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10月12日讯】 (接上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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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阿婷……”
阿婷一听,虽然把话筒担得死紧,可对话筒说的话,却轻极了,像是生怕给任何人听见。她的心也跳得扑扑的,像是在做一件什么不好的事情,生怕给客厅里的什么人抓住。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心跳,听清了对方的话,自己却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嗯嗯嗳嗳’地答应着,直到对方像是很不情愿地挂断了电话,她才慢慢地放下听 筒,任何人也不看,就往小制衣间里钻。白净的脸上,象刚刚浸润过一小片湿润的云彩。但她还没有走进小制衣间,就被老板娘叫住了:“阿婷,做啥这样慌慌张张 的?宁先生打电话把侬讲些什么啦?”
老板娘的眼光盯住她,并没有恶意。她只好停在门槛上,任兜着她左面脸颊的头发,轻轻地向后面一跳,然后才定定神,看着老板娘说:“甯先生说他过两天要离开这里,他想介绍我去见一个人。他托这个人关照我,为我打听股票消息……”
她说完左边的头发一跳又一飘,遮着了脸,然后她便匆匆地走进小制衣间里去了。
但她一眼瞥见阿强在盯着自己,那张长长的白脸显得更加地白,也更加地长了。她连忙移开目光,奔到自己的衣案前,面对墙壁站定了。
阿婷看着墙壁,心里像是突然对老板娘起了反感:“她干吗非要那样看着我,还非要问个清清楚楚,逼着她说出口来呢?还有阿强……”
阿强的白脸在她眼前一闪,立即被她用心给甩了。
她对老板娘一向是很亲热的。可是这一阵子,因甯先生的关系,心里反添了一份想避开她的念头。她喜欢老板娘,因为老板娘是个爽快人,对她们工人不错。近来她 的心明摆着有些想躲开她, 自然是因为她的心里有了这一桩连她自己也还不十分清楚的秘密。就象刚才她只告诉老板娘甯先生要给她介绍一个人,却没有说宁先生要她去他那里。她是话到嘴边 又收回到心里去的。然而,她像是愈怕老板娘来窥视她的秘密,老板娘便像是要有意推开这秘密似的。尤其是宁先生来时,还有就是甯先生有电话给她,或是托老板 娘问自己好时,老板娘的跟光,言语,还有口气,都会叫她十分不自在。她多么需要有一块只属于她自己心灵的小小天地啊!
阿婷站在衣案前,虽然已经握起了手中的剪刀,却并没有继续剪她已裁剪了一半的西服靠衬,满心里角角落落,似乎都还在响着他亲切自然的声音:“ 晚上来,一定来好吗?我领你去见他,或者让他在我这里等你,别太迟,明白吗?为什么不说话?是不相信我……?”
宛如有一股温暖的泉水,却带着灼人的感觉,流过了她的心房,在向她全身流去。
“他真好。’她感动地想。
“我今晚真的应该去他那里吗?’她又问自己的心。
她的心却不愿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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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婷走进灯火迷离的西餐厅时,一眼看见阿吉正在陪一个客人吃饭,她因不愿老远地叫她,只好擦过一张张铺陈华丽的小餐桌,走到了阿吉的身后。又因那个显然是又土又阔的客人,正将一只手按在阿吉的裙子上,而不好开口叫她。
但是,那个客人因猛然发现了她而立即抬起了脸,并且连搭在阿吉裙子上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阿吉突然回过脸来——“阿婷!’她立即叫了起来,然后忙站起身要拉阿婷坐。
客人也满脸堆笑地看着阿婷,并且要请阿婷坐下一起吃。阿婷看看阿吉,又看看那个客人,只好坐下,却用眼睛告诉阿吉,自己有事找她。
但阿吉也用眼睛告诉她,她必须把这餐饭陪掉,才能陪她,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再说他请你吃你就吃,不吃白不吃。
阿婷把她的意思全看明白了,心里虽不愿意,嘴里又不好说什么。她自然不想在这里再吃一顿晚餐,何况那客人虽然对她很热情,已在为她要柠檬茶,还一个劲地问 她想吃点什么,但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却自从看见她便不想再移开去。这,连阿吉也感觉到了,还给她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阿婷像是为了礼貌,才稍稍地坐了一会儿,但客人讨厌的眼光,还有那双又肥厚又油腻的嘴唇,实在叫她恶心。她一口柠檬茶也没有喝,便已站起身,说:“阿吉,你出来一会儿好吗?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她因为厌恶,连应有的道歉也没有向客人说,让客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把阿吉拉走了。
阿婷并没有将阿吉拉出西餐厅,却在客人远远投过来的不满而又贪婪的目光里,问阿吉说:“今晚能陪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阿吉问,还用两手伸到脖子后面,把披在肩上的长发,往上挑了挑。
“甯先生,你知道的。”阿婷只好说,不敢直视阿吉。
漂亮、洋气的阿吉,皮肤黑黑的脸上,又细又长的眉毛一挑,眼睛一瞪,笑着反问:“那干吗还要我去?”
阿婷脸红了:“求你,还不是因为我一个人……”
“那有什么?要我早去了!就你前怕狼后怕虎的。甯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你还怕她吃了你!”
阿吉辣滋滋地说,话里还象有些羡慕的意思。
“你说你到底陪不陪嘛!”阿婷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阿吉象要大笑,又突然收敛了,正经地说,“说真的,我今晚真不能陪你。陪完这个恶心鬼吃饭,我就要等他。他今天晚上要上来。”
她说着巳扭头看了那个恶心鬼一眼,然后又说:“你自己去吧,好阿婷。你也太没有用了,这算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如今是什么时代?你呀……”
阿吉又甩了一下她的长发,一只手还握着阿婷的肩,说:“我要去陪那个恶心鬼了。瞧他看你时的那副色迷迷的样子!你不愿意做这行,要不,准比我赚得多了”
她因说到赚钱,已经失望的阿婷,心又猛地一动,便想对阿吉说自己就是为股票的事才来求她陪自己去见甯先生的;可是,阿吉只丢下一句“回来时别忘了再从这里过一下。告诉我你的好事情!”竟已转身向那个恶心鬼走去了。
阿婷看着阿吉走回餐桌,才回脸又跟自己“拜拜”了一回。
阿婷忙转身走出了西餐厅。
“我一个人还去不去呢?”
她问自己,又象在问山那边十分神秘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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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西餐厅门外究竟站了有多久,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不是一辆小车擦着人行道猛地停了下来,车灯都碰着了她的腿,她也许还不知要对远处那一条若明若暗的山影再看上多久。她自然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地方
阿婷连对那个莽撞司机看都没有看一眼,就一个人向前走去了。
阿吉不陪她,倒不是因为她必须陪那个恶心鬼吃饭,而是因为有一个人今晚要从山那边过来。这个念头,在阿婷的心里,究竟催动了怎样的感情,她自己也许并不明白,但是,却使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点麻乱的感觉。
阿吉活得真自在,她想。虽然不想陪的,她也必须陪,那是为了赚钱,可是她想陪的,她又这样无所顾忌。她知道阿吉跟下边那个人的关系。那也是一位香港老板, 人不丑、年岁也不大,很阔气,手头也大方,对阿吉像是一见钟情,阿吉当然也乐意。看她刚才对自己说话的样子,好象她跟那个男人已经很有点感情了。这个念头 突然使她又有点羡慕阿吉——瞧她活得多自在,多主动。
可是,她不行。她不愿象阿吉这样活着。要是愿意,她一定也还在这家西餐厅当小姐。她和阿吉一道从宁波乡下跑出来,她是因为跟换亲结婚的丈夫感情上有隔膜, 想一个人到南边来闯闯。阿吉则因为在浙江乡下挣再多的钱,都给她的爹妈逼去为哥哥们娶女人了,才一气之下跑出来的。她们俩一到特区,因为都长得漂亮,温柔 灵巧,而双双被招进了这家刚开张的西餐厅,满西餐厅的人都说她俩是一对黑白美人坯子。然而,阿吉天生是什么都能适应,什么都能应付,她却不行。不说她已结 婚,就是没有结婚,她也不情愿陪那些不规矩的客人吃饭,更不会只要自己愿意,还可以陪她喜欢的客人过夜。
她虽然对丈夫缺乏感情,却不愿做一个坏女人,何况她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所以,她才在勉强应付工作之余,考进了一家裁剪班。她原来在宁波乡下就学过裁 剪,有基础,心又灵巧,半年结业,便能单独做高级西服了。于是她进了这家小制衣店。虽然累,钱也挣得少些,但她却觉得活得干净些,本分些。阿吉当然对她大 不以为然,但她也不因此而看不惯阿吉。各人活各人的,各人都照自己的办法活下去,谁又能管得了谁呢!她虽然出身宁波乡下,但初中毕业,对时下的新潮并非一 点不明白。她今天来邀阿吉,自然是因为害怕一个人去甯先生那儿。她不是怕甯先生,而是怕自己。其实甯先生只给她打过三次电话,后来只要电话铃一响,她都以 为是甯先生来的,心里还会一跳。再就是,甯先生来了,她躲着他;在他的面前,她更是说不出话来。但甯先生不在的时候,心里又总会想到他。有时,她甚至不得 不向自己承认,她已经在渴望着见到甯先生了。这就是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去甯先生那儿的原因。她虽然只有24岁,但毕竟是个结过婚的女子,已经明白渴望见到一 个男人,对她的心,神、还有身体,会是怎样的滋味。
然而,她怎么能不去呢?甯先生要她去是为了帮助她。虽然股票今天又在看涨,连一点跌的风声也没有。可是,只要她一天没有脱手,把它重新变成一扎扎的钱,她 的心都放不下来,实在放不下来。伍千元,对老板不算什么,可对她,对她宁波乡下的那个小小的农家、就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单为这,她也不能不去甯先生那 里呀!
阿婷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云岭住宅区。这是一片高级公寓,甯先生在这里有一套房子。他说过自己每次来特区,都住在这里。
他有家吗?她看着夜色里那一片灯火棋布的楼群,突然问自己,心里又立即笑话起自己来:老板娘明白说他没有结婚,哪来的家呢?再说他有没有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但他为什么不结婚呢?不结婚也不一定就没有个爱人?或情人什么的……
她抬起脸来,盯着一扇灯火闪烁的窗户想,心里像是突然泛上了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但她猛然间又觉得自己怪可笑的,干嘛要管人家有没有爱人、情人呢?难道你想做他的什么人吗?
这个反问,就像是突然踩到了她心灵的雷区。她忙警惕地收拢了自己的情绪,再也不敢乱想下去。可是,有一个声音,还是在悄悄地告诉她说: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难道我连这也看不出来吗?
她的心不觉颤动了一下。
于是,一个声音倏地又钻出了她的心底:要是这样,我还应该去他那儿吗?
她明是在反问自己,实际是在鼓励自己,在心里悄悄地撵着那份胆怯。她虽然想让自己的胆量稍稍地变得大一些。因为阿吉嘲笑她的那些话,此刻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来了。其实,这样去去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因为你喜欢上他了,才去找他,人家是为了你的股票,才叫你去的,是要为你帮忙。他要是对我印象不好,他还会给 我帮忙吗?我也想得太走题了点儿哩!
她陡然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可笑。
她隐身在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在幽暗得有几分温柔的高楼之间,觉得自己刚刚还迷惘得朦朦胧胧的心,这刻儿已突然变明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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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婷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锁眼里,唯恐会弄出声音,然后轻轻推开门,溜进来,又返身将门提着,几乎是用自己的胸口,将房门压上的,然后一侧身便闪进了小制衣间,摸到自己的衣案前面,却久久没有坐下来,连灯也没有开。
她觉得自己心跳得慢一些了,才慢慢吞吞地挨着衣案坐下,可满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在这深秋微凉的夜晚,让她感到满足而又紧张。
她是下了决心,才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在等她。
他那么客气,亲切,为她弄饮料,调咖啡,告诉她,他刚刚得到消息,是上面透出来的,股票可能还要猛涨一阵子,只要她并不十分贪心,几天后再抛出去,她是能够赚上一笔的。
她奇怪他说的要为她介绍的人,怎么没有来,奇怪他怎么连提也不提这个人。后来,他的话,还有他那个朴素而又很有几分现代感的套房,就像是陶醉了她,使她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忘了股票……
他告诉了她许多事情,她也告诉了他许多事情,包括她的婚姻。虽然连她自己也不 明白,她怎么会对她说出“她是换亲结的婚”。
她听到了他的叹息。
他因接了好几个电话,使她有机会看到了他的那些书,那些画,还有机会瞥了一眼他的大床——一张那么宽大的床。她很快将眼光移开了,心里还莫名奇妙的跳了一阵子。
她想到了走。
他想再留她多坐一会儿,可她还是说该回去了。他这才告诉她,过两天他要走,但一定要在走之前把她介绍给那个人,要她放心。
当她走过宽阔的门厅,面对房门稍稍迟疑了一下,不由自己地想回过身来看他一眼时,她还没有转过身来,他的一双手已轻轻地搭到了她的肩上。她,像是情愿,又 像是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子,低着脸不敢看他.不敢说话,只敢让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也感觉到了他的呼吸,感觉到他似乎是在那样平静地抚摸着她的肩头,感 到他似乎想说话,却又没有说,感觉到他的那一双眼睛在看自己的脖子,她的脖子却没有勇气躲开来。就在她已经感到,像是有一股热力,正在她的体内四散奔流, 被抑制着的心猛然一动,使她突然要转身走去时,她感到自己竟是那般软绵绵地被他轻轻地,毫不费力地搂进了怀抱。
她在神情昏朦,心身绵软的时刻,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她像是要回报他的这一句话,也像是要满足自己久久以来的那一点渴望,开始任凭他吻她,却并不回吻。她只是觉得自己太软了些,需要有人支撑她,搂紧她,需要这久已缺少的爱,不,她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爱。
她就这样被他吻了许久许久,直到她神志稍稍清醒了些,一边感到自己的身子已经叫她那样难以控制,一边感到他对自己的爱抚又是那样的规矩,她才因心房猛地一阵收缩,终于轻轻地推开了他,站定了,然后慢慢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脸去,小声地说了句:“我该走了。”
她说这话是因为唯恐他会要自己留下来,可他只是温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她心里竟陡地掠过了一丝失望的感觉。
现在,当她想起分手时的情景时,她的心已在感到后怕了。这种后怕却又使她在内心里充满了对他的依恋与敬重。要是他让我留下来,我真不知道会不会给吓跑掉,也许我真的不会呢……她这样想。
阿婷在黑暗中突然用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眼睛也在暗中慢慢地合上了。她似乎还想回到“梦境’中去一次。
这时,灯却啪嗒一声亮了。这使她猛地吃了一惊,手也从前襟上松开了,好看的短发猛地一拂,脸也又惊慌又迷惘地转了过来。
又是阿强。
阿强象个监护人似地看着她,满脸的不快。“你去云岭公寓了?”他问。
她看了他一刻,待心稍稍定下来,才反问说:“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甯先生送你回来,你们挨得好紧。”阿强说得讪讪的。
阿婷的脸猛一阵烫,心也啪啪地跳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透心的厌恶,使她死死地盯了阿强一眼,然后便走出了小制衣间,转身便进了用纸板隔成的小卧室,钻进了帐子里。
她到天亮才慢慢睡去,却在老板和老板娘的叫声惊醒她之前,做了一个她实在不愿做的梦。这个梦太实在,实在到新婚之夜,她男人强迫她的情景,全又在梦中演了一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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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婷醒了,但她不愿起来。昨晚的梦,与今晨的梦,像是突然击垮了她,心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也像是存心要将她折磨死掉才好。而她又像是在心甘情愿地忍受着这番比死还难受的折磨。
屋外老板娘的叫声里,突然又插进了老板更加兴奋的喊叫——“芹芹,你说大老板把经理炒了鱿鱼,提拔你做了经理,还加了薪水,真是太好了!好闺女,你也开始买股票了,哈哈,准发财!好女儿,爸可没想到你这么能干!悉尼的气候怎么样……?”
当爸的叫喊终于又让当妈的压住了:“妈还是不放心侬!别死干,年轻就要懂得爱惜自己。赶快自己买辆车,家里不用你管,也不要寄钱回来,经理要好好儿干……”
她的话里突然又插进了爸的喊叫:“爸想你——!”
当妈的叫得比他还厉害:“妈也想你,比你爸还想……”
夫妻俩终于“合唱”起来了。
阿婷自然早听明白这是夫妻俩在跟澳大利亚的女儿通电话。他俩为了能够同时跟女儿讲话,特地多买了一部手提电话,所以两个人才能同时对着耳机喊叫,好表达各 自对女儿更深更大的爱心。只因这爱的呼唤,太热辣辣,也太乱糟糟,虽然不知在澳大利亚的女儿,是如何地在承受着这双重的叫喊双重的爱,阿婷反正早已给他们 叫得心烦意乱。而且,这一顿喊叫,直把她的心叫喊成了一片空白,使她什么也想不起,也无法去想了,只是盯着这上下挤满了四张小床,堆满了乱糟糟的东西,已 经失去了空间的小屋发愣。
阿婷平躺着,一只手横搁在额头上、眼睛大睁着,要不是那叫声久久以后终于停了下来,当爸的喊出来的那句有关“股票”的话,又突然钻进了她的心里,她也许真的会觉得自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突然恢复了宁静,却伴着有关股票的念头,叫她心里一紧,她不觉向里侧过身去,将枕边的小铁箱子,挪到了自己的胸口,摸出钥匙打开了它。
她又一次盯着自己买下的股票,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而空空落落的心里,却又在慢慢地浮现出昨晚的那一幕。而当眼前的实实在在的股票,又终于挤走了昨晚的 那个梦时,她才忽然感到,似乎正是从昨晚上起,她已经忘了自己买股票的事,忘了自己是为了股票才去找的甯先生。她原来被股票占满的心,居然全叫甯先生给占 去了,占满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该死,却不知道该怎样惩罚自己才好。她只是猛地关上小铁箱子,就像是要关上自己的心,并且也把甯先生,还有,与甯先生有关的一切,全部锁到里面去。然后,她才突然感到自己已经是个有了错处的女人,就要变成一个坏女人了……
温柔地耷拉在她的脸颊上的一绺细软的头发,被她抿进了嘴唇里,咬住了。许久以后,她才将它们慢慢地、一根一根地吐了出来。她看着小蚊帐的那一双眼睛,也愈变愈亮。
(待续)
(原载于大型文学双月刊《当代作家》杂志1992年第2期/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文章来源:《黄花岗杂志》第四十三,四十四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