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周日的早上，孩子還在自己房間裏安睡，諾大的房子裏靜極了，守著一杯咖啡，對著落地窗外的藍天白雲，傾聽著林子裏偶爾的鹿蹄聲，我開始了一天的工作。然後是iPad的提示音，跳進來的是新聞《湖南雄黃礦周邊4成居民砷中毒1家7口死亡》，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近兩年的中國，單純強調GDP而忽略環境安全的粗放式發展所積累的問題日益顯現。眼前的就有蘭州自來水的苯污染，更有一直不去、日益嚴重頻發的霧霾，往不久前數還有62人遇難、136人受傷、直接經濟損失7.5億元的青島「11.22」重大事故。高耗能、高排放、重污染、產能過剩、建築工地遍地開花，再加上城市機動車保有量的快速增長，各種污染物的排放量急劇增加,導致了水污染、空氣污染、食物污染、土壤重金屬污染，有錢有勢的人紛紛開始「環境移民」，而無錢無勢的老百姓只能像今天新聞裏的湖南石門磺廠社區居民朱春然那樣，承受環境災難的惡果，他的岳母一家七口人全部患癌先後死亡，其中5人因砷中毒引起，年齡最小的只有37歲，如今只剩他獨自一人。
湖南雄黃礦周圍發生的一切，就是一味追求GDP而不顧生命和環境導致的慘重後果。這是一座有1500年開採歷史的「亞洲最大雄黃礦」，也曾一度是當地最好的企業，豐富的礦產資源給國家和職工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效益，但卻也因環保意識薄弱陷入了「砷中毒」、癌症村的慘境。再看看蘭州自來水的苯超標和中石化東黃輸油管道洩漏爆炸，都是發生在當地帶來巨大經濟效益和就業率的企業，聯想起我曾在國內一家媒體上看到的樂觀預測：「美國馬上就要落後了，歐洲也不行了，中國馬上就要超越德國了，其實GDP已經比德國強了」，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窗外的藍天白雲，低頭細忖，當家裏不得不裝上淨水器和空氣淨化器，出門必須帶上口罩，當拉動GDP以人的生命為代價時，這樣的GDP又有何用？！
寫到這裏，我的心情禁不住十分沉重。
不久前我幫幾個動身到中國去面試新生的同事做準備，在人事部發給他們的備忘錄上，我赫然看到了這樣的提示：「中國的自來水品質普遍非常劣質，出差建議用純淨水刷牙」，我的臉騰地紅了，不是我不知道中國水污染的嚴重狀況，而是看到一所美國大學的人事部這麼專門直接的提示感到驚訝。其實對全世界來說，中國污染的嚴重程度已不再是什麼秘密，就在本月11日出刊的權威醫學雜誌《柳葉刀》的腫瘤專刊上，就有40多個世界級腫瘤研究專家的聯合警告，說中國和印度這兩大亞洲新興經濟大國正面臨癌症帶來的巨大經濟和人的代價，其中全世界新發現癌症病人總數的46%和癌症死亡病人總數的52%來自中國、印度和俄羅斯，而對中國來說，六成的癌症病例都與「可變更的環境因素」有關，包括吸煙、水污染、空氣污染、食品污染等，誰也無法否認，中國的老百姓正在為GDP的發展付出著生命的代價。
寫到這裏我又想起了一直風起雲湧的反PX運動，PX的毒性比起砷來差多了，但卻遭到了民眾不斷的抗議，歸根結底是被一直以來不重視環保的惡果嚇怕了，民眾的環境意識顯然已經被喚醒，這裏的問題不是該不該去上PX，而是PX生產流程中涉及的原料、副產品如乙苯等毒性其實不小，如果和過去的一些化工專案一樣不重視環保措施的嚴格執行的話，誰又敢保證湖南、蘭州的悲劇不在自己的身上重演？
夠了，不是嗎？如果真是「中國的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用」，卻又以人民的生命為代價，那麼這樣的發展成果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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