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名著】《封神演義》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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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2年3月12日訊】【编者的话】《封神演義》是中國最著名的古典神話小說之一。作者是明代的許仲琳。小說以三千年前武王伐紂這一歷史事件為主線,生動表現了天界諸神歷經萬難,按照天象變化,輔佐世間完成社會的變化和王朝興替的洪大壯觀、驚心動魄的歷程! 作品視角廣闊,氣勢磅礴,情節奇特,內涵深邃。對於世人趨福避禍,君王治國安邦,修行者參玄悟道都具有重要指導意義。《封神演義》不愧為中華傳統文化悠遠天空中一顆璀燦奪目之星。

第二回 冀州侯蘇護反商



 

不意紂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諸侯率領八百鎮朝覲於商。那四鎮諸侯乃東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天下諸侯俱進朝歌。此時太師聞仲不在都城,紂王寵用費仲、尤渾。各諸侯俱知二人把持朝政,擅權作威,少不得先以禮賄之以結其心,正所謂:「未去朝天子,先來謁相公。」內中有位諸侯,乃冀州侯,姓蘇名護,此人生得性如烈火,剛方正直,那裏知道奔競夤緣;平昔見稍有不公不法之事,便執法處分,不少假借,故此與二人俱未曾送有禮物。也是合當有事,那日二人查天下諸侯俱送有禮物,獨蘇護並無禮單,心中大怒,懷恨於心。不題。

  

其日元旦吉晨,天子早朝,設聚兩班文武,眾官拜賀畢。黃門官啟奏陛下:「今年乃朝賀之年,天下諸侯皆在午門外朝賀,聽候玉音發落。」紂王問首相商容,容曰:「陛下止可宣四鎮首領臣面君,採問民風土俗,淳龐澆競,國治邦安;其餘諸侯俱在午門外朝賀。」天子聞言大悅:「卿言極善。」隨命黃門官傳旨:「宣四鎮諸侯見駕,其餘午門朝賀。」

  

話說四鎮諸侯整齊朝服,輕搖玉珮,進午門,行過九龍橋,至丹墀,山呼朝拜畢,俯伏。王慰勞曰:「卿等與朕宣猷贊化,撫綏黎庶,鎮攝荒服,威遠寧邇,多有勤勞,皆卿等之功耳。朕心喜悅。」東伯侯奏曰:「臣等荷蒙聖恩,官居總鎮。臣等自叨職掌,日夜兢兢,常恐不克負荷,有辜聖心;縱有犬馬微勞,不過臣子分內事,尚不足報涓涯於萬一耳,又何勞聖心垂念!臣等不勝感激!」天子龍顏大喜,命首相商容、亞相比干於顯慶殿治宴相待。四臣叩頭謝恩,離丹墀前至顯慶殿,相序筵宴。不題。

  

天子退朝至便殿,宣費仲、尤渾二人,問曰:「前卿奏朕,欲令天下四鎮大諸侯進美女,朕欲頒旨,又被商容諫止;今四鎮諸侯在此,明早召入,當面頒行,俟四人回國,以便揀選進獻,且免使臣往返。二卿意下若何?」費仲俯伏奏曰:「首相諫止採選美女,陛下當日容納,即行停旨,此美德也。臣下共知,眾庶共知,天下景仰。今一旦復行,是陛下不足以取信於臣民,切為不可。臣近訪得冀州侯蘇護有一女,豔色天姿,幽閒淑性,若選進宮幃,隨侍左右,堪任役使。況選一人之女,又不驚擾天下百姓,自不動人耳目。」紂王聽言,不覺大悅:「卿言極善!」即命隨侍官傳旨:「宣蘇護。」使命來至館驛傳旨:「宣冀州侯蘇護商議國政。」蘇護即隨使命至龍德殿朝見,禮畢,俯伏聽命。王曰:「朕聞卿有一女,德性幽閒,舉止中度。朕欲選侍後宮。卿為國戚,食其天祿,受其顯位,永鎮冀州,坐享安康,名揚四海,天下莫不欣羨。卿意下如何?」蘇護聽言,正色而奏曰:「陛下宮中,上有后妃,下至嬪御,不啻數千。妖冶嫵媚,何不足以悅王之耳目?乃聽左右諂諛之言,陷陛下於不義。況臣女蒲柳陋質,素不諳禮度,德色俱無足取。乞陛下留心邦本,連斬此進讒言之小人,使天下後世知陛下正心修身,納言聽諫,非好色之君,豈不美哉!」紂王大笑曰:「卿言甚不諳大體。自古及今,誰不願女作門楣。況女為后妃,貴敵天子;卿為皇親國戚,赫奕顯榮,孰過於此!卿毋迷惑,當自裁審。」蘇護聞言,不覺厲聲言曰:「臣聞人君修德勤政,則萬民悅服,四海景從,天祿永終。昔日有夏失政,淫荒酒色;惟我祖宗不邇聲色,不殖貨財,德懋懋官,功懋懋賞,克寬克仁,方能割正有夏,彰信兆民,邦乃其昌,永保天命。今陛下不取法祖宗,而效彼夏王,是取敗之道也。況人君愛色,必顛覆社稷;卿大夫愛色,必絕滅宗廟;士庶人愛色,必戕賊其身。且君為臣之標率,君不向道,臣下將化之,而朋比作奸,天下事尚忍言哉!臣恐商家六百餘年基業,必自陛下紊亂之矣。」紂王聽蘇護之言,勃然大怒曰:「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違;況選汝一女為后妃乎!敢以戇言忤旨,面折朕躬,以亡國之君匹朕,大不敬孰過於此!著隨侍官,拿出午門,送法司勘問正法!」左右隨將蘇護拿下。轉出費仲、尤渾二人,上殿俯伏奏曰:「蘇護忤旨,本該勘問;但陛下因選侍其女,以致得罪;使天下聞之,道陛下輕賢重色,阻塞言路。不若赦之歸國,彼感皇上不殺之恩,自然將此女進貢宮闈,以侍皇上。庶百姓知陛下寬仁大度,納諫容流,而保護有功之臣。是一舉兩得之意。願陛下准臣施行。」紂王聞言,天顏少霽:「依卿所奏。即降赦,令彼還國,不得久羈朝歌。」

  

話說聖旨一下,迅如峰火,即催逼蘇護出城,不容停止。那蘇護辭朝回至驛亭,眾家將接見慰問:「聖上召將軍進朝,有何商議?」蘇護大怒,罵曰:「無道昏君,不思量祖宗德業,寵信讒臣諂媚之言,欲選吾女進宮為妃。此必是費仲、尤渾以酒色迷惑君心,欲專朝政。我聽旨不覺直言諫諍;昏君道我忤旨,拿送法司。二賊子又奏昏君,赦我歸國,諒我感昏君不殺之恩,必將吾女送進朝歌,以遂二賊奸計。我想聞太師遠征,二賊弄權,眼見昏君必荒淫酒色,紊亂朝政,天下荒荒,黎民倒懸,可憐成湯社稷化為烏有。我自思:若不將此女進貢,昏君必興問罪之師;若要送此女進宮,以後昏君失德,使天下人恥笑我不智。諸將必有良策教我。」眾將聞言,齊曰:「吾聞『君不正則臣投外國』,今主上輕賢重色,眼見昏亂,不若反出朝歌,自守一國,上可以保宗社,下可保一家。」此時蘇護正在盛怒之下,一聞此言,下覺性起,竟不思維,便曰:「大丈夫不可做不明白事。」叫左右:「取文房四寶來,題詩在午門牆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詩曰:「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不朝商!」蘇護題了詩,領家將逕出朝歌,奔本國而去。

  

且言紂王見蘇護當面折諍一番,不能遂願:「雖准費、尤二人所奏,不知彼可能將女進貢深宮,以遂朕于飛之樂?」正躊躇不悅,只見看午門內臣俯伏奏曰:「臣在午門,見牆上蘇護題有反詩十六字,不敢隱匿,伏乞聖裁。」隨侍接詩鋪在御案上。紂王一見,大罵:「賊子如此無禮!朕體上天好生之德,不殺鼠賊,赦令歸國,彼反寫詩午門,大辱朝廷,罪在不赦!」即命:「宣殷破敗、晁田、魯雄等,統領六師,朕須親征,必滅其國!」當駕官隨宣魯雄等見駕。不一時,魯雄等朝見,禮畢。王曰:「蘇護反商,題詩午門,甚辱朝綱,情殊可恨,法紀難容。卿等統人馬廿萬為先鋒;朕親率六師,以聲其罪。」魯雄聽罷,低首暗想:「蘇護乃忠良之士,素懷忠義,何事觸忤天子,自欲親征,冀州休矣!」魯雄為蘇護俯伏奏曰:「蘇護得罪於陛下,何勞御駕親征。況且四大鎮諸侯俱在都城,尚未歸國,陛下可點一二路征伐,以擒蘇護,明正其罪,自不失撻伐之威。何必聖駕遠事其地。」紂王問曰:「四侯之內,誰可征伐?」費仲在傍,出班奏曰:「冀州乃北方崇侯虎屬下,可命侯虎征伐。」紂王即准施行。魯雄在側自思:「崇侯虎乃貪鄙暴橫之夫,提兵遠征,所經地方,必遭殘害,黎庶何以得安。現有西伯姬昌,仁德四布,信義素著。何不保舉此人,庶幾兩全。」紂王方命傳旨,魯雄奏曰:「侯虎雖鎮北地,恩信尚未孚於人,恐此行未能伸朝廷威德;不如西伯姬昌,仁義素聞,陛下若假以節鉞,自不勞矢石,可擒蘇護,以正其罪。」紂王思想良久,俱准奏。特旨令二侯秉節鉞,得專征伐。使命持旨到顯慶殿宣讀。不題。

  

只見四鎮諸侯與二相飲宴未散,忽報「旨意下」,不知何事。天使曰:「西伯侯、北伯侯接旨。」二侯出席接旨,跪聽宣讀:

    

「詔曰:朕聞冠履之分維嚴,事使之道無兩,故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返命;乃所以隆尊卑,崇任使也。茲不道蘇護,狂悖無禮,立殿忤君,紀綱已失,被赦歸國,不思自新,輒敢寫詩午門,安心叛主,罪在不赦。賜爾姬昌等節鉞,便宜行事,往懲其忤,毋得寬縱,罪有攸歸。故茲詔示汝往。欽哉。謝恩。」

天使讀畢,二侯謝恩平身。姬昌對二丞相、三侯伯言曰:「蘇護朝商,未進殿庭,未參聖上;今詔旨有『立殿忤君』,不知此語何來?且此人素懷忠義,累有軍功,午門題詩,必有詐偽。天子聽信何人之言,欲伐有功之臣。恐天下諸侯不服。望二位丞相明日早朝見駕,請察其詳。蘇護所得何罪?果言而正,伐之可也;倘言而不正,合當止之。」比干言曰:「君侯言之是也。」崇侯虎在傍言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今詔旨已出,誰敢抗違。況蘇護題詩午門,必然有據;天子豈無故而發此難端。今諸侯八百,俱不遵王命,大肆猖獗,是王命不能行於諸侯,乃取亂之道也。」姬昌曰:「公言雖善,是執其一端耳。不知蘇護乃忠良君子,素秉丹誠,忠心為國,教民有方,治兵有法,數年以來,並無過失。今天子不知為誰人迷惑,興師問罪於善類。此一節恐非國家之祥瑞。只願當今不事干戈,不行殺伐,共樂堯年。況兵乃凶象,所經地方,必有驚擾之虞,且勞民傷財,窮兵黷武,師出無名,皆非盛世所宜有者也。」崇侯虎曰:「公言固是有理,獨不思君命所差,概不由己?且煌煌天語,誰敢有違,以自取欺君之罪。」昌曰:「既如此,公可領兵前行,我兵隨後便至。」當時各散。西伯便對二丞相言:「侯虎先去,姬昌暫回西岐,領兵續進。」遂各辭散。不題。

  

次日,崇侯虎下教場,整點人馬,辭朝起行。

  

且言蘇護離了朝歌,同眾士卒,不一日回到冀州。護之長子蘇全忠率領諸將出郭迎接。其時父子相會進城,帥府下馬。眾將到殿前見畢。護曰:「當今天子失政,天下諸侯朝覲,不知那一個奸臣,暗奏吾女姿色,昏君宣吾進殿,欲將吾女選立宮妃。彼時被我當面諫諍,不意昏君大怒,將我拿問忤旨之罪,當有費仲、尤渾二人保奏,將我赦回,欲我送女進獻。彼時心甚不快,偶題詩帖於午門而反商。此回昏君必點諸侯前來問罪。眾將官聽令:且將人馬訓練,城垣多用滾木砲石,以防攻打之虞。」諸將聽令,日夜防維,不敢稍懈,以待廝殺。

  

話說崇侯虎領五萬人馬,即日出兵,離了朝歌,望冀州進發。但見:

    

轟天炮響,振地鑼鳴。轟天炮響,汪洋大海起春雷;振地鑼鳴,萬仞山前丟霹靂。旛幢招展,三春楊柳交加;號帶飄揚,七夕彩雲蔽日。刀鎗閃灼,三冬瑞雪重鋪;劍戟森嚴,九月秋霜蓋地。騰騰殺氣鎖天台,隱隱紅雲遮碧岸。十里汪洋波浪滾,一座兵山出土來。

大兵正行,所過州府縣道,非止一日。前哨馬來報:「人馬已至冀州,請千歲軍令定奪。」侯虎傳令安營。怎見得:

   

東擺蘆葉點鋼鎗,南擺月樣宣花斧,

西擺馬閘鴈翎刀,北擺黃花硬柄弩,

中央戊己按勾陳,殺氣離營四十五。

轅門下按九宮星,大寨暗藏八卦譜。  

侯虎安下營寨,早有報馬報進冀州。蘇護問曰:「是那路諸侯為將?」探事回曰:「乃北伯侯崇侯虎。」蘇護大怒曰:「若是別鎮諸侯,還有他議;此人素行不道,斷不能以禮解釋。不若乘此大破其兵,以振軍威,且為萬姓除害。」傳令:「點兵出城廝戰!」眾將聽令,各整軍器出城,一聲砲響,殺氣振天。城門開處,將軍馬一字擺開。蘇護大叫曰:「傳將進去,請主將轅門答話!」探事馬飛報進營。侯虎傳令整點人馬。只見門旗開處,侯虎坐逍遙馬,統領眾將出營,展兩杆龍鳳繡旗。後有長子崇應彪壓住陣腳。蘇護見侯虎飛鳳盔,金鎖甲,大紅袍,玉束帶,紫驊騮,斬將大刀,擔於鞍鞽之上。蘇護一見,馬上欠身曰:「賢侯別來無恙。不才甲冑在身,不能全禮。今天子無道,輕賢重色,不思量留心邦本;聽讒佞之言,強納臣子之女為妃,荒淫酒色,不久天下變亂。不才自各守邊疆,賢侯何故興此無名之師?」崇侯聽言大怒曰:「你忤逆天子詔旨,題反詩於午門,是為賊臣,罪不容誅。今奉詔問罪,則當肘膝轅門,尚敢巧言支吾,持兵貫甲,以騁其強暴哉!」崇侯回顧左右:「誰與我擒此逆賊?」言未了,左哨下有一將,頭帶鳳翅盔;黃金甲,大紅袍,獅鸞帶,青驄馬;厲聲而言曰:「待末將擒此叛賊!」連人帶馬滾至軍前。這壁廂有蘇護之子蘇全忠,見那陣上一將當先,剌斜裏縱馬搖戟曰:「慢來!」全忠認得是偏將梅武。梅武曰:「蘇全忠,你父子反叛,得罪天子,尚不倒戈服罪,而強欲抗天兵,是自取滅族之禍矣。」全忠拍馬搖戟,劈胸來刺。梅武手中斧劈面相迎。但見:

    

二將陣前交戰,鑼鳴鼓響人驚。該因世上動刀兵,致使英雄相馳騁。這個那分上下,那個兩眼難睜。你拿我,凌湮閣上標名;我捉你,丹鳳樓前畫影。斧來戟架,繞身一點鳳搖頭;戟去斧迎,不離腮邊過頂額。

  

兩馬相交,二十回合,早被蘇全忠一戟剌梅武於馬下。蘇護見子得勝,傳令擂鼓。冀州陣上大將趙丙、陳季貞縱馬掄刀殺將來。一聲喊起,只殺的愁雲蕩蕩,旭日輝輝,屍橫遍野,血濺成渠。侯虎麾下金葵、黃元濟、崇應彪且戰且走,敗至十里之外。

  

蘇護傳令鳴金收兵,同城到帥府,昇殿坐下,賞勞有功諸將:「今日雖大破一陣,彼必整兵復讎,不然定請兵益將,冀州必危,如之奈何?」言未畢,副將趙丙上前言曰:「君侯今日雖勝,而征戰似無已時。前者題反詩,今日殺軍斬將,拒敵王命,此皆不赦之罪。況天下諸侯,非止侯虎一人,倘朝廷盛怒之下,又點幾路兵來,冀州不過彈丸之地,誠所謂『以石投水,』立見傾危。若依末將愚見,『一不做,二不休』,侯虎新敗,不過十里遠近;乘其不備,人啣枚,馬摘轡,暗劫營寨,殺彼片甲不存,方知我等利害。然後再尋那一路賢良諸侯,依附於彼,庶可進退,亦可以保全宗社。不知君侯尊意何如?」護聞此言大悅,曰:「公言甚善,正合吾意。」即傳令:命子全忠領三千人馬出西門十里,五岡鎮埋伏。全忠領命而去。陳季貞統左營,趙丙統右營,護自統中營。時值黃昏之際,捲旛息鼓,人皆啣枚,馬皆摘轡,聽炮為號,諸將聽令。不表。

且言崇侯虎恃才妄作,提兵遠伐,孰知今日損軍折將,心甚羞慚。只得將敗殘軍兵收聚,紮下行營,納悶中軍,鬱鬱不樂,對眾將曰:「吾自行軍,征伐多年,未嘗有敗;今日折了梅武,損了三軍,如之奈何?」旁有大將黃元濟諫曰:「君侯豈不知『勝敗乃兵家常事』,想西伯侯大兵不久即至,破冀州如反掌耳。君侯且省愁煩,宜當保重。」侯虎軍中置酒,眾將歡飲。不題。有詩為證,詩曰:

   

侯虎提兵事遠征,冀州城外駐行旌;

三千鐵騎摧殘後,始信當年浪得名。」   

且言蘇護把人馬暗暗調出城來,只待劫營。時至初更,已行十里。探馬報與蘇護,護即傳令,將號砲點起。一聲響亮,如天崩地塌,三千鐵騎,一齊發喊,衝殺進營。如何抵當,好生利害,怎見得:

    

黃昏兵到,黑夜軍臨。黃昏兵到,衝開隊伍怎支持?黑夜軍臨,撞倒寨門焉可立?人聞戰鼓之聲,惟知愴惶奔走;馬聽轟天之炮,難分南北東西。刀鎗亂刺,那明上下交鋒;將士相迎,豈知自家別個。濃睡軍東衝西走;未醒將怎著頭盔。先行官不及鞍馬,中軍帥赤足無鞋。圍子手東三西四;拐子馬南北奔逃。劫營將驍如猛虎;衝寨軍一似蛟龍。著刀的連肩拽背;著鎗的兩臂流紅;逢劍的砍開甲冑;遇斧的劈破天靈。人撞人,自相踐踏;馬撞馬,遍地屍橫。著傷軍哀哀叫苦;中箭將咽咽悲聲。棄金鼓旛幢滿地;燒糧草四野通紅。只知道奉命征討,誰承望片甲無存。愁雲直上九重天,一派敗兵隨地擁。只見三路雄兵,人人敢勇,個個爭先,一片喊殺之聲,衝開七層圍子,撞倒八面虎狼。

  

單言蘇護,一騎馬,一條鎗,直殺入陣來,捉拿崇侯虎。左右營門,喊聲振地。崇侯虎正在夢中聞見殺聲,披袍而起,上馬提刀,衝出帳來。只見燈光影裏,看蘇護金盔金甲,大紅袍,玉束帶,青驄馬,火龍鎗,大叫曰:「侯虎休走!速下馬受縛!」撚手中鎗劈心刺來。崇侯虎落慌,將手中刀對面來迎,兩馬交鋒。正戰時,只見這崇侯虎長子應彪帶領金葵、黃元濟殺將來助戰。崇營左糧道門趙丙殺來,右糧道門陳季貞殺來。兩家混戰,夤夜交兵。怎見得:

    

征雲籠地戶,殺氣鎖天關。天昏地暗排兵,月下星前布陣。四下裏齊舉火把,八方處亂掌燈毬。那營裏數員戰將廝殺;這營中千匹戰馬如龍。燈影戰馬,火映征夫。燈影戰馬,千條烈焰照貔貅;火映征夫,萬道紅霞籠懈豸。開弓射箭,星前月下吐寒光;轉背掄刀,燈裏火中生燦爛。鳴金小校,懨懨二目竟難睜;擂鼓兒郎,漸漸雙手不能舉。刀來鎗架,馬蹄下人頭亂滾;劍去戟迎,頭盔上血水淋漓。鎚鞭並舉,燈前小校盡傾生;斧鐧傷人,目下兒郎都喪命。喊天振地自相殘,哭泣蒼天連叫苦。只殺得滿營炮響沖霄漢,星月無光斗府迷。

  

話說兩家大戰,蘇護有心劫營,崇侯虎不曾防備,冀州人馬以一當十。金葵正戰,早被趙丙一刀砍於馬下。侯虎見勢不能支,且戰且走。有長子應彪保父,殺一條路逃走,好似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冀州人馬,凶如猛虎,惡似豺狼,只殺的屍橫遍野,血滿溝渠。急忙奔走,夜半更深,不認路途而行,只要保全性命。蘇護趕殺侯虎敗殘人馬約二十餘里,傳令鳴金收軍。蘇護得全勝回冀州。

  

單言崇侯虎父子,領敗兵迤望前正走,只見黃元濟、孫子羽催後軍趕來,打馬而行。侯虎在馬上叫眾將言曰:「吾自提兵以來,未嘗大敗;今被逆賊暗劫吾營,黑夜交兵,未曾準備,以致損折軍將。此恨如何不報!吾想西伯侯姬昌自在安然,違避旨意,按兵不動,坐觀成敗,真是可恨!」長子應彪答曰:「軍兵新敗,銳氣已失,不如按兵不動,遣一軍催西伯侯起兵前來接應,再作區處。」侯虎曰:「我兒所見甚明。到天明收住人馬,再作別議。」言末畢,一聲炮響,喊殺連天,只聽得叫:「崇侯虎快快下馬受死!」侯虎父子、眾將,急向前看時,見一員小將,束髮金冠,金抹額,雙搖兩根雉尾,大紅袍,金鎖甲,銀合馬,畫杆戟,面如滿月,唇若涂硃,厲聲大罵:「崇侯虎,吾奉父親之命,在此候爾多時。可速倒戈受死!還不下馬,更待何時!」侯虎大罵曰:「好賊子!你父子謀反,忤逆朝廷,殺了朝廷命官,傷了天子軍馬,罪業如山。寸磔汝屍,倘不足以贖其辜。偶爾夤夜中賊奸計,輒敢在此耀武揚威,大言不慚。不日天兵一到,汝父子死無葬身之地。誰與我拿此反賊?」黃元濟縱馬舞刀,直取蘇全忠。全忠用手中戟,對面相還,兩馬相交,一場大戰:

   

刮地寒風聲似颯,滾滾征塵飛紫雪,

駜駜撥撥馬蹄鳴,叮叮噹噹袍甲結。

齊心刀砍錦征袍,舉意鎗刺連環甲。

只殺的搖旗小校手連顛,擂鼓兒郎槌亂匝。   

二將酣戰,正不分勝負。孫子羽縱馬舞叉,雙戰全忠。全忠大喝一聲,刺子羽於馬下。全忠復奮勇來戰侯虎。侯虎父子雙迎上來,戰住全忠。全忠抖擻神威,好似弄風猛虎,攪海蛟龍,戰住三將。正戰間,全忠賣個破綻,一戟把崇侯虎護腿金甲挑下了半邊。侯虎大驚,將馬一夾,跳出圍來,往外便走。崇應彪見父親敗走,意急心忙,慌了手腳,不提防被全忠當心一戟刺來。應彪急閃時,早中左臂,血淋袍甲,幾乎落馬。眾將急上前架住,救得性命,望前逃走。全忠欲要追趕,又恐黑夜之間不當穩便,只得收了人馬進城。此時天色漸明,兩邊來報蘇護。護令長子到前殿問曰:「可曾拿了那賊?」全忠答曰:「奉父親將令,在五崗鎮埋伏,至半夜敗兵方至,孩兒奮勇刺死孫子羽;挑崇侯虎護腿甲;傷崇應彪左臂,幾乎落馬,被眾將救逃。奈黑夜不敢造次追趕,故此回兵。」蘇護曰:「好了這老賊!我兒且自安息。」不題。

不知崇侯虎往何路借兵,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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