東石膏像，回家的路上，放在背籠怕壓碎了，抱在手裡太冷怕摔了，就用繩子一端綁住石膏像脖子，一端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吊在胸前。街上的人看到了，立即把文隊長抓起來，拉到各公社輪流批鬥。軍管會瞭解到他是生產隊大隊長，又是貧農出身，關押游鬥幾個月後，押回原地監督勞動。

某中專學校食堂。炊事員早上起來做飯時，發現飯廳裡供奉的毛澤東像被摔破在地。當時各單位規定，所有進食堂就餐的人，用餐前必須到毛像前高呼三聲「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該校食堂原先在牆上貼一張毛像，供師生祝禱，後來有人別出心裁，在飯廳中間擺放一張桌子，供上一尊毛的石膏像，讓師生呈群星拱月狀圍繞毛像祝禱。如今毛像被莫名其妙地打破，校革委會當然不肯善罷甘休，立刻宣佈這是一起極其嚴重的政治事件，報到市人保組。學生李某成為頭號嫌疑人，經過一番審問，李某供認，昨晚因摸黑進食堂偷吃病號飯，撞倒桌子，打碎了毛像。李某被判勞教兩年。勞教期間，李某因經常偷竊農場瓜果充飢，被延長勞教一年。改革開放後，李某去了香港，後又定居美國。事業有成後，李某回大陸在老家蓋了一座大房子，吩咐家人，遇有飢餓者，請進來免費吃個飽，以永記飢餓之苦和「飢寒起盜心」的古訓。

某監獄失火，有兩位犯人從火中奮力救出一尊毛澤東石膏像，獄方認為這兩位犯人對毛主席懷有無比深厚的感情，應予寬大，於是一名提前獲釋，另一名減刑兩年。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陝西鳳翔一帶的生產隊流行入冬後做一次豆腐，每家每戶分幾斤。有的生產隊則是整個冬天都做豆腐，既分給社員，也派一兩個社員走村串戶去賣，增加點兒集體收入。每逢做豆腐時，村裡孩子們就拿著碗去吃豆花（豆腐腦），二三分錢一碗。即使本村不做豆腐，若打聽到附近哪村做，四五個孩子往往結伴趕幾里路去吃豆花。做豆花很容易：事先在碗裡放點鹽、醋、辣椒等調料，用剛出鍋的熱豆漿一沖，拿帽子蓋住碗口，豆漿在醋的作用下自動凝結，一兩分鐘之後，揭開帽子，用筷子一攪，就是一碗一塊一塊的豆花。點豆花的佐料多種多樣，醋是其中的一種，但不是最好的。醋點出來的豆花，吃起來微澀，農村不缺醋，所以通常拿醋點。點豆花石膏最好，點出來的豆花特別鮮嫩爽口。當時物質匱乏，石膏很少見，沒有哪個孩子用石膏點豆花，都是用醋。鳳翔縣董家河鄉喬家堡村有個孩子與眾不同，每次吃豆花都用石膏點。小夥伴們很羨慕他，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石膏是從哪裡弄來的。有時小夥伴問他怎樣才能弄到石膏，他口風很緊，總是笑而不言。時間一長，大家也就不再多問，只知道他有石膏而已。有一天，突然傳來消息，說那個用石膏點豆花的孩子被抓走了，罪名是現行反革命。原來他點豆花用的石膏竟是用刀子一點一點從毛澤東半身石膏像上刻下來的！消息傳來，四鄉震動。這小傢伙膽子太大，也太敢想了。當時人人都想弄點兒石膏點豆花，可是誰敢打毛像石膏的注意啊？夥伴們悄悄議論，他是如何用小刀削毛主席像的？先削哪兒？鼻子還是下巴？削個半拉毛主席像藏在哪兒？大人們則揣測，這個孩子會遭到什麼樣的處罰？有的認為這小東西實在喪心病狂，恐怕要吃槍子。最後這個少年因年齡太小，被判八年有期徒刑。若是成人，肯定槍斃。

中學生戚同學，打靶時挖回不少子彈頭。子彈頭裡有鉛，戚同學別出心裁，把鉛弄出來熔化，再用自制的模具澆注毛澤東像章。鑄了多枚像章，都是呲牙咧嘴的，很難看，便想趕緊處理掉，不然被人發現，醜化偉大領袖可是大罪。於是戚同學找來錘子，將毛像章一個個砸平，以為別人看不見就沒事了。不料還沒砸完，鄰居發現了，舉報了他，把他打成現行反革命。

一九六八年七月，巴基斯坦訪華代表團送給毛澤東一籃芒果，毛表示要與全國人民分享。芒果傳到清華大學，人們立即聚集在毛贈送的禮物周圍，熱烈歡呼，縱情歌唱，激動得熱淚盈眶，一遍又一遍衷心地祝願我們最敬愛的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許多人紛紛向自己所在的單位打電話，傳頌這一特大喜訊。有的單位連夜舉行慶祝活動，冒雨到中南海報喜，向偉大領袖毛主席表達赤膽忠心。北京針織總廠分得一個鮮芒果，工人們先舉行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然後用蠟封存，打算傳給後世子孫。那個被封存的芒果供奉在一個廠子的一個大廳裡，全場工人排隊前往鞠躬致敬。蠟封的芒果沒幾天開始腐爛，廠革委會決定將蠟弄掉，剝去壞皮，放在一口大鍋裡煮，然後舉行儀式，全廠工人們排起長隊，每人喝一口煮爛芒果的水。鮮芒果沒有了，廠革委會又訂製一個蠟制芒果，擺在大廳裡，工人們仍舊排隊致敬，頂禮膜拜。當年喝過芒果水的工人程某，二十多年後成為大款。有一次程某到海南出差，侍應小姐捧出芒果待客，程某驚為天物，連忙下跪，小姐被搞得一頭霧水。此次程某因食用芒果過多，致全身過敏，入院治療三天。

成熟芒果蠟封防腐、放北京各單位瞻仰的決定，最初是中央警衛團做出的，與此同時它還做出另外一項決定：請北京輕工系統的技術人員研製塑料仿真芒果，轉送全國工人階級分享眼福。很快，放在玻璃罩裡的仿真芒果大量上市，罩上寫著：「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 紀念偉大的領袖毛主席向首都工農毛澤東思想宣傳隊贈送的珍貴禮物——芒果 一九六八年八月五日（複製品）。」許多人家都買了一尊這樣的仿真芒果，請到家裡供起來。各地還別出心裁設計製造多種芒果像章，通常是毛頭像下有一個盤子，盤子裡盛一顆或幾顆芒果，正面文字是「顆顆芒果恩情深」或只寫「芒果」二字，背面寫著「工人階級必須領導一切」。仿真芒果由哈爾濱傳到齊齊哈爾鐵路局時，鐵路局下令各單位全局停工，去火車站迎接。人山人海地在烈日下足足等了三小時，芒果才到，但見兩個紅衛兵捧著一個玻璃箱子，裡面裝著一個芒果，後面四個解放軍戰士持槍保衛，緩緩出站，好似今天電視裡看到的迎送佛骨舍利。黑龍江建設兵團二師十三團有個北京女知青，其父是工宣隊員，為了讓北京知青也分享到毛主席對工人階級的厚愛，便把一個仿真芒果帶到女兒所在的團，供全團瞻仰。一個副連長瞻仰回來對人說，他在云南當過兵，駐地產芒果，吃過，不是什麼好東西。此言一出，有人上報團部，說外國友人送給毛主席的芒果，一定是稀世珍果，普通水果毛主席他老人家怎麼會送給工人階級？再者，這副連長說自己吃過芒果，芒果不是什麼好東西，是對偉大領袖的污衊。於是，副連長職務被撤，受到嚴厲批評，成為反革命分子。

銅川煤礦兩個工人，看見煤礦廣場上停一輛車，上面蓋著一大塊紅布，就猜下面蓋的什麼。一個說下面蓋的棺材（當地拉棺材往往蓋上紅布），另一個說不是，於是二人打賭，輸的買一盒寶城煙。走過去掀開紅布一看，不是棺材，而是一尊毛澤東石雕像。二人嚇懵了，說毛主席像是棺材，絕對是反革命言論。心裡實在放不下，二人決定投案自首。猜下面蓋的是棺材的那一位被判死刑，立即執行，猜不是棺材的那一位判十一年徒刑。

金弟與小玉原是浙江樂清縣虹橋中學的同班同學，從小在一個村子里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玉是校花，方圓百里有名，金弟則腦瓜靈，總有一般同學們所不及的奇思妙想。社會流行供奉毛澤東石膏像，學校也停課鬧革命了，一天金弟在家無事，從毛石膏像中得到靈感：若讓葫蘆長成毛頭像的樣子，拿到市場上恐怕也能像石膏像一樣賣錢。金弟的想法得到了小玉的支持。他先在家裡種很多葫蘆，葫蘆生長得很茁壯，然後從集市上買來一個毛澤東木雕頭像，據此製出石膏陰模。葫蘆結果了，金弟把石膏陰模套在小葫蘆上。如其他料，一個個成熟的葫蘆長成一尊尊毛澤東頭像。若往毛像葫蘆裡灌進一些水泥，又成了不倒翁毛像，憨頭憨腦很滑稽，拿到市場上，很搶手。那年秋天，金弟的毛像葫蘆賣了三百多塊錢。金弟和小玉愛情、事業雙豐收，於是決定結婚成家。不料此時大禍臨頭，金弟被抓了，罪名是醜化偉大領袖兼走資本主義道路。醜化偉大領袖是大罪，少說也得判十年，小玉嚇得惶惶不可終日，急忙到公社找治安員設法搭救。治安員姓錢，四十開外，禿頂疏眉，頗有長者模樣。他告訴小玉，此事包在他身上，只需他一句話，金弟就可以出來。小玉信以為真，千恩萬謝。想不到的是，這位貌似長者的錢治安竟對小玉提出性要求。小玉大為意外，斷然拒絕。回到家裡，小玉掂量，只要心上人能平安出來，吃點啞巴虧也值得。錢治安員一次得手，就得寸進尺，可是金弟並沒有如錢治安誇口的那樣一句話就可出來。半年之後，金弟被判刑，不過沒有十年，而是三年。與此同時，小玉發現自己懷孕了。犧牲了自己的少女貞操，不僅沒有救出未婚夫，反而被人欺騙，造成如此惡果，千思萬慮，小玉覺得對不起金弟，無顏苟活，便留下遺書，帶著腹中的小生命，於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投村邊大塘自盡。一天，管教幹事找金弟談話，告知了這個不幸的消息，並出示了小玉的遺書，末了還安慰金弟正確對待此事，不可意氣用事，金弟始終一言不發。第二天出工時，金弟不見了，勞改場感到事態嚴重，立即派員趕往樂清。但是為時已晚，人們發現錢治安被捅三十多刀，死在辦公室裡，心肝也被挖空了。次日一早，有人在小玉的墳前發現了自殺的金弟，墳前還擺放著一副血肉模糊的心肝。

1971年九一三事件發生後，社會上風聲很緊，片警三天兩頭深更半夜帶一大幫人上門查戶口。武漢某單位的右派楊剛家是重點對象，每次來查，床鋪下都要用手電筒反覆照過。楊剛起初覺得，查就查，沒什麼可怕，可是思考再三，發現百密一疏，還是有懈可擊。楊妻的同事曾送給她一尊小型毛澤東半身像，是用發光材料製造的，夜裡若明若暗。那材料非常輕，毛像很容易倒，楊剛於是想，家中多鼠，若是哪天夜裡老鼠把它絆倒了，甚至鼻子被咬破，沒及時發現，而恰巧半夜查戶口的來了，發現了，豈不是右派再加反革命，罪上加罪？楊剛一陣恐懼，於是暗下決心，盡快把這尊瘟神送走，去除隱患。可是如何送，送哪裡，成了大問題。楊剛絞盡腦汁，一連幾夜失眠，最後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根據毛像的高度和厚度，楊剛準備了四塊馬糞紙板和七八張沒有弄皺的報紙。一個休息日，他關好房門，在地上鋪兩張報紙，使之重疊三分之一，讓毛像仰臥於報紙重疊處，再將四塊紙板立於毛像四周，最後用細繩纏繞。如此初步固定下來後，再用毛像臥於其上的報紙精心包好，包出棱角，然後用飯粒將報紙邊沿粘牢，接下去再在外面包第二、第三、第四層報紙，最後用具有避邪功能的紅頭繩十字交叉系好。一切就緒，楊剛到門外察看街坊四鄰是否有人坐在大門口，斷定無人，便提起喬裝包裹的毛像飛快出門，直奔武漢一路電車起點站。至武昌大東門站，楊剛轉登開往郊區花山方向的汽車。上了郊區汽車，楊剛選擇在最後一排坐下，然後將手裡拎的東西假裝漫不經心地放在身邊。距終點站還有兩站路，楊剛空手下車，將東西留在車上，並且作匆忙狀，以便即使被人告知拉下了東西，也可以搪塞說是因急著下車忘記了。瘟神被成功地留在車上，楊剛乘車原路返回大東門，再改乘公汽返家。車過武漢長江大橋，楊剛望著橋下的江水，一陣感喟：他的恐懼感及其根源正如大江東去，不可逆轉。

（轉自網絡）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