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薰:難以言傳的快樂

快樂是什麼?談快樂之前先談談痛苦。在我的律師生涯裡,能夠回想起的痛苦總是多於快樂。若讓我談律師這行的苦,我可以談上三天三夜;但要我談這一行的樂,我立刻詞窮。

其實回想起來,自成年之後,我就很少感受到什麼叫「快樂」。倒不是生活中真有什麼了不起的困頓,細究起來可能是生活平淡而且平常,所以不愉快的事件往往在腦海裡留下較深刻的印象,於是就附和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這句話。其實人生若真有那麼苦,真是連人都不想當了。

以前成天寫狀子、寫案件報告,這幾年則提筆寫文章。發表的文章累積多了,很多人說我有寫文章的快筆。但我自己清楚,寫論說文我或許在行,可是若是寫抒情文,我馬上會陷於杜甫成詩「捻斷三根鬚」的痛苦。近年來國家考試的作文題目從論說題材走向抒情題材,我常慶幸自己生得早,否則如果拿到「我最快樂的一天」這樣的題目,我大概要交白卷,「試途」也就不會一帆風順。

以前,由於平日裡沒什麼值得一提的樂事,所以對於會讓人痛苦、悲傷的一切事物我一概拒而遠之。我一向不看悲劇電影,更不看恐怖電影。七折八扣的結果,讓我十幾年不曾走入電影院。中國近代史上最悲壯的一頁就是對日抗戰的事蹟,但我知道自己的心難以承受那樣的悲慟,因此民國初年的故事或者國民黨二百多位將領,以青壯之年為國捐軀的史實,我總不忍看。

相同的,四年前當朋友告訴我法輪功學員在中國大陸受到的殘酷迫害,我還是不忍聽,不想正視。我已經很難感受到快樂是什麼,還需要直視更多的痛苦嗎?但對日抗戰的事蹟已是歷史,我來不及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可是法輪功學員受迫害的問題卻是分分秒秒在發生中。同為地球村的成員,我豈能連關心都吝於付出!於是在不忍看的矛盾與壓力中,我一篇篇地讀過《明慧網》上的文章。

四年前的春天,我花了一整個月的時間去閱讀《明慧網》,在那一個月裡我流下的淚水抵得過這輩子曾經落過的淚。但在淚水洗淨之後,我看清楚什麼是大忍之心,什麼是無法被剝奪的快樂。懼怕痛苦的人永遠不會看見這條道路,也不會明白「魔難陪我駕長車」、「踏魔難為天梯」是什麼境界。

當一個律師,我曾以為自己是勇敢的。因為我敢於隻身在法院面對上百名懷有惡意的被告,也曾面對專門從事侵害智財權的黑道。殊不知,這樣的勇氣是在健全的司法制度、律師公會的保障之下才有的沾沾自喜。

然後,我受邀為高智晟律師編輯《神與我們併肩作戰》以及《中國民企維權第一案》二本書。那時高律師已經無法上網,只能由海外的出版社,輾轉找到一個海外的律師來整理編輯高律師的文稿。完稿後,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作勇氣。在一個司法為政治服務、政黨領導一切、特權壓制所有民眾的社會裡,還敢於為人民維權為法輪功學員進行無罪辯護的律師,那才是勇氣;明知道自己的義行會帶來什麼樣的橫逆,仍然坦蕩行之,那才是勇氣。

直視苦難,見識勇氣之後,我又體會到什麼是快樂。神韻國際藝術團正在台灣巡演,我已連看五場的表演,次次都有不同的體會。其中一個最關鍵的體會就是從演出中感到難以言傳的快樂。

看《龍泉鼓舞》,除了感受到男子應有的陽剛與喜樂,還有一種生命自然的力量與美感。那種力量渲染了劇院的每一個角落,我察覺自己的嘴角上揚,從頭笑到尾。

看《金猴降妖》,不只是我,整個劇院都樂呵呵的,笑聲此起彼落。當孫悟空與其化身與妖女們追逐作戰時,鑼鼓點與配樂讓舞台上充滿了逗趣而非緊張的氣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開心,但這單純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從內心深處不停地往外翻湧。

看《迫害中我們屹然走在神的路上》,一再的讓我流下淚水,那是《明慧網》上被迫害的法輪功學員真實故事的具體展現。相同的淚水,更深的觸動。在這裡,邪惡只是背景陪襯,舞台上的主角以及世間這台大戲的主角,暴力只能輒到路人甲乙的角色。然後我們親見高尚的靈魂回歸佛國仙山──孰云無樂?

淚水洗淨後的純粹之樂,如同高山冷洌的清泉,如同松林間飄香的山風。如何言樂?當我接連五天輕飄飄的步出台北國際會議中心,我找不到言語可以形容內心的快樂,就稱它為「難以言傳的快樂」吧!

──3月1日於台北連續第五場《神韻》晚會後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