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近期計劃搬家,週末忙於看房找屋。由於新唐人電視台已在多倫多落地,而新唐人又已構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所以租房的時候,忘不了向準房東詢問一聲:是否可以通過他(房主)的名義向Rogers公司訂購新唐人的服務,由我自己來付賬單。我所看的第一處房,房主也是大陸移民,在表示可以幫這個忙之後,他問了一句:這個電視台是做什麼的,有什麼傾向?我太太在一旁回答,新唐人電視台揭示出了許多在大陸、和其他華文媒體不報導的事,關注民生和弱勢群體。不料此時這位仁兄大搖其頭,說:改變不了,你們什麼也改變不了。
於是他開始滔滔不絕:中國不管誰來執政,都是那樣。共產黨就算沒了,你們認為就會更好嗎?有毒食品不僅中國有、加拿大不也出現過嗎?台灣不是民主了嗎,怎麼也出了陳水扁洗錢舞弊案?
我插了一句:「陳水扁不是被收監了嗎?貴為前總統,也不能自免於刑責之外,這不正是民主與法制權威的體現嗎?而且陳水扁的太太吳淑貞、女婿趙建銘當陳還在台上時,就已受到調查,這更是大陸無法做到的。」
這位仁兄眼睛一瞪,說了一句在我看來很難理解的話:「那為什麼台灣的民主沒有能防範陳水扁舞弊的發生?這世界上沒有一個政府是好的。中國歷史上一直都那樣,哪朝哪代沒有冤案,沒有殺過人?根本原因不在共產黨,沒了共產黨也一樣。」
我太太還想嘗試和這位仁兄進一步溝通,我在一旁苦笑不語。當然,我可以說:判斷一個社會是否健康,不在於沒有罪行發生,而在於罪行能被攤在陽光下、並被及時制止。我也可以說:加拿大也可能發生冤案,但法制社會的可貴之處在於,每個人都能得到平等的申訴的機會,冤案不會被「批量」地、有目的製造。我還可以說:中國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確實曾血流成河,但任何一個王朝鼎定以後,首先要做的是休養生息、大赦天下;而不是像中共「建國」才是它「大殺天下」的開始。但是我從這位仁兄的目光中能讀出,這樣的話並不能打動他,他會有更多的理由在等著你,比如:「你又沒生在古代,你怎麼知道古代是那樣的?」(——開個玩笑)
再回頭想想,同胞中持類似觀點的不是很多嗎?中國走到今天這一步,特別是近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思考與辯論早已成了同胞們的強項,必須承認,我們很多同胞很有知識、很有才,可惜的是「才足以飾非」;也不得不承認,有些同胞很能辯論,遺憾的是「辯足以拒諫」。你想「說服」我,談何容易?!拉倒吧,我還親歷過「文革」呢,那會兒你還是小學生呢!
好,讓我們打住,拋開似是而非的雄辯滔滔、暫時忘掉讓人頭暈腦漲的奇談怪論,人們的言論總是包含著個人的情緒、感受或經驗。讓我們關注這一個人、這一顆心。
就拿我這位准房東仁兄來講,不管他說了多少,列舉出了幾萬條理由,在我聽來,他只是用不同的調子在重複著一句話:「我心裡沒有希望,一、點、也、沒、有」。讓我們翻譯一下如下的觀點,「中國即使沒有共產黨,誰執政都是一樣」——現狀是徹底無希望加以改變的,不論是誰來做。
「中國歷史上不也有陰謀、冤案嗎,幾千年不是沒有改變嗎」——這句話其實更「深刻」一些,它要證明中國的現狀不是某一個黨造成,是由來已久的,來自於「傳統」,某一個黨不是罪惡之源,拿掉它也沒用,因此更加徹底地沒希望了。
「加拿大不也鬧過有毒食品嗎,台灣民主了又怎麼樣,照樣也有營私舞弊」——不管你怎麼努力,做到了什麼,未來也不會更好。
總而言之、言而統之,過去、現在、未來,統統都是沒有希望了,你就省了這份勁吧!這樣的論調大家是不是很熟悉呢?這讓我想起了希臘的悲劇,希臘悲劇之「悲」在於其徹底的絕望。徹底的悲劇不在於主人翁家破人亡、身首異處;也不在於主人翁蒙冤負屈、背井離鄉。真正的悲劇不在於施加於主人翁身上痛苦的大小,而在於被剝奪了希望。
大家是否記得那個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他把圓石推到山頂,但圓石立即從山頂滾落下來,他只好回到山腳下從頭做起,如此重複,永無停止的一天,他也永遠無法擺脫這樣的處境。這就是希臘戲劇中的「地獄」,沒有牛頭馬面、沒有油鍋糞池。一切和我們生活的世界一樣,唯獨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希望!
所以,這世界上最殘酷的暴政並不是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也不是巧取豪奪、窮奢極欲;甚至也不是焚書坑儒、摧殘文化,而是殺死每一個人心中希望!它讓每個人行走在世界上,卻生活在希臘式的地獄中。哀莫大於心死。如果心中沒有希望,試問您能真正的快樂嗎?
喪失了希望的心靈會用另一種形式來掩蓋,就是表現得很有「智慧」——瞧,我看透了一切,我知道歷史是什麼樣的、我也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我早知道你們的一切作為都是徒勞的!但是,你快樂嗎,你的內心充實、平靜、愉悅嗎?這個問題從來不需要談論、也不需要辯解,自己的感受自己明白。即使能欺騙了全世界,也騙不了自己。如果這個「智慧」不能帶來快樂,又算什麼智慧呢。
要想殺死人們心中的希望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需要一個過程。中共開始依賴的是有形的牢籠,像一個高壓鍋一樣密不透風地控制著中國。但畢竟日子越過越苦,終有一天高壓鍋悶不住了,不得已對外開放。可是一旦人們接收了外部的信息,以往的謊言不就被戳穿了嗎?別急,這時候黨還有兩手:第一:一個流氓如果想讓人們接受他,最好的辦法是說服人們,其實到處都有流氓,他並不是唯一的流氓,甚至在流氓中,他也不算特別的壞的。
因此我們總是聽到說,「加拿大也出過有毒食品」、「民主社會也有貪污」,這意思是說,加拿大出過盜竊案,中國也出過盜竊案,所以加拿大和中國的社會治安是一樣的。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承認世界上存在著別的流氓,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必須認可你的流氓行徑。因為我們的標準不是看有多少人在扮流氓,而是流氓行徑壓根就不合理。
也許有人說:「既然存在,就是合理的!」(這種「智慧」在我們的同胞中總是太多見),如果你承認這句話,你就得承認和它等效的另一個命題:「如果不合理,就不應該存在」。中國不合理的事太多,可是還在光天化日下挑戰著人們承受力的底限。
第二個辦法,黨要說服你,不僅現實世界中是一群壞蛋當權;還要讓你相信,歷史上從來都是壞蛋得勢;真有好人掌權,那也是曇花一現。讓你不僅覺得現實中一片黑暗,而且從來都是一片黑暗。你在現實中找不到亮光,你在歷史中也找不到亮光,你不可能把過去的火種帶到今天來,因為那火種從來就沒存在過!這招狠吧,它徹底窒息了你心中的希望。如此一來,五千年歷史被陰謀化,宮庭政變和權力角鬥成為了歷史的主流,兩面三刀和不擇手段成了歷史的「常態」。
如此一來,倡導人性博愛的孔子被貼了「階級」的標籤,成了「沒落的奴隸主階級的代言人」;諸葛孔明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成了政治野心無法實現後的不得已選擇;史上的明君仁政成了「邀買人心」的別有用心,等等。當把人心中窗戶徹底關閉,並且把黑暗當成習慣、當成理所當然以後,你還能指望他能理解什麼叫陽光明媚嗎?還能指望他能想像出什麼叫「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嗎?
中共暴政的徹底之處在於它把密不透風的牢籠置於人們心中,讓它成為人們看待世界的方法、標準,從而讓人們自覺地成為它所需要的人、說出它所需要的話。當這一步完成後,外在的牢籠反而不那麼重要了,它可以批准你出國,可是你出國以後會說:「原來加拿大也有貪污啊,世界上沒一個政府是好的」。中共並不介意你認為它壞,它要的是你認為所有政府都壞;中共也並不介意你罵它卑鄙,它要的是你把古往今來的一切聖賢都當成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黨媽媽」非常樂於培養這種「智慧」,這樣你就不會有任何行動了,它也就安全了。
不少同胞嘴上也在罵著中共不仁不義,但豈不知這種罵,也是在「黨媽媽」所教育的世界觀之內的發瀉不滿,由於缺少積極信念、所以也必然缺少積極的行動,這種罵也只是在覺得個人在無能為力的同時發瀉心中的不滿,找回一點平衡而已,當然也改變不了什麼。
還有一些同胞認為中共總有一天會無疾而終,讓我們坐下來「老老實實」過日子、不聞不問,就等那一天到來好了。讓我翻譯一下這種觀點,它等於是說:「不管社會怎麼變化,不管別人如何,我既不關心、也不想讓我的生活受到任何影響」。不得不承認,中共「無疾而終」的日子真的有可能會到來。不過,當這一天到來時,這些人並不會像自己所想像的那樣能置身事外、安然無恙。因為在整個過程中,這些人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連一句話也不敢說。而歷史對這樣的人從來不會慷慨。
從中我們看到了恐懼,真的是怕,怕已經滲透到了中國人的每一個汗毛孔裡。「靜待中共無疾而終」的心理基礎是,一方面深藏內心的恐懼、「老老實實」地過好今天的小日子,另一方面希望中國如果有一天改天換地,自己還能坐享其成。人人都打如意算盤,可是遺憾地是總是一廂情願地設想得過於美好:沒有選擇、沒有付出,還能坐享其成。如果這也算一種「希望」,遺憾地是我想說它必然的結果是失望。因為歷史老人是公正的,他從來不允許不勞而獲的事存在。
任何外在的力量都代替不了個人良知的覺醒,只有從內心擺脫了對邪惡的恐懼、拒絕暴政之後,社會才能不經受劇烈動盪和傷痛的情況,實現良性轉型。我想這也是《大紀元》社論《九評共產黨》的用心所在。但良心救贖的前提是,我們心中還有希望,我們仍然相信,縱然渺小的我,也總能做出選擇,總能做些什麼、改變些什麼。
不管現實如何艱苦,不管未來如何,心中有希望的人總會生活得更快樂。我身邊也總有朋友不理解那些在街頭「退黨服務中心」忙活的義工,如果今後再有人問我:「那是些什麼人?」我想我會回答他們:「那是些心中懷有希望,並相信自己能夠改變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