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陌生人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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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2010年4月6日訊】因為以前有一個報紙寫過去我老家自駕游的攻略,所以有一些來訪者也曾找到過那裡,送來一些小禮物或者拍一些照片,我都會看到,但是最近看到放在老家的一些來信,讓我讀後覺得非常無奈困苦。

我們國家有一個部門,叫做信訪辦。古代老百姓受了當地官員的冤屈以後,就會上京告御狀,運氣好的還能攔到當官的轎子,運氣最好的能遇見微服私訪的皇帝,這些小概率事件乃是支持整個社會對公平正義嚮往的精神支柱。到了現代,領導們都換上了好車,不能再用攔轎子的方式自殺了,更大的領導由於電視曝光率很高,也不能微服私訪了,就算下鄉,最多也是去一些當地領導特地安排的影視基地,和一些農民藝術家們進行表演,但那都是影帝們在飆戲,和老百姓的關係不大,信訪辦是很多遭受了不公正待遇的人們唯一的出路。

當然,很明顯,他們想的太天真了,在一個司法不獨立的國家,你怎麼能指望突然會有一個政府部門為你出頭呢,一個小朋友打你一下,他媽媽罵你一句,他爸爸還揍你一拳,你去他爺爺那裡舉報他兒子和孫子,你明顯是還欠踹你一腳。雖然他們那挑高三十米的辦公樓大堂裡可能掛著諸如為你服務等文字,但人家是把這個當書法作品在欣賞,你怎麼能把這個誤會成人家的行動綱領呢。

於是,在明白了上訪乃是自投羅網主動進入黑名單以後,越來越多的人碰壁以後想到了媒體,追求公正就變成了和追求女人一樣,只要搞大了,這事就成了。毫無疑問,中國的媒體人和中國的公務員是有著本質區別的,每個職業都有每個職業的追求和素養,媒體人基本上是有自己的媒體理想和新聞追求的,雖然他們也不能違反每天下發的禁令,但是只要在他們的能力範圍以內,他們都是嫉惡如仇的。再比如車手,職業追求就是開的快,演員,職業追求就是演的好,但是我始終無法知道公務員們的職業追求是什麼,是辦公務麼。也許他們的職業追求就是好吃好喝,遊手好閒,察言觀色,見風使舵,最終順利變成官員,可以有權有勢有灰色收入。恰恰因為他們沒有正當的職業追求,所以他們沒有職業素養。基本上,上訪者在他們眼裡都是沒有大局觀的刁民。

很多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的朋友們把我當作了媒體,在雜誌的稿件和我每天收到的信中,有不少都是希望我主持正義,幫他們寫一寫,讓他們的遭遇引起媒體的關注。我每封信都認真的看了,但是我非常的無奈,這些事情在你們家庭的身上是個沉重的負擔,但是對於新聞媒體,這已經失去了新聞價值,我相信就算我為你寫一些什麼,也不會有傳統媒體的關注。而一件事情的解決,往往需要很多傳統媒體的幫助才可以,領導才會出來裝腔作勢的急群眾所急,想群眾所想。信中最多的是某個小區交房質量很差,某個小區邊上是個垃圾站或者變電站,還有最多的就是我被強拆了。你如果被強拆了,那不是新聞,那是生活。如果你本人沒有燒焦,還能收發郵件,全家老小全部健全,那就是幸福生活,你應該感謝國家。

最慘的一封來信來自於一個外地來的朋友,所有的材料都很全,內容是一家人被強拆了,還有人受傷,家裡的大部分面積被算成了違章建築,他們去北京上訪,結果材料被退回到省,省退回到市,市退回到縣,縣退回到村,然後每逢國家重大節假日,他們一家都被聯防隊監控起來,以防破壞和諧氣氛。最後他們告到了法院,法院居然受理了。

天哪,法院居然受理了,法院難道不是政府的一個服務機構麼,怎麼會受理此案呢?我迫不及待了翻到了下一頁。

在這一頁裡,法院居然很快判決了,判決的結果是原本政府要賠受害者二十萬的,現在政府只需要賠十萬。

在我收到的這些信件中,我並不能公佈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是我並沒有核實過,但是我個人又沒有能力去核實這些。雖然我相信大部分都是真實的,甚至全部都是真實的,最多就是在藝術上多寫了一些對自己有利的內容,但是對事情的大局上並無影響,操蛋的肯定是對方。對於這些需要幫助的信件,我覺得自己非常的無力。當然,他們並不是希望我能夠為他們帶來曙光,他們只是在不停的向所有他們能想到的渠道嘗試。

當然,真正苦難深重的人已經未必能夠申訴,對於在正在申訴自己苦難的人,他們始終沒有一個申訴的途徑,他們曾經向幹部申訴,後來發現好像除了乾部以外也沒其他什麼人欺負他們,於是他們向組織申訴,後來發現組織是由大大小小的干部組成,然後他們找到了信訪辦去登記了一下自己,以便於公安機關監控,最後他們到法院去繳納了訴訟費,這條路上繞來繞去都是敵軍,於是他們另闢蹊徑,他們找到了媒體,但是發現苦難者太多,自己的苦難不夠深重,沒有達到新聞的級別,然後他們找到了網絡,但是發現倒霉蛋太多,他們的倒霉不夠獨特,沒有達到被頂的級別,然後,他們怎麼辦?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轉自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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